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完颜阿骨打指挥部众把斡达剌和那100斥候关押好回到会客厅时,侍卫们正在收拾摔落在炕上的杯盘,而完颜盈歌紧皱眉头坐在椅子上,完颜娄室以及蔡良、范若都垂首站立在一旁。
“太师已经把这个大辽叛臣拿下,还有什么不开心的呢?”完颜阿骨打从外面回来看到叔父这愁眉苦脸的样子,便问。
“我在愁,那个斡达剌和那100个契丹叛兵,该怎么处置?”
“前面你不是说杀了然后刨坑埋了么?”完颜娄室接话道。
“不行。”完颜盈歌摇头,“前面说把他们杀了刨坑埋了是不得已的下策,一旦有人走漏了风声,宁江州那面派人来查问,我们便不好回答了。”
“可他们是大辽叛臣,我们有什么怕的?”
“虽然是叛臣,但他们毕竟是契丹人,而且他们的大将萧海里还是皇亲国戚。这些人他们自己杀怎么都可以,但是被我们杀了,他们会记恨在心的!”完颜盈歌说得忧心忡忡。
“那就活着给送去好了!”完颜阿骨打提议。
“那怎么行,我们真给他们交给契丹人,他们肯定把我们骂大辽皇室的话传出去……”
“哈哈,叔父没必要这么多虑!”阿骨打笑了起来,“叔父你是大辽朝廷册封的节度使,年初刚因为重新打通鹰路被辽帝赞赏;那个斡达剌不过是叛将手下的一个斥候长,而你又抓了他,他对太师所有不利的话在旁人看都是诬告。”
“是么?”完颜盈歌想想,点了点头,“既然这样,那阿骨打,你安排人去联络驻扎在宁江州的混同军,安排人把斡达剌这一众叛兵押送到宁江州去,同时派遣使者征询天祚帝,该怎么处置萧海里那些叛臣。不过在此之前,你先审一下,问问他们到底带了多少人马,驻扎在何处,是否有其他生女直部落与萧海里勾结——尤其是最后这一条,一定要问清楚!”
“是!”完颜阿骨打领命后再次出去了。
“斡里衍。”完颜盈歌看看完颜娄室,“你跟着阿骨打走遍了各部,着实辛苦。前面因为来了那个斡达剌冒充辽使,我没来得及给你们接风,现在已经让人安排下去了,等会重新在这里摆宴,给你和阿骨打以及随行的10位勇士接风!”
“谢太师!”完颜娄室高兴地单膝跪地施礼。
“免礼!”完颜盈歌呵呵笑着捋捋胡子。又看了看一旁傻站着的蔡良和范若,微笑道:“这二人既然不是跟随萧海里从临潢府来此,而蔡先生又救过斡里衍,我就不把你们送给宁江州了!”
蔡良和范若听了虽然觉得这是理所应当,但还是学着完颜娄室的样子单膝跪地:“谢太师!”
“嗯!”这次完颜盈歌没客气,“以后你就留在我们完颜部做奴隶吧!”
“什么?”蔡良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太师,我救了你们的人,你还要我当……奴隶?”
“是啊!正是因为救了我们的人,所以才免了你跟随叛将斡达剌一同前来游说的罪过。留下你的命,让你当奴隶。”从完颜盈歌的语气来看,他还真不是在开玩笑,这下蔡良绝望了……看蔡良和范若还在面面相觑,完颜盈歌道:“你们两个现在已经是奴隶了,去厨房干活吧!”
两个人于是极其无语地跟着侍卫出了会客厅,来到了厨房,厨房并不大,几个大灶,每个灶上都放着大锅里面烧着水,一头挺大的猪被劈成两半,一些人抡着大刀往下砍肉劈骨头。由于厨房里的烟很大,两个人进来后的第一反应便是咳嗽了两声,刚站在门口迟疑,后面一个人便粗暴地从身后推搡:“快进去!干活!”
回头看,原来是个一脸横肉的蠢汉,穿着羊皮衣服用绳绑在腰间,右手还握着皮鞭,见二人不去干活,蠢汉大吼:“我是负责这里的杂役头!”说罢把折成几折的鞭子拉得啪啪响,“不想挨鞭子,就赶紧进去老老实实干活!”
蔡良范若看那蠢汉凶横又拿着鞭子,知道拧不过,只好进入厨房。进去后两个人便捂上了鼻子和嘴,但还是被烟熏得涕泪横流,眼看着一众杂役走马灯一样里里外外忙活着,不知道自己该如何下手。
“你们两个还站着!”杂役头气哼哼地走进来,用鞭子指着他们。
“这……我们不知道该干什么……”范若说,“这里哪都是人,哪都有人在干活,看不出哪里需要我们。”
蔡良暗暗叫苦,果然那个杂役头举鞭子就要抽,蔡良赶紧拦在范若前面,把他抬起的手慢慢放下来:“别生气别生气,我们都是新来的,没有眼力……这位大哥告诉我们一下该做什么吧。”
“你个奴隶管我叫大哥?”那个人再次举手扬起鞭子抽打,蔡良抬起胳膊挡了一下,手背又被抽出一条血印。
“你大爷!”蔡良这次真怒了,“那帮当兵的敢欺负我们就算了,你个干活的杂役头还敢拿鞭子抽我?”说罢窜过去打在杂役头的脸上,杂役头猝不及防,刚想还手,脑袋后面的小辫已经被蔡良揪住了,于是连拳头砸带用膝盖磕,蔡良狠狠地揍起那个杂役头。
没想到杂役头也不白给,脑袋上挨了几拳后冷静下来,双手抓住蔡良揪自己辫子的手的腕子,用力一掰,蔡良痛得大叫一声松开了杂役头的辫子,接着被杂役头把手拧在背后,制服了。杂役头后大喊:“一旁烧火做饭的,拿来绳子,给这小子绑起来!”
一旁剁猪排骨的应了一声,抄起此前捆猪蹄子的粗绳子,两下便把蔡良捆了起来,接着把捆着他手腕的绳子搭上房梁,吊了起来,接着开始撕扯蔡良的上衣。见此情景范若吓得面如土色,忽然大喊着“杀人了”冲出了厨房,大概是声音过于惊惧,太师府很多其他房间的人也都出来看,其中也包括会客厅的完颜盈歌他们。
这个时候会客厅里面,完颜盈歌正坐在炕上一边喝茶,一边听完颜阿骨打讲从斡达剌他们那审出结果——兵力5万,在哪屯驻不便相告,在哪个部落有联络人也说没有,而且上到斡达剌下到那些斥候,都口径一致,这自然都是出发前他们商量好的。完颜娄室正在一边旁听,忽然听到范若在院子里失魂落魄地大喊“杀人了”,便立刻拔刀冲出会客厅,跑到范若的身边用手按住他的肩膀强行让他冷静下来:“出什么事了?”
“他们要杀阿良……”
“阿良?”完颜娄室疑惑地皱皱眉。见对方不习惯这种称呼法,范若便说:“是蔡良,救过你的大个子啦。现在正吊在厨房里,一会要下锅啦……”
完颜娄室大吃一惊,虽然他们一直被大辽的人蔑称为“野人”,但也没至于到吃人的地步,于是便三步并作两步冲进厨房,看蔡良被扒去上衣倒吊在厨房中,那个杂役头正要用鞭子抽打。杂役头这次气得也不轻,在太师府负责厨房这么久,第一次有奴隶敢跟他动手!现在他让其他奴隶把蔡良吊了起来,还把鞭子蘸了水,准备狠狠地抽打——而刚才那一幕让范若误会成要杀人,所以才吓得跑出了厨房。此时杂役头一抬手正要准备抽打,手腕子被人从后面抓住了。
“松开!松开!”杂役头咆哮着,“想造反么……”但话没说完就不说了,因为他感受到,抓他腕子的人的力量,绝对不会是奴隶,回身一看大吃一惊,赶紧下跪:“不知道首领大人前来,罪该万死!”
完颜娄室没理他,让厨房里的奴隶们把蔡良放下来,把衣服重新穿上,然后从仍然长跪的杂役头手里拿过鞭子,轻轻敲打杂役头的脑袋,指指蔡良道:“这位先生,是我的救命恩人,可不是什么普通的奴隶!你在这里摆好杯盘倒上酒,让两位先生坐在这吃好。如果服侍不周,我直接杀了你!”
“是是是是……”杂役头磕头如捣蒜一般。
完颜娄室对蔡良一抱拳:“恩公勿怪,先在这里委屈着,好酒好肉尽管吃。太师那里我还有事!先告辞了。”
蔡良也惊魂未定,坐在座位上木然地点了点头,而范若也回来了。这下那个杂役头完全换了副嘴脸,谄媚地来到近前点头哈腰:“不知道两位原来是斡里衍首领的人,请多担待请多担待,肉都是刚杀的新鲜猪肉,酒也是麋鹿肉酿的上等好酒,我来招待二位用餐。”
“不用了,把菜放在这就行。”蔡良倒不是烦他,这种高不成低不就的小人物,对上逢迎、对下残暴再正常不过了,也没必要因此嘲讽他,只是忽然身边有人这么献媚伺候实在是不习惯——更何况以后这个人便是自己的上司了,还是少得罪为妙。而蔡良和范若虽然此前也跟着斡达剌在会客厅吃了些,但毕竟还是有些拘谨和紧张,现在索性放开,捞出刚煮熟的猪肉蘸着盐大吃起来。
“你刚才忽然跑出去喊杀人了,怎么回事?”蔡良忽然想起来,问一旁同样放开胃口吃的范若。
范若呵呵一笑:“我以为他们要把你宰了下锅煮呢……”
“你可真会想……”蔡良觉得被范若这一句话说得吃不下去了,本想吐槽他,但转念一想,没有他这么夸张地出去喊,自己现在肯定又落下一身的鞭伤了,于是也不再埋怨他,只是让一旁垂手服侍的杂役头给盛些米饭。蔡良心里清楚,自己现在的身份已经是奴隶了,这顿饭仗着有完颜娄室能好好吃一顿,可等完颜娄室回到自己的部落,便没人为自己撑腰,下一次再这么吃好吃饱,就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