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餐饭吃得意料之中的顺遂,所谓意料之中,主要是宛妤的感觉,毕竟她很清楚,宋建辉和谢悠然都是那种个性宽宏的人,就算不满意苏泽,也并不会当面对他有什么刁难,更何况,他先前也还帮了自家的忙。
饭后苏泽要送谢悠然和宋建辉回医院,被两人婉言谢绝了,谢岚山住院住到烦了闹脾气,看到生人就不高兴,连得护工都近不了他的身,所以还是不要随便去招惹他的好。宛妤随着苏泽站在路边,看两人相携着慢慢走远,后者不禁轻轻吁了一口长气。
宛妤察觉,不由得失笑,回头瞥了他一眼说:“有那么紧张么?”
苏泽哼哼:“等下回轮到你你就知道啦。”
宛妤微僵,还待说什么转移一下这个危险的话,转过头却听到苏同学已在感叹,“你爸爸妈妈真幸运。”
他的话里有唏嘘,也有无尽的感慨,宛妤明白他的意思,微微点头:“是的。”
她的父母何其幸运,有生之年在各自经历过惨痛的人生之后,尚能遇到彼此,牵手彼此。不过苏泽这话还是令她有些意外,因为在很多人看来,父母的再婚,怎么说都是谢悠然运气要好一些——离婚了还能找到这样的好男人,重情、体贴、专一,对她的两个孩子还视若己出,从无亏待,简直是走在路上给黄金砸啊。
她从小到大,已听过不少或善意的调侃,或恶心的嫉妒,但这样说他父母都幸运的,还真是第一次。
联想到他送出的礼物,宛妤不由侧目:“苏泽,你不会是真的调查过我吧?”
不止是她,还有她的家人。
苏泽看到宛妤眼里隐隐射出的戒备,不由得在心里暗暗叹息——她或者爱他,但是,那爱有多深呢?在她心底,他永远都还是排在她家人之后的。
他说不清是什么情绪,嫉妒?伤感?难受?其实吃饭的时候他就有感觉了,宛妤在谢悠然和宋建辉面前,有在他面前时从未展现过的悠然自若,那一家人气氛的和谐融洽就像一个完整的圆圈,外人只能旁观,要真的融入却是很难。
所以,哪怕他就是拍马屁,只要拍得不合适,她就会抛去她看似平和的外表,竖起身上的尖刺。
虽然他现在是她的男朋友。
想到这里,苏泽不自禁地敛了笑意,眉梢微冷:“谢宛妤,是不是在你心里,我的爱就只能是利用和被利用?”
说完这句话,他转头就走,完全没有给宛妤反应的时间,上车,开走,一气呵成得等宛妤反应过来,只余下一脸喷向她的汽车尾气。
宛妤回到家里,尽管已努力掩饰,但还是让宛婷看出了她眉宇间的愤愤之色。宋仁轩还在医院没有回来,大姑娘给拴家里闷了一日上窜下跳正感到无聊,所以察颜观色的功夫也比之前上了一个档次,她啃着个苹果,围着宛妤转了好几个圈圈,直看得她发毛了,才呵呵奸笑着问:“今天不是爸爸妈妈见你那小男朋友么?怎么的,弄砸了?”
宛妤喝一口水,放下杯子作不屑状:“怎么可能?”
宛婷想一想也是,宋建辉不说,谢悠然对苏泽就一直无恶感,这家里要说会挑那家伙刺的也就她一个人了。那不是这个原因,是什么让她们家小乖这汪平静了千年的水起了微澜?想到另一个可能,她脸色倏地就冷了下来,沉声问:“不会是你见到他了吧?”
“嗯?”宛妤一时没反应过来。
宛婷瞪着她。
宛妤想了想这才觉悟,赶紧说:“没有,我都好久没见过他了。”
宛南平也很少会跟她联系,一般而言,就算有事,他也只有找宛婷吧?
“那就好。”宛婷的语气淡淡的,“要是以后他找你要钱或者是干什么,别理他。妈还在上班赚钱呢,他又不老又不傻,怎么就不能自己赚钱养活自己了?”
“他又找你要钱了?”
“嗯,有段时间的事了。”宛婷笑笑,契而不舍地继续拾起先前的话题,“那到底是怎么了?别告诉我你没起火啊,自己照照镜子去。”
宛妤依言,跑到镜子面前呲牙咧嘴一番:“没有啊,我看就挺好的嘛。”
不是她不愿意告诉宛婷,实在是她觉得今天这事挺莫名其妙的——不就问了他一句“是不是调查过她么?”他回答是或者不是不就行了?至于突然翻脸跟她生气么?
这姑娘,完全就没有意识到自己那一刻展开的防御功能刺痛了苏泽,所以苏泽生气离开后,她莫名其妙一阵,只觉气堵上心头,也就哼哼着气回来了。
饶是她气性一向不长,这会儿也还是觉得心口不顺,自然更是不愿意提了,懒洋洋地应付了宛婷一阵,所幸宋仁轩回来了,她随便找了个理由逃之夭夭。
宋仁轩看着宛妤明显松一口气落荒而逃的样子,不由奇怪:“你又抓着她说什么了?”
宛婷哼哼,腻到宋仁轩身上不答反问:“爸妈是不是没看上苏泽啊?”
宋仁轩挑眉:“他这点事也摆不平?”
言下之意是,这点事也摆不平,那就别想着来娶他们家宛妤了,好好的,另寻他的名门淑女去吧。
“那就是不是见面的事了。”宛婷总结,跟宋仁轩抱怨,神情幽幽地看着他,“小丫头也有心事了~~都是怀孕惹的祸啦,怀孕了,你们谁有事都不告诉我了!”
宋仁轩笑着拍了拍她的脸,将她一把抱起:“睡觉。”
宛婷到底没有把宛妤的嘴撬开,宋仁轩就更不能了,当然了,后者也没想过要去怎么开解宛妤,和宛婷喜欢大包大揽不同,宋仁轩是个放手派,他觉得,应该给宛妤遇事自己选择和处理的机会,哪怕跌倒了也不怕。因此当天晚上等宛婷休息后他去画室找宛妤,也只是摸摸她的头说了一句话:“不管发生什么事,你知道还有哥哥姐姐支持你就好了。”
说这话的时候,他神色温和柔软,目光却坚定异常,让她相信,他们永远都是她的后盾,任她依靠,任她依赖,只要她回头,他们都在。
这样的家人,无管血脉,已自然而然地融入了彼此的骨血,所以,怎么是苏泽能够理解和明白的?
他们一心维护她,自然的,她也想要一心地维护他们,至少,不要因为她的原因,而让他们受到什么损伤。
她希望她的爱情可以是单纯的,她可以毫无保留地帮助苏泽,但这并不包括她的家人。
她仔细把发生的事情说的话想了又想,最后她还是觉得自己那句话并没有问错,有时候,苏泽对她还有她家人一些事情的洞悉,令她感到害怕,这也越加衬得她对他的无知还有他的高深莫测。
她不知道在爱情之外,他是不是还包藏着别的用意跟目的,他复杂的家世和隐隐透出来的选择,也令宛妤不由得不多想。
只不过,宛妤姑娘在烦恼郁愤过后,还是会习惯性地替苏同学开脱,比如说,她当时问那话时应该是态度有问题的,所以她决定给两人冷静的时间,然后等都平静下来后再心平气和地谈一谈。
她是没有谈过恋爱,但没吃过猪肉也见过猪跑,她很清楚,没有恋人是可以不争吵甜甜蜜蜜到最后的,有时候,吵架甚至还是增进感情的有效手段之一呢。
想通了这个,宛妤把手上的画画完,心里郁结的情绪也就消散得差不多了。她算着时间,等着苏泽来找自己,或者自己去找苏泽,结果时间还没到,宛婷这边先不消停了。这姑娘的孕吐反应之强烈,超过所有人的想象,开始还能勉强吃点东西下去,到后来发展成是吃什么吐什么,身体虚弱到必须靠定时输液来补充营养了。
她公司已经开市,虽然各司其职也不是运营不下去,但总是缺了个能坐镇的人。无可奈何,宛妤这个妹妹只得仓促上阵接替宛婷手头的工作,所幸宛婷还算是有见识的,平时有事没事就喜欢拉着宛妤讲些她工作上头的事,然后年前的一些安排也使宛妤对她公司的人事有了些了解,这才不至于上阵之初两眼一抹黑,手忙脚乱到闹出大笑话来。
饶是这样,雾里看花跟实际接触终究是两个样子,宛妤那阵子还是忙了个够呛,甚至都把自己和苏泽闹过矛盾的事也忘到了九宵云外。
这一日,宛妤刚从外面回到写字楼,步履匆匆不小心跟从里面出来的人撞了一下。她随口道歉,待看清楚被撞的人后不由得扶额:消失已久她本来以为已经彻底成为路人甲的樊刚樊大少正站在她面前,冲她嘴唇一咧,露出森森然的牙口来。
作者有话要说:打字机也会卡啊,泪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