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府在与鸿胪寺不远的兴道坊,出了朱雀门就是。
好大的场面!这并不是说罗府修建的如何气势逼人,富丽堂皇,而是狄公身在巷口,远远的就见到罗府门前旗旌林立,冥器堆积,再近一点,就能看见门上的灵符宝镜。
罗千波尴尬无奈的笑笑,引狄公进入宅内。此刻罗府之中也是一片肃然,家丁仆妇个个都是鼻观口、口观心,小心翼翼。家中被搞得鬼气森森,乌烟瘴气,又眼见得男主人与女主人的情绪显然都不怎么好,恁谁也不想往风口浪尖上撞。
打开门锁,罗千波把狄公让进自己的书房。果然是典雅精致的所在,一函函书卷,一卷卷书画挂轴,上好的笔墨纸砚,一、两个古器珍玩点缀房间其中,布置甚是简单雅洁。房间的门窗都是严封紧闭,在侧面屋墙上的有一扇圆形的小轩窗,看来是平时用来通风换气的,且不说那小轩窗的位置极高,屋外能够触及它的树干枝杈都细弱的禁不起一个人的重量,就是它的大小也不过刚刚能钻过一个成年人的头颅而已。
罗千波为狄公示意暗格的所在,那暗格隐藏在屋中湘妃竹书架后的墙壁上,其内值钱之物、信函书札,都纹丝未动。
“国书是用雕花的紫檀木匣盛放,用一把玲珑金锁锁住,无论是木匣还是金锁都制作的精巧无比,不过依小弟的眼光看来,那更像是姑娘们喜欢的首饰匣子,太过婉约细腻,缺少一点大气。”罗千波细细的回忆起那匣子,“狄兄恕罪,小弟可能有些扯远了。小弟把它用一块紫绫裹起,放在这暗格内里面,如今这格内其它东西都在,单单只是少了此物,想那窃贼分明就是冲这国书而来。”
“这书房平常都是上锁的吗?”
“当然,家中只有小弟有钥匙,除非小弟在屋内,否则这窗门都不会打开,春秋之时也只是留那小轩窗透气,尤其现在还是隆冬天气,哪里有随便开窗之理?小弟的书房在全府之中是禁地,谁也进不得,小弟曾在全府中明言,无论是谁不经允许擅入此中小弟绝不与他干休。其实此举也并不是说这书房中有多少机密的东西,而是小弟也是希望在家中能有一个清清静静、不受干扰的地方啊!只是如今……”
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位罗大人在外风光无限,在家中却只能在这一隅寻求一份安宁。如今这书房遭窃,他的最后一片清净之地似乎也是不保。
门窗紧锁未遭破坏,上方的小轩窗不能进人,室内并无遭到翻窃的痕迹,这说明盗窃者根本就知道东西藏在哪里,一来就直奔主题,显然是一个深知内情的人做下的窃案。狄公心中暗忖。
“书房的钥匙贤弟可是随身携带?”
“那是自然,小弟一般就是将它放在自己外袍的口袋里!”随即他又想起了什么,声音低了下来,“当然有时小弟也会把外袍脱下随意乱放,毕竟小弟的书房又不是什么金库禁地,所以也没有那么当心。”
也就是窃贼是有机会接近这位罗大人取得这钥匙的模型进行翻刻的。
“贤弟说你那日离开府邸是为了去赴宴,是早已受邀还是临时出行?”
“狄兄认为小弟是中了调虎离山之计?不,根本不是!小弟那日是与贱内争吵后才临时起意去的刘大人的酒宴。”
“这暗格所在之地除了贤弟家中可还有人知晓?”
“所谓的暗格就是为了存放自己的秘密,既然是秘密又如何会让他人知晓?”
一切的可能似乎都被否定了,难道这国书还能生翼而飞不成?狄公叹了口气,他离开书架,举目环望四周。书斋之外,几树梅花正含蕾待放,逗人喜爱,转角处,有一个月门通向罗千波夫妇两人居住的内宅,而将整个宅邸围起来的就是那一袭高大的院墙。
“罗贤弟,隔壁是一家客栈吧?”
“不错,是家客栈,我们共用一墙。”
狄公走出房间,直朝那面高墙走去,仔细的审视着这面高墙。
“狄兄莫不是怀疑有人从隔壁潜入我这府中盗取了国书?小弟也去查过他们这几日的入住记录,虽有各色人等,但是都无可疑。此案最关键的问题还是那人是如何知道我暗格的地点的?又是如何进入这书房的?”罗千波说,狄公听后也是点点头,问题还是回到了原点。
“罗贤弟刚刚说怀疑是幽魂盗书,所为何因如今也可以说了吧!”
罗千波面上颇有些尴尬,“那幽魂名叫璇玑,是平康坊如意乐苑的一个舞姬,是个温柔可爱、善解人意的小娘子。她与小弟的纠葛就如外人所说的一般,只是……”
璇玑,这名字甚是熟悉,在哪里听过呢?还有如意乐苑!狄公恍然,这不就是早上自己所看的程胄一案卷宗中所看到的名字吗!这名叫璇玑的女子正是那程胄生前的红粉知己!
“国书一事贤弟在这女子面前露过口风吗?”
“这怎么可能!小弟虽是有些沉迷风月,但都是逢场作戏,那乐苑本就是情天恨海,花柳世界,大家都是虚以委蛇,小弟在那里也是只谈风月,不谈正事。”罗千波正色说,“小弟也知若一味痴念迷溺其中,闹得自己退步不得,最终只能是……烦恼自寻。”
狄公没有说话,罗千波这一番话说的句句似乎都有道理,也确实颇有见识,也无怪乎别人赞他行事得体,进退有度。男女双方彼此若无真情也罢,可是对于那对他一片深情相思的女子来说却是如此无情。难道真如世人所说的世间痴情者多为女子,薄情者多为儿郎吗?(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