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知道,为什么你每一次都能含糊过去吗?”
高大颀长的背影莫测,秦容脸色微变,没有接话茬。
秦湛侧颜半会,银色的月光在他的侧脸上仿佛镀了一层淡淡的光:“你应该感谢你这张脸。”
她哑然,而秦湛转身离去,步履翩跹,似是警告:“这张脸却不是你一而再再而三犯错的资本。如果你再来这禁地一次,甚至又在假意哄骗朕的话。”
语气稍顿,秦容屏息倾听。
然而秦湛却没有继续说完,身子已经几乎融在了夜色里了。
她的心情有些复杂,也说不清是什么滋味,自己之所以能在秦湛面前这么特别,完全是因为自己的这张脸。她这张脸有什么稀奇,说的仔细点,像他未见过面的侄女。
但他俩又没见过。秦容也不愿意多想,更不愿意自作多情。秦湛总不能是因为秦容而对她宽恕。
应该是因为她跟淳于长得像吧。
只是这么一想,心里还真是不大是个滋味。
不过老天还是垂帘她的,她跟着秦湛的屁股后头刚到了太和殿,就撞见了太后的撵轿。
太后正高高的坐在撵轿上头,下面的孙盛德点头哈腰:“太后娘娘怎的来了?”
秦容在柱子后面探出了头。
太后说道:“哀家做了个梦,梦醒之后,有些话想要对皇帝说。皇帝呢?”
孙盛德笑道:“皇上今日甚罚,早早就歇下了。”
“那就叫他起来。”这位太后直接用命令的口吻:“哀家有话要同他讲。”
“不是吧……”秦容吐槽:“这是亲娘吗?儿子睡觉还要给儿子叫起来,这大半夜的——”
话还没说完,就淹没在了夜色里。
太后斜斜的朝着秦容所在的哪个方向看了一眼,并未看见什么。
秦容在嗅到圣山特有的龙涎香之后放弃了挣扎,任由秦湛将她翻墙带入了太和殿。
殿内一片漆黑,秦容听孙盛德还在拖延时间,忙道:“太后娘娘为什么要大半夜的见你啊?”
秦湛没空理她,斜斜的扫了她一眼,“替朕更衣。”
他身上还穿着冬衣,里三层外三层,很明显是打算在清风殿里面待一晚上的。
她也不耽搁时间,立刻开始给秦湛脱衣服,只是这衣裳繁琐的很,又不能开灯,她眼睛生疼:“你看,奴婢也是告诉你对了,若不是奴婢,您就要被太后娘娘抓到了。”
秦湛未语,眼底划过一丝狠戾,见这福消受作祟的在自己的身前摸来摸去,他眼中狠戾渐消,“那朕还得感谢你了?”
尾音上扬,略带些许戏谑。
秦容动作顿了顿,更努力的给他脱衣裳:“这衣服怎么这么难脱啊,能撕吗?”
秦湛闻言又抬了抬嘴角:“容容果然生猛。”
太后已经下了撵轿,孙盛德冷汗连连,先太后一步拦在太后面前:“既然如此,奴才去唤醒皇上,还请太后娘娘稍等——”
“不用了。”太后将孙盛德推到一边,大步向太和殿走去:“哀家亲自去叫皇上起来。”
孙盛德瞳孔微缩,就差喊出声来。
太后的手刚一抬起,还未等碰到殿门,门就自动的被人打开了来。
“母后?”
秦湛头发有些凌乱,声音里也带着刚睡醒的暗哑,睡眼惺忪,甚是疑惑的看着太后:“母后这是怎么了?怎么来了儿臣这里?”
孙盛德顿时感觉自己劫后余生,长吁了一口气。
太后瞧了秦湛一会儿,微微昂首:“皇帝怎么醒了?”
“外面的声音有些大了。”秦湛似笑非笑的:“儿臣便也睡醒了。”
“原是这样。”太后目光稍稍游离了一瞬,又笑望秦湛:“不让哀家进去吗?”
秦湛垂首,侧过了身子。
秦容缩在衣柜里面捂着嘴,透过些许缝隙艰难的看向殿内。
烛火被点燃了几盏,秦湛与太后娘娘二人入座。
太后凤眸掠过大殿中的每一处,最后才放在秦湛身上:“哀家这么晚前俩打扰,只是因为哀家梦见你受了伤,担心的很。实在是坐不住,就来看看你。”
“母后若是做了梦,就让下人来叫儿臣就是,何必让母后亲自跑一趟。”秦湛端起茶盏,茶盏拨弄茶叶,说的漫不经心:“母后这般着急,做了什么梦?可以跟儿臣讲讲?”
“最近宫中丢了两个妃子,人心惶惶,连带着哀家也有些担忧。”太后说道:“做梦的时候,梦见了那两个女人,变成厉鬼朝皇上索命呢。”
秦湛的动作一顿,眼中似是落了飞雪般:“变成了厉鬼?”
太后自己说着说着都笑了:“虽然这种事情不可信,但是到底也是太过于真实。”
“儿臣很感兴趣。”秦湛放下茶盏,一副洗耳恭听的模样:“母后其实可以说说,那些人都是怎么变成的厉鬼。又怎么来找儿臣索命的?”
半夜三更的吵醒自己的儿子就为了说这些吗?这个太后果然感觉怪怪的。
秦容身子都贴在了柜子上,仔细琢磨这秦湛的生母早就在去世,这个母后又是从哪里空降来的?
更让人觉得可疑的是,这个太后,分明是已自己做了噩梦为主,却在秦湛问她做了什么梦之后避而不谈,反而道:“哀家也实在是放心不下你的安危,给你带了个人来。”
秦湛的眉心微不可察的蹙了蹙。
太后拍了拍手:“进来。”
来人推开太和殿的门,高大的身子在月光的照射下投出扭曲的影子,走到了两个人的面前。
秦容仔细的瞧了一会儿,被他脸上的那个疤痕吓了一跳。
蜈蚣一样的疤痕,从头到下巴,十分扭曲。
这人横眉冷眼,典型的凶面,斜斜的扫了秦湛一眼,又恭敬地拱手做礼:“属下参见皇上。”
秦湛微微眯起眼,指尖在桌面上敲击了两下。
“这人是哀家的贴身护卫之意,名为虎慎,你别看他生得难看了些,但是哀家找人给他算过,说这样的人,最是辟邪,加上有一身定好的武功,定能护你周全。”
秦湛嘴角勾着笑,神色莫测,柔声道:“多谢母后赏赐。只是朕的身边已经有了归酌一人足以,这个人,母后还是带回去吧。”
他细细的品了一口茶:“这个人,儿臣身边已经放不下了。”
“怎么会放不下呢?”太后像是有意斥责一样嗔怪了秦湛一眼,旋即告诉虎慎:“你现在就看看,皇上这房间里面有没有什么古怪。”
“是。”
秦容倒吸一口凉气。
“且慢。”帝王淡淡开嗓:“母后是不是忘了,这来到太和殿之前的人,都要先净手为主,才可以碰朕殿中的东西?”
太后眼珠儿转了转,唔了一声,很不走心的道:“母后只是将这件事情给忘了。”
“孙盛德,去备水。”帝王说完,素来办事妥当又快的孙盛德,磨磨蹭蹭的准备了一盆水,端到了虎慎面前。
虎慎也不含糊,仔仔细细的净了手,将双手擦干净至于身前,又看向太后。
太后给了他个眼色,虎慎也开始仔细探查起来i。
秦容只好将秦湛的衣物蒙在了身上,不让自己的半点东西露出来,可是这在外人看来,分明就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这衣柜里面有个辣么大的鼓包,谁看不出来?
“慢着。”
就在虎慎即将开柜之时,秦湛又开了口:“孙盛德,你去开柜。”
秦容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虎慎皱了皱眉,目光犀利的瞧向孙盛德,孙盛德上前,将衣柜打开了来。
虎慎连忙上前,还未等看清什么东西,衣柜就被人给关了个严实:“皇上,什么都没有。”
“我还没看呢。”虎慎不满:“是你检查还是我检查?”
帝王睇向虎慎。
孙盛德闻言觉得有些好笑,转过身面对他,他这把老骨头倒是对这个凶神恶煞的男人丝毫不虚:“那奴才也要问一句,您是在查皇上的安危,还是在搜皇上的东西?”
太后眉心一跳,有些怒意。
“孙盛德!”恰好帝王一声厉喝:“虎慎是太后娘娘赐给朕保护朕的安危的。”
孙盛德跪地请罪:“奴才失言,奴才该死。”
“你的确该死!”帝王言罢,广袖拂过桌案的茶盏,茶盏精巧的躲过孙盛德,擦落他的脚边:“你是一个奴才,以何等身份在朕的面前趾高气昂的教训别人!?”
孙盛德诚惶诚恐:“奴才没有,奴才不敢。”
“你还知道你是个奴才?”秦湛重重的哼了一声:“还知道朕是个皇帝?!”
如此这般指桑骂槐,可不就是再说在皇帝面前趾高气昂的两个人。
太后同虎慎相视一眼,用帕子虚掩了下嘴,“行了皇上,奴才不懂事,责罚责罚就是了,何苦让您生气呢。正好虎慎还算是贴心,就让他顶替了孙盛德也好,哀家也能放心。”
秦容听见这话都觉得干呕,暗示的这么明白,她还像是没听见一样,厚着脸皮将自己的人送上去。
“正因为虎慎贴心,朕才不能收。”秦湛敛了身上的怒意,沉稳的同太后将:“孙盛德在朕身边伺候多年,他这一把老骨头今日遇见了虎慎竟然这般有失体统,可见朕是要好好责罚他一番。也可见朕身边的人还需要磨炼,所以,这人,母后还是留在自己的身边最好。”
“……”太后黛眉微蹙,有些不悦,却是没说话。
秦湛却不等她心情如何,直接招呼了归酌,声称送太后娘娘出去。
“慢着。”结果就在太后即将出门的时候,虎慎又插了一句,他斟酌片刻,试探的跟太后娘娘说:“太后娘娘,奴才认为那个柜子,有问题。”
“哦?”太后眼中有了些亮光,朝秦湛看了一眼,压住想要上扬的唇角,明显遏制住自己的笑意:“当真?”
“奴才请求再看一眼。”
“好呀。”太后答应的甚是愉悦,与方才阴着脸出去的模样判若两人,也不看秦湛了,红唇轻启,轻轻一批:“去吧。”
虎慎越过秦湛走向衣柜。
秦湛站在太后身边,太后冲他笑的慈祥:“多看一眼,才算稳妥。”
秦湛微笑,就在虎慎即将开柜之际,突然觉得身后一阵厉风,他还未带反应,背后就已经生生受了一击,将他的身子打的一偏。他痛得咧嘴,朝着打他的那个方向一望。
帝王负手站在柜子前面,幽幽朝他往来。
眉宇中的犀利冷意让虎慎心一颤,愣是说不出话来。
“既然母后始终是对这柜子有疑问,那就让朕亲自开柜吧。”
说完,直接将柜门一开,除了里面松松散散的几件衣服,再没有其他的东西。
太后娘娘见状微不可见的蹙了蹙眉头,笑容更是温和慈善:“没事儿就好,这哀家就放心了。”
虎慎有些不信,又不甘愿的往里面看了一眼,见里面确然没有什么东西,只好走到了太后身边。
收到确认的眼神,太后面上的愠怒稍纵即逝,对皇帝道:“既然你不需要,那也就罢了,哀家也就不强求了,只是日后要小心,这后宫中的事情,皇帝不要太忧心才是。”
秦湛颔首,眼里凉凉的,嘴角却是噙着笑的:“儿臣遵命。”
待人一走,秦湛转身开柜,轻触了下柜把上面的凹槽,顿时露出了一个内阁。
秦容正窝在内阁里面,满身是汗。
“还以为你会笨到裹在衣服里。”秦湛眉梢一挑,说的甚是轻松。
秦容翻了个白眼,她当然不会说她一开始就是这么做的,只是在孙盛德开了柜子之后,她后面就莫名其妙多了个内阁,傻子才不会钻进来。
但是这里实在是很闷。
见秦湛似笑非笑的戏谑表情,她探出头来:“你是不是觉得这样很好玩。”
秦湛不置可否。
秦容瞪他:“亏我还来告诉你,还在这里闷了这么久!”
虽然对这家伙的种种举动很多猜疑,可是看她可怜兮兮的窝在柜子里面,帝王终究软了眉眼,探过身子将她抱了起来。
“这不是来找你了?”秦湛斜眼睨着她,按住了她躁动的身子:“别动,怎么朕一碰你你就动。”
“……”这个人怎么时好时坏的。
秦容瘪瘪嘴,从他身上下来:“既然如此,那我也就没有别的事儿了,我先走了。”
“走什么?”
一把将她撤回来,秦湛垂眸睨着她:“目的达到了吗就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