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来了。”朱由检背着手,站在东暖阁的中间,他的身后是平常办公的书桌,他的面前则是一个屏风,屏风上写着一些人的名字。
其中,宋应星这名字是刚刚被添加上去的,一起的还有杨嗣昌。而此刻,朱由检正盯着宋应星的名字,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臣等参见陛下。”张维贤、朱纯臣、徐希三人跪拜在地。由于徐希和张维贤有病在身,因此动作很慢,很轻,时间也很长。
不过背过身的朱由检却没发现这些,听到三人行礼声后他,他没有转过身,只是轻轻嗯了一句。
“起来吧。”
“多谢陛下。”三人再次行礼,然后慢慢站起来。
徐希和张维贤没什么精力,只能勉强维持住站姿,倒是朱纯臣,偷眼看了下屏风以及上面的名字。
听说皇帝登基后,在东暖阁中设了一座屏风,凡是他觉得可以的,或者认为有才能的人,都会在屏风上留下名字,以提醒自己。
想必,这就是传说中的那扇屏风了吧。
这并不是什么秘密,因此倒是流传甚广,朝野上下都有所闻,甚至有人还求证的问过自家在宫中的亲戚,最后得到证实,的确有这么个屏风。
有好事者,甚至为这个屏风取了个名字,号曰‘大贤谱’。今上有圣皇之名,能被圣皇看上的,不是大贤是什么?
全都是个顶个的好官,清官。
“宋应星回来了。”朱由检依然没转过头,而是定定的看着屏风,不知道再想些什么。
张维贤三人微微一激动,但却没有说话,虽然当初是皇帝做出的承诺,算是换取他们所有的土地,但此刻,却不知道皇帝会不会有所改变。
勋贵已经衰弱了,没有任何力量可以抗争。
只是,徐希和张维贤身体虚弱,站立的时间稍微长一点,立刻咳嗽起来。
“咳咳!”两人慌忙掏出手帕捂住嘴,连绵如同痰卡住的咳嗽声,立刻变成了闷闷的,听的人极不舒服。
“嗯?”朱由检奇怪的转过身来,正好看到徐希和张维贤两人松开捂住嘴的白帕子,雪白的帕子上,有一摊鲜红的液体。
这是咳出血了!
“你们这是?”他皱眉问道。
“自上次之后,我等二人,便沉珂复起,卧病在床。”两人相互望了眼,最后还是由张维贤开口道。
“生病了,叫御医过来。”朱由检皱眉吩咐道。
他虽然对张维贤并没有多大的感情,但该尽的关心还是会尽到的。
张维贤张了张嘴,想说不比了,但最终还是没有开口,任由皇帝去弄弄。很快,御医就来了,一番望闻问切后,无奈的摇了摇头,只说了一句话。
“准备后事吧。”
“准备后事?”朱由检疑惑的望过去:“真的没救了?”
“没救了,运气好能活过新年,运气不好,就这两个月的事情。”太医想要解释,但想想皇帝的不懂医术,最终还是没有说。
“陛下不必费心了,老臣的身子自己知道,气血两亏,没有多少时日了,如今老臣最放不下的,就是陛下所说的长芦盐业。”张维贤苦笑道。
“赐坐。”朱由检挥了挥手,让御医下去,然胡命人给徐希和张维贤搬了两张椅子过来。
“呼!”
坐到椅子上,身体有了支撑物,两人齐齐舒了口气,轻松了许多。旁边站着的朱纯臣,有些悲哀的望着他们俩,表情苦涩。
“长芦盐场的确有了成果,晒盐法可行,而且产量非常高,不过,那里现在出了些问题。”朱由检看着两人,最后还是说起了正事。
他知道这些人,家业传承远比自身安危重要,如今拖着将死之躯,也要来到宫中,和自己商讨勋贵的后路,未尝不是以悲情动人。
此刻,和他们谈论正事最好不过。
“什么问题。”张维贤冷静的问答,神情专注,丝毫不为自己担忧。
“安全问题。”朱由检将宋应星呈报的问题大致说了下,无非就是挤压太多,遭人觊觎。当然,他不是没有办法解决,但他需要盟友,不能什么事都自己解决。
大明的事情太多,若是单打独斗,永远都解决不了,大明也无法实现真正的崛起。
“这件事情,交给我们解决。”张维贤一听,立刻笑了起来,只是没笑多久,又开始咳嗽,不过依然维持着笑容,一边咳嗽,一边笑着,看起来极为怪异。
也无怪乎他如此,长芦盐场面临的只是小问题,那些觊觎的人,不论是官,是商,还是草莽之徒,不过只是小问题,无论是锦衣卫还是东厂出面,都能解决。
然而,皇帝没有这么做,而是将这个问题交到他们手中,这其中透露出来的态度,让他们十分高兴。
这个问题,对于勋贵来说,同样不成问题,他们立足京师两百多年,方方面面都有人,手头可用之人不少,如今没了土地,这些人的去处成了问题,现在盐业销售需要人,正好将他们安排过去。
百年勋贵之家,谁家中要是没有些世代传承的家将,那都要遭人耻笑,也许这些人上战场不行,但对付一些民间土匪强盗,却是轻而易举的。
“你们有办法就好。”朱由检笑着点头,然后开始讲述自己对食盐的销售方法:“朕对食盐,采用的是垂直分销制度,你们各自斗殴划分一个销售区域,以府为单位,然后从长芦拿盐,自己承担运费,自己销售。”
朱由检将垂直分销制度讲解了下,三人都不笨,很快就明白过来。
“陛下,这么说,跨界销售也无妨吗?”朱纯臣是身体最好的,脑筋转的最快,很快就想到了这个制度的弊端。
“是的。”朱由检点头,他划分的区域并不是固定,除了核心因为运输距离而比价确定外,边界周围区域都是模糊的,而这些模糊的地方,就是供各家分销商竞争抢夺的。
这是他故意留下的弊端,他可不想这些分销商固定了区域后,躺在渠道上赚钱,他要的是竞争,只有竞争,百姓才能吃到更好更便宜的盐。
“臣明白了。”朱纯臣看了眼皇帝,似乎想到了什么,没有在纠结这个问题,而是再次问道:“陛下,南方,我等可去?”
“可!”朱由检想了想,最终还是点头。两淮有盐场,若是长芦的盐流入当地,绝对会爆发冲突,不过,这却是朱由检想看到的,不如此,他们怎么将两淮、广东盐场收入囊中呢。
这两个盐场不比长芦,利益纠葛严重,不是一时半会能收回的,要讲究策略。
“陛下,以后,我等能否从两淮盐场拿盐。”朱纯臣再次问道。
“你倒是想的比较远。”朱由检斜睨了朱纯臣一眼,这武夫样的家伙,心思却细腻。
“此事,日后再说,两淮盐场现在可不在朕的控制之中。”
“微臣明白了。”朱纯臣点头,然后做出了大致的划分,“微臣和英国公负责北方市场,而定国公和魏国公南方市场。”
这是最合理的划分,成国公和英国公世代在北方,根基雄厚,而定国公和魏国公此前一直在南京,虽然如今迁徙,但根基未损,大部分人手和人脉还在,一旦铺展盐业,这些人脉和人手很快就能串联起来,不至于衰退。
“去做吧!”朱由检挥挥手,他不管这些东西,他只负责收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