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太子府中得到的,朕也正是觉得此事大有可疑,所以没有大张旗鼓去搜查,只是亲自去了一趟,结果真的让朕给要出来了。”
“陛下,世间有许多《兰亭序》的摹本流传,据臣所知太宗皇帝之时曾敕令侍臣赵模、冯承素等人精心复制一些摹本分赐众臣,当然还有褚遂良、虞世南等名手的临本传世,太子手中的莫不是其中之一?”
“李显说这是有人献给他的《兰亭序》的摹本,是太宗皇帝时书法名家冯承素所摹写,世间的摹本虽多,但每一份皆有不同,摹写的各家都会留有自己的特殊记号,可是这一份,相信怀英也能看出——不同寻常。”
狄公点点头,再细细的查看手中的墨宝。
“陛下,若是冯承素的摹本,虽然他人已离世,但是想要辨认,何不请他的家人来辨认一下。”
“冯承素生前的作品多为名士望族所收藏,其中《兰亭序》的摹本都是由太宗皇帝亲赐,所以下落都有处可查,其中并没有如此完美的摹本。而冯承素的子嗣没有子承父业,虽来辨认也是莫衷一是,但其子却提供了一个线索,那就是冯承素生前曾经写过一幅《兰亭序》私下赠送给了他的至交好友姚希文。”
“所以陛下就招来了姚希文,想询问一下,可是姚希文在觐见陛下之前就被杀了。”
“是啊!所以才更令朕心生疑窦,这幅《兰亭序》的真伪也更让人思量。”
“陛下觉得姚希文是冯承素的好友,常常出入冯承素所在的弘文馆,有机会接触真迹,所以才……但是陛下您也知道太宗皇帝对《兰亭序》的熟稔程度,偷梁换柱这种事情是不可能发生的!”
“所以怀英,此事的关键就是辨别这《兰亭序》的真伪,为了让怀英你有对比参照之物,朕有一样东西可以提供给你。”
女皇一招手,女官呈上一个用锦缎黄绫覆盖的紫檀木匣来,女皇屏退众人,上前揭开黄绫打开木匣,从中取出一件物什,轻柔的在案上展开。
“怀英你来看,这幅《兰亭》与从李显的可有不同?”
任是狄公见识多广,粗一看这两幅《兰亭序》,也不禁倒吸了一口冷气,一模一样!不仅是笔法、行款、神韵、甚至是纸张、墨色都几乎一般无二!”
“敢问陛下,此幅《兰亭》又是从何而来?”
女皇突然微笑起来,在狄公看来,那笑容显得有些神秘。
“这一幅,嗯——也是冯承素的摹本,先帝留给朕的。朕将这两幅《兰亭序》都托付给卿家,希望怀英你将此案彻查清楚,分辨出这两份《兰亭序》的真伪!”
“臣遵旨。”
云来居
“云来居啊云来居,曲转弯回,你的谜题终究是又到了我们这里!”乔泰说。
“这案子也是怪,几日内几易其主,从洛州府到司刑寺再到陛下那里,如今又到了我们手上,而且陛下竟然将她很欣赏的方大人给排出这案子,看来这案子……”马荣做了个“很麻烦”的表情给乔泰,乔泰回了他一个心有戚戚焉的表情给他。
客似云来,门庭若市,也许应该就是云来居原来门前的景象,但如今却只能用门可罗雀来形容,四周森严的守卫和门上的封条让人望而却步。
云来居是个两进的院落,一进是二层小楼,是面向大众的价位,一般居住着贩夫走卒、行脚客商各色人等,较为嘈杂繁乱;而二进则是幽静小院里的客房,这里的房钱要比前面的房间稍稍贵一点,但是却清幽雅静,那些喜欢图个清净的客人就会多花上一点钱住在这里。
云来居的老板孙德财一张富态的圆脸此刻苦的就像一个皱巴巴的苦瓜,看见了狄公急忙挤出一丝笑容迎上前来见礼。
狄公微微点头,随即便进入店内,细细环视四周。
“孙掌柜,听说是你发现死者午夜陈尸于此,当时你所见为何?”
孙掌柜急忙应答:“回阁老,小的在夜半听得一声闷响,心想莫不是进了贼,所以持烛火前来一看,而这一看之下吓得小人三魂不见了七魄,就见到那老先生直直的面朝下躺在这楼梯之下,血黑乎乎的淌了一地,当时吓得小人一下子把烛火扔在地上。”
孙掌柜边说边用手比划,因为现场在案发后就被封闭了起来,所以大家可以清晰的看见地面上干涸的血迹与房间一角地上凝固成堆的蜡油。
客栈的楼梯是木制的,又高又陡,狄公扶扶手走上去都颇有些吃力,乔泰与马荣见着有些心惊胆寒,急忙跟在后面保驾。
“这么陡,莫说是一个老人,就是身强力壮之人从上面摔下也难以消受。”马荣站在楼梯上向下望去说。
“但是我记得姚希文不是住在客栈的二楼,而是住在后院的客房吧。”狄公站在二楼向楼下问去。
“阁老说的不错,那位姚老先生就是住在后院。”
“烦劳掌柜的引我们到姚希文所在的房间去看一看吧。”
姚希文所住的是一间靠近后门的客房,房外就是齐整地铺着水青石板的大院子,沿墙栽了几株杨柳,两株参天的紫杉遮了一半院子的荫凉,凉风习习,甚是凉爽,两株紫杉间一条青石板路通向前厅,果然甚是清静古朴。
“这姚希文本是住在这样一个闲雅幽静的所在,又如何会跑到鱼龙混杂的前院的二楼去,而且你看那尸首上的衣衫穿戴整齐,要知道,他的尸首被发现之时可是在午夜时分,一般人在这个时候应该早已安寝,而他衣冠整齐的在做什么?”
“这个情形只能有一种解释——他要到这里的二楼来来见什么人,从楼上被人推下,那么我们是不是应该去查当天住在二楼的人?”
“马荣弟,司刑寺早已查过了,没有什么可疑之人。”
“你们在这里千般考虑,万般思量,还不若与我进到屋内去调查看一看。”狄公看着两人微笑。
推开房门,映入众人眼帘的是一番简单雅致的布置,木桌藤椅、素幕卷帘,墙上挂着几幅工笔花鸟,那靠窗的木桌上整齐的放着笔墨纸砚,好似住在这里的人正要提笔写些什么就匆匆而去,全屋看起来洁净素净,但狄公还是皱了皱眉。
“阁老恕罪,因为案发后军爷们将我这客栈还有这屋子一并封锁,一直未曾透风,屋子里自然是有些异味。”
“怪不得给人感觉潮湿暗闷。”狄公点点头,示意手下衙役急忙开窗透气,顿时一阵清风扑面而来,扫去了一行人心上郁闷之感也似扫去了一屋的腥秽之气。
“也就是说这里与案发之时情形是一样的,大人,您看那床榻之上的被褥未曾摊开,说明这老先生并没有在床上歇下。一路舟车劳顿,到达神都却深夜不寝,这位远道而来的老人到底想做些什么呢?”乔泰迷惑的说。
“这位军爷说的是,本店小二告诉我他送饭菜去时,见老先生独自兀坐床头看着几张白纸在苦思冥想,似有无限的心事缠住。那时人还好好的,可是不过转瞬之间,就已经阴阳相隔、人世全非了。”掌柜的摇头叹息。
这边乔泰与掌柜你言我语,而那边狄公却是半晌悄无言语的东瞧西看,此刻他在负手观看墙上的工笔画轴。
“马荣乔泰,你们看这幅工笔牡丹如何?”
“不过是花呗,红红绿绿的一团。”马荣口中嘟囔,乔泰看着他叹了口气。
“大人,我朝子民百花中以牡丹为最爱,牡丹图在市井之间多为常见,而这幅富贵牡丹色彩浓重,笔法上色均是一般,并不是上乘之作,也难怪,只是挂在客栈房中的,不会是名家名品。”(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