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康沉默了,“你说得没错,现在说什么都已经晚了,你只能封印我体内的原罪一时,却没有办法将它们彻底封印。谢谢你用这正义之箭让我暂时清醒了过来。我已经活了三百多年,我见过太多太多的东西了。是到了该放下的时候,你说得对,曾经的我,就是太骄傲了,但是,有件事我必须要告诉你。我,酒祖杜康,一生中只爱过一个女人,并且至死不渝。那就是你,木子沐。能够死在自己爱的人手中,其实也是一种幸福。帮我结束这已经变得丑陋不堪的生命吧。但也请你继承这里,在这里所有耕种的农民、酿造师,都是被我控制的,我用原罪控制了他们的身体,让他们为我所用,现在,我被封印,他们身上的原罪不受控制已经消散,所以请你善待他们。”
说到这里,他那树干上的眼眸看向远处的杜墨,“尤其是杜墨,他是贾淳的亲侄子,当年,我为了报复贾淳,就将他抓来,并且改掉了他原本的名字,用原罪控制了他的身体和生理变化,让他一直活了下来。我想有一天当我真的超过贾淳的时候,能够让他见证这一切,现在看来,是不可能了。他在酿酒方面有很高的天赋,你多多培养他。”
“还有这一方世界,这里是我仿造咱们曾经的酒庄建造的。我永远也忘不了自己美丽的家园,我将这里也送给你了。这里的葡萄树都是我按照生物动力学建造的,哪怕我再堕落,在葡萄与酿酒方面。也依旧有着相当的自信。你好好调整他们。一定会酿出好酒。”
调酒师和楚明本来对这位堕掌控者的愤怒,因为聆听着他这一番话语,渐渐的平息了。
杜康,一代酒祖,因为过于好胜与骄傲竟沦落到了现在这个地步。可尽管如此,在他心中,酿酒依然是最重要的事情,哪怕交代后事。也一切都与酒有关。
酒祖终究是酒祖,哪怕堕落的酒祖,也依旧是酒祖。尽管先前还是生死大敌,但在这一刻,调酒师和楚明却都不禁肃然起敬。他们都没有过去,这一切,就让两位自己来解决吧。
木子沐突然笑了,她苍老的面庞因为笑容而更显皱纹,只有那双眼睛依旧是那清澈的碧蓝色。
“死,你以为死就那么容易吗?杜康,你还记得当初你是如何与我姐姐一起。将我驱逐出去的吗?那时候的你,喜欢我你喜欢的分明是我姐姐。”
杜康苦笑道:“爱之深责之切。你去贾淳那里之后。就一去不返,我的心,开始被嫉妒所啃噬,我知道,我不如他。而在我们的世界中,酿酒永远是最重要的。所以,我没有资格去找你回来。那天,你终于回来了,当我看到你春风得意的样子时,我
就知道,我已经永远的失去了你,嫉妒憎恨,让我作出了后悔终身的决。我一直都知道,你姐姐是喜欢我的,所以,我选择了拉拢她,和她一起驱逐了你。我当时只有一个念头,我不要见到已经爱上了别人的木子沐。而你走了之后,就再没有回来,我现在还记得,你走时候的眼神,而那时候的我,却有种令我自己都感到恐惧的快意。”
“但是,有一点我可以告诉你。我至始至终从来没喜欢过你姐姐,在你离开之后,我也并没有和她在一起。后来你姐姐结婚生子,有了自己的孩子。她过的很好,一直到去世。”
木子沐冷笑道:“是吗,那有件事我也要告诉你。你可知道,当初为什么我回到你们面前的时候一脸的春风得意吗?因为,那时候的我,已经从贾淳那里学到了他酿酒的真谛,我真的很开心,我准备和你共享这一切,让我们一起酿造出更好的葡萄酒。而且,在我心中,这一生中也只喜欢过一个人。可是,我喜欢的这个人却残忍的告诉我,他跟我的姐姐在一起了,并且将我驱逐出了酒庄。”
“你......你在说什么?!”杜康的声音中充满了震惊,“这不可能,你喜欢的是贾淳。不不会的,不会的......”
木子沐顿时放肆的大笑起来,“不会的?我们都已经这把年纪,在这种时候,这种事情上,难道你认为我会说谎?我木子沐这一生,从未说过谎言。杜康,你真是可笑,太可笑了。”在大笑声中,两行泪水悄然顺着木子沐的面颊两侧流淌而下。
杜康此时已经完全呆住了,他下意识的说道:“可是,你不是说过,你未来的爱人,一定是世界上最好的酿造师吗?”
木子沐的双眸死死的盯视着他,“因为那个时候,在我心中,最好的酿造师叫杜康!同样是为了这句话,我选择了去跟贾淳学习酿酒,就是为了吸取他的经验,让我爱着的那个家伙,重新变成世界上最好的酿造师!”
杜康已经完全惊呆了,在这个时候,他再也说不出一句话。内心之中的种种原罪似乎已经凝固了。
楚明只觉得自己已经起了一身鸡皮疙瘩,这是多么可怕的误会啊?一场误会,令两个人痛苦了整整三百年。
误会,简单的两个字,却让曾经的两位酒神一个堕落一个孤独。整整三百年。
“我制造出这根正义之箭,就是要让你暂时清醒过来,拷问你的内心,为什么当初要那样对我。可你却告诉我,因为你爱我,我是你唯一的爱人。杜康,你不觉得,这很可笑吗?”
“不不不。”杜康突然疯狂的大叫起来,“不,子沐,你听
我说,不是这样的。我错了,是我错了。我是笨蛋,全天下最傻最傻的笨蛋。嫉妒让我甚至没有给你一个解释的机会。当时的我们都太骄傲了,这份骄傲,害了我,也害了你。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你能原谅我吗?请你再给我一次机会。虽然我心中原罪让我堕落,我也正准备害人,但是,我所有的一切都是在为了酿酒而努力,至少暂时我还没有伤害过一个人。我不死了,我不想死了。拔掉你的正义之箭吧,你给我的希望,已经开始杀死我心中的原罪,为了你,我绝不会再任由自己堕落下去。求求你,给我一个机会,我不知道自己还能活多久,但是,我愿意用我所有的一切来补偿你,包括我的生命。我会补偿这三百年里我对你的亏欠,我不想死了,我不想死啊。子沐!”
紫色的泪水,顺着树干流淌而下,杜康因为情绪激荡,一根根葡萄藤疯狂的舞动着。
插在树干上的正义之箭也随之轻轻的抖动起来,白色光晕渐渐收敛,光芒淡化之下,居然就那么从杜康的树干上掉落下来。
木子沐呆呆的看着掉落的正义之箭,出现这种情况只能证明一个问题,正义之箭只能封印自甘堕落之人,这是上古流传下来的一件法器,制作起来极其困难。此时它自行掉落,只能意味着一个问题,那就是,被它封印着的人已经不需要再被封印了。
更重要的是,这意味着杜康刚才说的话都是真的,否则,绝不会引起这一连串的变化。
“他爱的,竟然真的是我。整整三百年,他的内心竟然没有丝毫的改变。”
木子沐下意识的后退两步,嘴角处泛起一抹苦涩,她万万没想到,结果竟然会是这样的。
误会,可怕的误会,竟然耽误了自己一生。
杜康在没有正义之箭的压制下,气息迅速恢复了正常,树干开始剧烈的扭曲起来,一根根葡萄藤收缩。时间不长,他竟然重新变成了人形,一个看上去十分苍老的老人,除了皮肤是和树皮一个颜色之外,看上去和人类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子沐!”他抢上几步,就要去抓木子沐的手。
木子沐下意识的后退一步,避开了他的手。
杜康停下脚步,然后自行后退了一步,然后,他单膝跪倒在地,“木子沐,我,杜康,以自己余生的性命起誓,我所说的一切都是真实的。从这一刻开始,我愿意放弃自己的一切骄傲,为了你我什么都愿意做,哪怕是成为你的奴隶,只要能够在你身边,我愿意做一切。如果你真的需要我的生命,你也可以随时取走它,因为,从这一刻开始它就已经是你生命中的一部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