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亲亲我的宝贝,我要越过高山……”
权策抱着小小的女儿,在房中漫步转圈,口中哼着不知名的俗曲,眼中的宠爱,几乎流溢出来。
“瞧瞧,咱家大郎得了女儿,可不是魔怔了一样,以往就爱抱着魏王府的遥遥,还当他只是一时新奇,不料,这疼女儿的模样,却是再真心不过了”
高安公主侧身坐在床榻上,轻轻拍打着芙蕖有些胖乎乎的手,“你呀,是个有福分的,可要好生将养身子,日后啊,多生几个女儿,给大郎稀罕,咯咯咯”
“殿下……”芙蕖正看得甜蜜,听得高安公主打趣,羞窘不已,丰腴的脸颊像是一块大红布。
“休要再叫殿下,就叫姨母”高安公主见权策真心欢喜,难得露出赤子心怀,对芙蕖这个功臣也另眼相待。
转过身,从儿媳李笳手中拿过一个檀木盒,打开来,里头是一对碧玉手镯,绿意森森,一看便知不是凡品,“这个啊,是你们外祖母的首饰妆奁,本来深藏在宫中,难见天日,还是大郎出息,立下了功劳,陛下赐了出来,我拿了一些做念想,这个玉镯子,就赠了给你,作为贺礼”
芙蕖还待推拒,高安公主却不让,塞到她手中,“莫要多言,好生伺候大郎,让他康泰喜乐,姨母还要谢你,这点子身外之物,算不得什么”
“是,姨母”芙蕖转头看了看抱着女儿一边唱,一边上蹿下跳的夫君,绽开了个如花的笑靥。
“大郎,你这哼哼的俗曲,煞是好听,声量大着些,我也学学,回去对付家里的小魔头”李笳细细听了权策的音调,很是喜欢。
权策自无不允,动人的歌谣唱响,此间没有外人,他也不怕笑,伸长双臂,抱着怀中的女儿,当个舞伴儿,衣摆翩飞,舞之蹈之。
高安公主三人都是笑吟吟看着,轻拍手掌,和着节拍。
“哇哇……”
正在和乐融融的当口儿,女儿却不乐意了,呜哇大哭。
权策登时晃了手脚,几大步窜到床榻边,急声问道,“才吃过奶啊,这是怎的了?”
芙蕖伸手将孩儿接过,悠了两下,却见她咂吧了两下红艳艳的小嘴儿,向母亲香软的怀抱拱了拱,小手小脚舞动了两下,阖上眼睛,不片刻,便憨憨入睡。
权策摆手唤来乳母,将睡熟了的宝贝女儿抱了下去。
“大郎,不怪咱们小娘子不搭理你,你可还没有给她取名字呢”高安公主伸手将权策拉到身边坐下,心头满是骄傲。
“唔?”权策猛地一击掌,站起身来,他只顾着高兴,将取名字的事情,忘得瓷实,“对,若非姨母提醒,我都忘了此事,她兄长叫权衡,她便从了她兄长的字部,该叫什么呢?”
权策原地打转转,口中念念有词,“她是个女儿家,只盼一生顺遂,所愿都能得偿,心性纯良,多修私德,而有立身本领,古语有云,徽猷克阐,有自来矣……她便叫权徽,乳名如意,你看如何?”
权策注目芙蕖,征询意见,却只看到一双深情款款,全心依靠信赖的眼眸。
“嗯,那便就此定下”权策一锤定音。
为女儿取名字的时候,他心有旁骛,想到了另外一个女子,若她早些到他身边,言传身教,也能有美善之道,当不至于卷入朝堂污浊之中。
她将出宫开府,没了东宫依凭,失了正当名分,她又将如何?
是继续不甘寂寞,在朝堂风波之中奋楫弄潮,还是安分下来,做个安静的皇族第一美人,等待本应有的福报?
一日夫妻百日恩,何况他们两人并不只一日。
权策盼望她选择第二种,但他自己也分明知道,这种可能微乎其微。
长安,西市。
中枢钱庄已然开业,这是一座三层高楼,巍峨雄伟,将周边的建筑都压了下去,矗立在西市寸土寸金之地,占据一处十字路口,四方通达,门前有两座巨大的石狮子,气象威严,门额上的牌匾,金光闪闪,“中枢钱庄”四个大字,乃是武后御笔亲题。
门前有通商府和少府监的官差,都是千挑万选,形象气质都是上佳,身上的袍服也与别人不同,锦衣绣袍,犀皮腰带鹿皮靴,腰间的横刀闪着银光,富贵气扑面而来。
里头的格局类似当铺,大堂很是宽阔,设有不少坐榻,地面光可鉴人,柜台高高,有木栅隔离,不少捧着账簿和算筹的胥吏在大堂中来去匆匆,柜台后头,坐着的却是一排白衣文士,依着次序,为来客详解业务,开出票据。
往来的客商并不少,熙熙攘攘,甚至有些嘈杂,瞧着颇有些热闹兴隆模样。
三楼顶层上,俯视着下头景象的几人,却都是面色凝重。
“存入钱帛的,眼下有多少?”武崇行脸颊绷得紧,出声问身边的绯袍郎中。
这郎中名叫芮芗,是个微胖的中年人,武崇行提拔起来的,他母亲芮莱的族人,眼下负责这处钱庄,若是打好了长安的当头炮,日后渐渐将分支铺下去,他可以顺理成章升上一级,加上少监的衔头,全盘掌握了钱庄事务。
“眼下共计有三十八笔,总额为六十万贯”芮芗记得很清楚。
“吁……”武崇行对面,坐着通商府尹王禄,听了这个数字,脸色一垮,长吁一口气,他主掌天下外贸商贾,旁敲侧击,暗示一批商贾支持,并不费力,这三十八家商贾,倒有半数是他安排的。
郑重也在座,直勾勾望着空荡荡的二楼,也不知在思量什么。
二楼是贵宾区域,专门为大批量存储借贷或兑换钱帛的商贾预备的。
“这,这是失败了么?”武崇行讷讷出声,大兄说过,钱庄信用最明显的指标,便是存储钱帛的数量。
“郡公莫要灰心,稍后老夫便行文洛阳,向相爷问计”另一边的姚崇思虑半晌,没有好主意,只得拿出了压箱底的本事,向权策求救。
武崇行木木点头,心头满是挫败阴霾。
姚崇方才站起身,门外突然一阵喧哗。
“唏律律”
车马声不绝于耳。
随着都城迁到洛阳,洛阳南市接替长安西市,成了大周第一坊市,长安西市的商贾,一向不肯服气,今日午后,却是生受了一番震撼教训。
押运钱帛的车辆,迤逦蔓延,堵塞了坊市大街的道路。
“这位执事,有礼了,你们这是哪儿来的,来中枢钱庄作甚?”有个西市的坐商,拉住了个管事模样的人,小声打问。
“咱是洛阳来的,来作甚?来存钱帛,再依着比价,兑换上一些,抵押些产业,借贷一些”那管事说得粗豪,但却将中枢钱庄的三大业务全都包了进去。
那坐商登时刮目相看,长安开的钱庄,洛阳的居然门儿清,确实了不起,压低了声音,“你们,就不怕……”
“怕?怕甚?权相爷亲口说了,这是朝廷信誉担保,只要朝廷在,权相爷在,有甚好怕的?”那管事瞧他不起,两巴掌推搡开,挤到人丛中,吆喝着要钱庄派人出来接待。
一直折腾到半夜,共计有三百余家洛阳商贾,存储钱帛近三千万贯,借贷少些,只有百万贯的规模,兑换了约合六百万贯的金银出去。
长安商贾木然围观,原本还是看热闹,指指点点,随着时间推移,越来越多的人,开始出现不安和恐慌。
似是有什么东西,在破裂,又有什么东西,在萌芽疯长。
“嘿嘿”武崇行望着人来人往的二楼,摸了摸后脑勺,笑得露出了后槽牙。
“呵呵呵”姚崇捋须而笑。
郑重用力拍了拍座椅扶手,郁结尽去。
王禄最淡定,端起茶盏饮茶,只是喝了好一会儿,茶水溅出来不少,却一口都没有喂到口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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