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声厉喝,众皆胆寒。
有明一代,锦衣卫积攒两百年的名声可不是一般人能承受的住的,面对许显纯的生员和市民皆呐呐不敢言。
然而,人群当中终究是混杂了很多别有用心之人,他们胆子大,名位高,并不惧怕锦衣卫。当即言语鼓噪,令群情再次渐渐汹涌起来。
“祖制,军民利弊,众人皆可言,独生员不许,尔等莫非以为身居功名,便可为所欲为吗?”许显纯再次大声喝道。
他知道,这些生员和京师的太学生一样,一旦让他们放开了搞,什么事都敢干,就连冲击大名门的事太学生都敢,还什么什么事是他们不敢干的?
因为,一定要从言语和气势上压到他们,无惧锦衣卫,口齿伶俐的终究是少数,只要将大多数人压住了,少数几个不足为据。
跟随许显纯一众而来的锦衣卫顿时大声喊了起来,不见将太祖卧碑文给复述了一边,还将京师中,皇帝如何上百位太学生的措施宣传给众多生员听。
面对这种情况,大部分普通生员顿时迟疑起来,功名可是他们的命根子啊,尤其是在场之人,没了功名,他的家族瞬间就会沦为乡下的土豪劣绅,再无起色的可能。
更不要说后面更加严重的三代不许科举。华夏人向来有为子孙计的长远目光,自己功名没了不要紧,但是累及子孙,让他们三代无法入仕,很多人就无法接受,一旦惹下这样严厉的惩处,自己简直就是不肖子孙。
“别听这走狗一派胡言,今上乃是人生之主,那可是陈探花老爷也盛赞过的明君,仁君,怎会如此煎迫读书之人呢?”
“当是这走狗一派胡言。”
“对没错,就是乱说的!”
几个人出言反驳,顿时令生员们醒悟过来,对啊,对方会不会是骗人的呢?明朝官府的公信力并不是很好,经常出尔反尔,生员们习惯了,因此纷纷质疑。
只是,他们的动作语气轻缓了许多,再也没有一开始那么凌厉。
万一这锦衣卫走狗说的是真的,岂不是也有回旋的余地?
“骗人!”许显纯不屑的冷笑一声,却没有正面回答,而是看向了人数群众更加多的苏州市民。
“尔等本是良民,莫要听了这些书呆子的鼓动,本官乃是奉旨而来,是钦差,尔等再次阻拦,乃是抗旨的行为,是欺君大罪。就算此次尔等将本官堵在此处,一旦陛下得知,定会龙颜大怒,倒时候来的就不是本官,而是毛巡抚的标营了!”
兵过如筛可不是说着玩的,想到自己的家乡亲族要遭受兵灾,他们就不由得脸色一变。市民们不是傻子,生员此时语气迟疑,他们已经有所怀疑。
再加上,本来被拉成长长队伍的上百锦衣卫陆续到来,钦差的旗帜配齐,甚至有锦衣卫将逮捕的圣旨拿出来,很多市民们心里已经开始松动。
同时,毛一鹭带着协助的抚标五百兵丁也因为这里出了情况而开了过来,黑压压的一大片人聚集在苏州城门口处,给了市民们很大的压力。
这可不是去年官差过来公干,只有几个人,这可是五六百兵丁,一旦对发狂......后果不堪设想。
这般想法之下,已经有胆小的市民陆陆续续离开,一些鼓动的生员看了顿时急的大吼大叫起来,言语中各种哄骗咒骂,然而却丝毫作用没有,反而让自己暴露出来。
“来人,将这些煽动百姓,意图不轨的狂徒拿下!”许显纯可不会看着他们再次鼓动起来,一声令下,顿时就有十几个锦衣卫扑过去拿人。
刚才还叫嚣要打死他们的市民根本不敢阻拦,任由这些锦衣卫将生员们给捉拿过去。一些生员倒是想要阻拦,却哪里是带刀校尉的对手,砸了几下刀鞘后,就吃痛放开。
“毛巡抚,这些狂徒就由你暂且收押,到时候送到大宗师哪里去,削了他们的功名,让其子孙三代不可参加科举!”许显纯笑着对毛一鹭道。
“那是自然的,这些生员嚣张惯了,动辄围攻州府,本官早就想整治一番了,奈何之前无法,如今有了陛下的明旨,本官责无旁贷,待得内阁公文一抵达,立刻削籍!”毛一鹭扶着胡须,笑呵呵道。
他们这番对话根本没有遮掩,远远的传了出去,七八个被抓过来的生员一听,顿时慌了神,感情这是真的啊!
他们腿一软,纷纷跪倒在地,大声哭嚎哀求,恳请父母官放了他们一马,用情之深,鼻涕眼泪都出来了。
然而,许显纯铁石心肠的人,怎会理会他们,至于巡抚毛一鹭,此刻除了痛快再无他想,想他去年被苏州这些读书人给迫的躲进厕所才没出事,他此刻怎会怜悯?
很快,几个嚎哭的生员被带了下去,哀求声渐远,那边看到这个情形的市民,早就悄悄散去,除了一些看热闹的,再无一个跟着闹事。
原地只留下百来生员在强撑着。
他们不是不想走,只是......身为读书种子,若是被走狗抓牙这么吓唬一番就灰溜溜离去,这......以后还要不要在苏州这一亩三分地上混了?
为了面子,他们死撑着,然而有的人早就两股战战,有的则眼睛滴溜转,看看哪里方便撤退。
许显纯一看这样子,顿时明白过来,他们心底是怕了,但碍于面子又不好离去,此时缺的就是个台阶。
毕竟是读书人,许显纯不好做的太过,皇帝可以一口气处置两三百名太学生,他可没这个量处置这么多,能安抚下去就安抚下去,压服读书人可不是他这次南下的主要目的。
只是,许显纯有些头痛,这个台阶该怎么给他们呢?
“大人,你看那边。”旁边一直没有出声的巩永固忽然提醒道,顺着他指的方向,许显纯看过去,顿时眉头舒展,台阶来了。
那是一个风尘仆仆的骑手,看其上下的衣着服饰,正是遍布大明各地的邮传驿递之人,也就是驿卒。
锦衣卫出面,驿卒乖乖的过来,在他的包裹里一翻找,果然找到了从南京而来的公文,上面加盖着内阁的章子,邮传天下州府。
“尔等自行看去!”许显纯一挥手,内阁公文以及邸报就被他丢入生员群众,传阅起来。
一丝丝抽气的声音,不断的在人群中响起,显然,京师国子监中的太学生几乎被一网打尽的情形,着实让他们井下不已。
“尔等还不散......”等他们看得差不多了,许显纯再次开口,打算喝令生员们散去。
然而他话还未说完,就觉得眼前起了阵风暴似得,烟尘四起,嘈杂凌乱的声音骤然响起而后再度平息下来,随后,生员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只留下一地凌乱的杂物。
以及两张晃悠悠落下的公文。
“果然不愧是秀才公!”许显纯愣愣的感慨了句,而后一拉马缰,率众入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