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安县,临街客栈。
谢瑶环临窗而立,双臂环胸,欣赏着下头的街市。
这个有几分繁华模样的县城,山雨欲来风满楼。
这家客栈,是在县城中心,寸土寸金的地段,非常打眼。
谢瑶环敢在这里落脚,是因为早就有人将这里搜查过一遍了。
事实上,整个新安县城,都被掘地三尺,刨了一遍,一无所获。
其后,这里得到了短暂的安宁。
谢瑶环的部下,都劝说她趁此机会,速速离开新安县。
她任性地拒绝了,这里是他的封号地,算是洛阳和长安两京之外,离他最近的地方了。
她不愿意离开,给了个冠冕堂皇的理由,藏头露尾,不能过一世,她要在这里,与奉宸府和他们的外围爪牙,决一雌雄,胜则得个安宁,败则一死而已。
对于属下,谢瑶环没有强求,明言来者不拒,去者不追。
她没有料到的是,这般任性激进的法子,却意外的更增了她的领袖魅力,手底下的四部人马,没有离散,都在收拢人马,向着新安县城运动,而身边的六个亲近心腹,更是一个不少。
谢瑶环发现了个有趣的现象。
奉宸府和他们的外围人马离开新安县之后,戴着无字碑腰牌的强人,有大批江湖草莽护卫的商队,也跟着相继离去。
显然,那个长在她心尖上的男人,采用的是逆向策略。
一时半会儿找不到她的踪迹,便跟着追杀她的敌人,敌人聚到哪里,无字碑暗人和绿林豪强便铺开到哪里,若是能在他们之前找到她,固然最好,若是不幸落在后头,也可以迅速就近调集人马,发力营救。
“嘿嘿”
谢瑶环紧了紧肩头上的素色斗篷,吃吃娇笑,憨憨的,傻傻的。
“谢娘子,依着你的命令,四部人马取道四个方向,以大迂回的方式,沿途造作,暴露痕迹,绕着河南道转大圈,徐徐向新安县汇聚,预计三日后的子时,可如期抵达”
中年人进门来,张口便禀报,干劲十足。
“奉宸府的蠢猪,还有他们牵出来的狗腿子,都跟疯了似的,撒开四蹄追踪蹑迹,哼,等他们发现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了新安县,咱爷们非……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中年人中途转了口气,他本想说的,是非干死他们,但顾及到自家主子是个女儿身,换了温和一点的词汇,一路被狗撵的感觉,可是很憋气的。
“做得好,吩咐下去,弄几个麻风病人在城中各处,散布谣言,就说县城将有瘟疫爆发,不过正旦日,瘟神不会走”说到后头,谢瑶环忍俊不禁,这瘟神,可不就是自己,只是连累了新安县城的百姓。
“谢娘子慈悲为怀,不忍百姓遭难,只是如此一来,有可能会引来神都方面的注意,局面怕会更复杂”中年人却是不以为然,他是梅花内卫,手上最常见的是鲜血,在乎的东西,极其有限。
谢瑶环露出个大大的笑容,一放即收,声音冷冽刺骨,“我不只是善良,我还要胜利,照我的安排去做,能活命的时候,谁会想死?我要胜一场大的,我要打断奉宸府的脊梁骨”
谢瑶环眸光如箭,穿透虚空,她不只要打断奉宸府的脊梁骨,还要让龙椅上的武后,付出惨痛的代价。
“是,统领”中年人打了个激灵,一口叫出了旧日称呼。
谢瑶环点点头,嘴唇嗫嚅几下,眸中清明闪现,换上了更大的疯狂,“你……退下”
“呼……”
长长吐出一口白气,谢瑶环闭目养神,心绪电转,本以为武后手中只有梅花内卫和奉宸府两支暗地的力量,却不料,在神都京畿之地,还豢养了如此多的爪牙。
她要以身做饵,将这些大鱼小虾都钓了出来,然后一网打尽。
“我不告诉你,你会懂我么?”
方才的犹豫,是在思虑,要不要与无字碑取得联系,通过他们,告诉权策她的大计划。
最终,还是任性。
她不告诉他,聪明善谋如他,又与她心心相印,定能察觉她的意图的。
“你一定能的,要是不能,呵呵,你就见不到我了”谢瑶环露出个凄美的笑容,浑身的血液,却都滚烫起来了。
这种快意恩仇,是她极少有过的体验,也是一场令人亢奋的豪赌。
她方才的信心满满,是每一个领袖都会的伪装,她必须让属下充满希望。
她手头的力量,维持住自家安危都是不易,遑论大胜?
唯一的指望,在权策身上,若他领会了她的意图,调兵遣将也好,阴谋诡计也罢,总能助她达成所愿。
相反的,若权策没能及时为她提供掩护,那么,等待他们的,便是阴阳两隔了。
谢瑶环关上门窗,缩在客房一隅,两只眼睛在昏暗中亮晶晶的。
长安,骊山,华清宫,九龙殿。
武后看着面前夏官衙门上呈的封赏题奏,神色变幻。
“权策见了郑愔?”
上官婉儿闻言,笑盈盈的面上飘上一朵乌云,“是的,权相爷对此次封赏颇为看重,当面提点了郑尚书等人,据闻豆卢相爷也在列听训”
上官婉儿言语平淡,用词平和,所言也都是事实,但层层递进,隐晦描摹权策的跋扈,显然有不满之意。
“呵呵”武后轻笑一声,“你以为,权策会为崇简作甚安排?”
上官婉儿稍加思虑,陪着笑道,“陛下有命,臣妾便妄自揣摩了……郢国公力挽狂澜,立下首功,在军中威望不俗,又是皇族亲贵近支,得权相爷钟爱,想必会援引他入北衙,统带禁军”
武后仰面沉吟良久,才幽幽道,“你错了”
“那,莫非是以武转文,以台阁高位酬功?”上官婉儿流露出恰当好处的紧张,旁人或许以为她是担心权策侵蚀她的权势,她自己知道,她是担心权策拔苗助长过甚,引来朝野物议。
武后摇摇头,语声缥缈,“崇简晋封郡王爵,解军职,接任秋官侍郎”
上官婉儿愕然半晌,蹙起了眉头,“如此,可会轻慢功臣?”
“朕也想晓得”武后也拿不准权策的心思了。
“陛下,邺国公求见”此时,有内侍通传。
“让她退下,朕没有兴致见他”武后懒懒挥手,她的心思,不在张昌宗身上。
那内侍犹豫了片刻,“是”
若是没有记错,陛下已经连着十几日不见邺国公了。
啧啧,这怕是要失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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