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花厅。
太子李显太子妃韦氏,安乐郡主李裹儿,义兴郡王李重俊,东宫中的头面人物齐聚一堂。
“倒是新鲜”韦氏眼中亮晶晶的,闪着耀眼火光,“真不愧是称量天下的巾帼宰相”
她口中的新鲜,自是与市井小民朝中官宦有所不同。
权策上一次遭到正面的朝堂弹劾,还是因为金银钱帛兑换,侵蚀了五姓七望和世家大族的利益,遭到反弹,当时的声势虽然浩大,但根子上便是歪的,这兑换之事,分明就是冲着他们去的,他们弹劾攻击,更像是给权策表功,有御座上的阿武支持,权策只是灰头土脸一时,最终稳操胜券。
自那以后,暗地里耍弄阴谋诡计,与权策短兵相接的,也不少,却难敌他的手下精锐,每每以落败收场。
“怎就没想到,权策仗着陛下信任,手中事权比任何人都多,便宜之权比任何人都大,春节封笔期间,更是一个人独掌朝政”
“专擅,这个罪过可是严丝合缝,最合适他不过了,事实俱在,连上官婉儿都看不下去了,权策这是犯了众怒啊,咯咯咯”
韦氏笑得很是开怀。
旁边李显萎靡不振,李重俊和李裹儿不像她那么开心。
“母妃,大兄一向对东宫支应有加,武崇敏又是东宫左卫率,上官婉儿指使走狗,大造舆论,诽谤大兄,令人义愤,您何故发笑?”东宫之中,敢如此与韦氏唱反调的,也只有李裹儿了,她一张俏丽面庞上,笼着一层寒霜。
“是么?”韦氏收起了笑脸,凝眉深深看着李裹儿,意蕴悠悠。
也是她一时疏忽,以往忠于李显的人马,没有善加梳拢,却给了李裹儿可乘之机,有杨思勖那个下贱阉人为她奔走串联,大部分都转投了李裹儿名下,她的势力膨胀,几乎肉眼可见。
李裹儿挺直了身板,玲珑的曲线浮凸而起,伴着馥郁幽香,风情诱人,“母妃,上官婉儿突袭大兄,所图谋的,不过是外藩事权,即便她得逞,对东宫又有何益处?冒然卷入,只会离间大兄与东宫的关系,徒然令亲者痛仇者快,还望母妃三思”
“东宫的益处?”韦氏轻哼一声,眸光冷冽,“益处便是警告权策,打压他的势头气焰,切莫以为东宫是他床榻上的物事,可以随取随用,随意拿捏”
“在本宫眼中,这益处,比外藩事权,更为重要”
“母妃,朝局险恶,切莫意气用事”李裹儿仍旧不同意,“东宫不是大兄床榻上的物事,难不成是……是上官婉儿的?”
李裹儿顿了顿,缓和了下口风,给韦氏留下了颜面,没有将武三思说出来,她耳聪目明,韦氏私下与武三思的会面,没有哪一次瞒得过她,见面之后,立时便要对权策采取行动,显然与武三思脱不得干系。
岂料,她善意的停顿,在韦氏眼中,却是挑衅,想着她有权策那等男人伺候着,艳光四射,自己却只能跟武三思鬼混,怒气勃发。
“哐啷……”
“住口,你放肆……”
韦氏一怒之下,将茶盏摔在地上,滚烫的茶水和精瓷碎屑乱飞,有一片,打在了李裹儿的裙子上,留下个潮湿的印迹。
李重俊赶紧指挥着内侍宫女,将碎瓷片打扫干净,随即将人都赶了下去。
“咳咳”在一旁昏沉沉做吉祥物的李显这个时候不能不说话了,一张脸笑成了沙皮狗,两面讨好,“裹儿,听你母妃的,休要顶嘴,待会儿为父将收藏的顾恺之名画给你……爱妃,裹儿忧虑的也有道理,大郎的支持极为重要,我看,若爱妃执意,可行,但不宜张扬”
韦氏听了,冷哼一声,“不宜张扬,这东宫太子,当得便是如此窝囊?那样,即便事成,又如何树立东宫威信?”
“好,好好好,都依你”李显犹豫了片刻,终究硬气不起来,连和事佬也不做了,随便找了个由子,便晃悠出门去了。
韦氏的目光在李重俊和李裹儿两人身上扫视,面沉似水,“你们两个,都长大了,都有小心思,小算盘,我也用不着你们什么,要去通风报信,也由得你们……”
“母妃言重了,孩儿无知,也晓得无根之木难为,愿竭尽所能,听母妃分派”电光火石之间,李重俊便做出了决定。
因为粟特人一案,他与权策本就生了嫌隙,权策虽还挂着他的武师傅,但两人之间的关系,生分了许多,再说了,袁眺和刘义省都被排挤出了朝堂,他的势力大大衰减,除了依附韦氏,别无选择。
“母妃,你且忙着,女儿改日再来请安”李裹儿就要独立许多,并不受韦氏这番做作影响,她迈出几步,微微回眸,丢下一句,“这几日,女儿身子不爽利,不耐烦见人,母妃多担待”
“唔,如此,你便好生养着,我安排尚食局送些补气血的药膳过来”韦氏眉头微挑,喜动颜色,温言以对。
事实上,她要与武三思联手,找权策的不自在,本无须大张旗鼓,聚集起东宫诸人,打的主意,便是凝聚力量,最差也要让他们封口保密,毕竟在东宫之内,想要神不知鬼不觉行事,几乎是不可能。
结果尚好,凝聚了李重俊的力量,封住了李裹儿的口。
“月奴,设法出宫,去梁王府传讯,让他放手而为,我自会相机助他”
翊善坊,梁王府。
武三思亲自送了月奴出了书房,招手将随身小厮唤来,“长生,送送这位姑娘,走侧门”
长生是个晓得眉眼高低的,当下只是拱着手伸手带路,也不抬头,更不开口。
一路默默带路到侧门,先出去打望了一番,叫来了马车。
月奴登车之后,似是对长生的晓事颇为满意,随手丢下一个钱囊。
马车辘辘而去,长生捻了捻钱囊,眼光大亮,里头装的,竟然都是金豆子。
转了转眼睛,长生疾步走了回去,在窗外站定,听到武三思的长笑声。
长生舒了口气,他虽不言不语,但认得月奴,每次武三思和韦氏幽会,都能看到她,她连夜而来,去后武三思又如此开怀,显然事情颇有进展。
“明儿个再去投一注,就投会有两家援手上官昭容”长生攥紧了钱囊,双眼放光,今日投的区间注,赔率太低,他瞧不上了。
外间长生盘算着生财大计,里头,武三思深坐蹙眉。
对付权策,非同小可,裸冲上去,绝不可取,还须周密安排,寻个妥当契机。
“契机呀,在哪里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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