全力来攻!
这是一个很沉重的词语,郑芝龙沉默着,慢慢的品味着这个词语背后的含义。
他不知道天津的水师组建的怎么样了,但集合了整个大明沿海卫所的船只和人员,再怎么腐朽破烂,也有三斤钉,绝不会比自己的海盗团差。
而全力来攻这句话,郑芝龙也深信不疑,一旦自己拒绝招安,接踵而来的绝对是大明的倾力围剿,无他,他做的事太大了,劫掠东南沿海,覆灭一省水师,种种事迹,震动东南半壁江山。
换做是他郑芝龙,也容不下一个这样肆无忌惮的人,何况还是大明至高无上的皇帝。
招安,就要受人限制。
不招安,就要爆发战争。
这里面的思量,让郑芝龙一时难以把握。
沉默良久,郑芝龙依旧没有下定决定,他抬起头,看向眼前的熊文灿。对方似乎毫不担心自己的安危,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眼神中透露着无比强大的自信。
我要面对的是整个大明!
忽然间,郑芝龙心中升起了这样一个念头!
是啊,若是自己拒绝招安,将要面对的,可不就是整个大明吗!
一种窒息感突然出现,让他无比难受,纵横海上十多年练就出来的自信顿时荡然无存。
招安吧!
郑芝龙心底叹口气,开口道:“熊大人奉天命而来,郑某不敢对抗,愿受招安!不过......”
熊文灿还来不及高兴,就被后面的不过儿子给弄得心中一沉,这郑芝龙莫非又要提出什么过分的条件吗?
“日本可以放开,但仅限大明皇家海军,船队也可以不过长江,但郑某的商队,希望可以通行江北大海。”
郑芝龙的财源主要有两大块,跑商和收取过路费,过路费就不用说了,抢劫的升级版,跑商的话,他主要有两条航线,日本和南洋。
其中,日本航线被接受了李旦遗产的郑芝龙给垄断,一条垄断的航线,里面的利润可想而知,难怪郑芝龙不愿意分享。
也就是朱由检其他方面给的条件比较宽松,答应不插手对方内部事务,任由郑芝龙自己做主,不然的话,郑芝龙是无论如何都不会答应招安的,哪怕对上大明海军也是如此。
就算是现在,在现实的威胁下愿意妥协,答应放开日本航线,但也不是毫无条件的,他要北方的商路。
北货和南货历来都有大利,有了这个航线的权力,多少可以弥补日本的损失。
“商队?”熊文灿思量着皇帝面授的机议,考虑了一会后答道:“可以,但只能到天津,再远不行。”
“天津?”郑芝龙思考了下,答应下来,“可以!”
可以!
随着这简短的两个字出口,熊文灿终于轻松下来,脸上也泛起笑容,抬起头来,对面的郑芝龙也是如此表情。
不论中间有多少磨难,最终这个谈判还是进行下来,并圆满结束。一个完成了皇命,招安了大海盗郑芝龙,一个终于归顺朝廷,有了名分,今后不用再担心大明这个庞然大物的针对,可谓皆大欢喜。
当然,招安并不是两方就这么见个面,说两句就完了的,后面还有一系列的后续工作要跟进,比如接受招安,授予官职,确定澎湖驻地,甚至大员岛接收等等,都需要大量的时间来安排。
不过,这些就不是熊文灿的事情了,他当务之急,就是将招安的结果汇报上去,后续这些工作要不要负责,得等皇帝的命令。
和郑芝龙告别后,熊文灿带着长随,一路走着,回到了福州城的钦差行辕。对于他这次江中密会,有些人知道,有些人不知道。
但不论知道还是不知道,都不晓得他和郑芝龙谈了什么,到底谈妥没有,种种猜测,一时间让福州城乃至整个东南沿海都有些暗流涌动起来。
不过这些奋笔疾书,将奏折送走的熊文灿熊大人没有关系。
在大明朝,是没有奏折这种东西的,官员上奏的文书,更准确的称呼是奏本和题本,奏本是本部衙门的公事,而题本则是个人对政见的看法。
比如官员答谢朝廷赏赐,言官弹劾某人,地方官悄悄上报等等,都是属于题本。奏折这个名字,得道清朝才会出现,而且是一种秘密上奏的形式。
整个文书是被密封的,除了到御前拆开,中间过程是全程保密的,不论是送递奏折的驿站,还是接受奏折的通政司,都无法看到其中内容。
相较于明朝目前奏本、题本公开的政务形式,明显满清这种奏折形式要好得多,起码在保密性上会高很多,让朱由检十分青睐。
因此在临出京前,朱由检就给了熊文灿十多本这样的奏折本子,让他随时可以上奏。这些奏折写好密封后,任何人拆卸,都会破坏签封,让人察觉。
这也是朱由检一次大胆的尝试,经过一段时间的处理政务,朱由检发现,满清的很多制度措施,对他目前的处境来说,简直就是灵丹妙药,一旦实行下去,自己的权力会大大加强。
一些大的改动,比如军机处的设立,朱由检目前还不敢玩,但奏折这种保密文书,他还是可以先在熊文灿身上试用,然后在伺机推广到所有文官身上。
随着熊文灿奏折一起的,还有前福建总兵俞咨皋,他也被一同押解进京。
半个月后,奏折和俞咨皋到了京师。
朱由检没有见俞咨皋,只是下旨训斥了一顿后,剥夺了他所有的恩赐官身,然后将他丢给了许显纯,让其在锦衣卫,训练许显纯构思的机动武力,戴罪立功。
相对于俞咨皋,熊文灿的奏折在朱由检的眼中明显更重要,当这封密封好的奏折被行人司送交进入通政司后,朱由检通过东厂立刻就知道了。
而后,他等不及通政司按照程序将奏折送到司礼监,在转奏给他,便命令刘若愚前往通政司将奏折取回,并亲自拆封。
拆开封泥后,奏折拉开来很长,里面的内容很多,朱由检一看,上面是端着的馆阁体,而行文,则是他提倡的白话文,通俗易懂的文字,将整个诏安的过程娓娓道来。
熊文灿不愧是二甲进士,文笔非凡,对白话文的驾驭炉火纯青,一次普通的诏安,被他写的婉转曲折,从抵达后偷偷调查,搜集消息,到最后的江上交锋,整个过程精彩异常,让朱由检忍不住沉浸其中,慢慢阅读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