麻姑听姑娘眉飞色舞地说那公子的银子如何好赚,兴冲冲就上来了。那公子要麻姑挨着他坐下,神神秘秘凑近她耳边说:“我今儿个在你这里玩的高兴,告诉你一个秘密吧。”麻姑见他口齿不利索,也不当真,顺着他的意思说:“公子,你有什么秘密跟我们讲呀?”那公子说:“要出大事了,知道不?要出大事了!”老鸨道:“不知道公子说的大事指的是什么?”
公子灌了一大口酒:“要打仗了。”
老鸨道:“平白无故的,哪里来的仗打?”
那公子乜斜着眼睛,不屑地瞪着麻姑,说道:“你一个妇道人家,跟你说了,你也不懂。”
这女人的好奇心一上来,那是山都挡不住的。麻姑殷勤地跟那公子斟了一杯酒,说道:“公子啊,一看你就不是一般人。要是公子有什么内幕消息,还望公子透露一二。”老鸨说完,朝在一旁侍立的那个姑娘使了一个眼色。那个姑娘会意,搔首弄姿地,一屁股坐在那公子的大腿上,端起酒杯就往公子的嘴边送。
公子神神秘秘地对老鸨说:“你把耳朵伸过来。”
老鸨把耳朵竖到他的跟前,只听公子说:“吐蕃要换赞普了。现在全吐蕃境内都传开了,都传言宰相尚没庐乞力徐然夏大人要趁在逻些召开弘法会的机会,废黜老赞普,自任为新赞普。”
老鸨吃了一惊:“有这样的事?”
公子指着老鸨,摇摇头说:“我说你不懂国家大事了吧?宰相大人深知自任为新赞普,吐蕃上下一定有许多人不服。因此,他想找机会树立威信。现如今大唐那边,淮西节度使造反,你知不知道?”麻姑道:“这个谁人不知?”
公子:“宰相大人想趁大唐焦头烂额之际,也来分一杯羹。咱们吐蕃也要参战了,六大茹和三大戎边军都接到了号令,随时准备出征。威定、沙州和唐境接壤,打起仗来,无疑首当其冲。照我看,你要是明智的话,趁早把这群芳院撤了,收拾东西逃命去吧。”
公子这一番话,无异于在麻姑耳边响起了一个晴天霹雳。群芳院的生意在她的苦心经营之下,正是蒸蒸日上的时候,哪知又生出这种意外。老鸨禁不住脱口骂道:“这个遭天……”她猛然意识到在那公子跟前骂宰相大人“遭天杀的”只怕要带来许多麻烦,硬生生把那个“杀”字咽了回去,“好端端的,打什么仗?咱们老百姓好不容易消停这么多年,日子慢慢滋润了,却一下子又化为乌有。”
公子又说道:“这个消息极为机密,只有有头有脸的人才知道一星半点。那些有些职位的官员,都把自己的家眷往逻些转移呢。”
麻姑见他说得有鼻有眼,心中也有些疑惑起来,说道:“公子说的这个,似乎不大可能吧?”那公子气呼呼地道:“你信不过我的话?本公子岂是信口雌黄之人?”
麻姑见他面色酡红,酒兴上涌,忙敷衍道:“我信!我信!”那公子手一指麻姑,道:“你以为我说的是酒话,是不是?”麻姑赔罪道:“公子海量,哪里能喝多……”那公子忿忿不平地打断麻姑的话:“我知道你信不过我,你知不知道本公子是什么身份?”麻姑道:“看公子的言谈举止,有点像一个军官。”
那公子笑了笑,说:“算你还有点眼光。我实话跟你说了吧,我是茹本(吐蕃军官名)达雪噶木大人麾下的副将,此番来是往沙州,是奉茹本大人之命,来调动赵将军的军队去参战的。战事一起,赵将军就是先锋。”麻姑一张嘴张得大大的,那公子从怀中取出一个金质的虎符,问道:“妈妈可识得此物?”麻姑摸了摸虎符,猜不出是什么物事,但那东西沉甸甸的,显是纯金造就,光是这么大一坨金子,那就是一件非常贵重的物品了。麻姑道:“老身孤陋寡闻,不知这是什么东西。”那公子道:“说出来吓你一跳,这是咱们茹本大人调兵用的虎符。”那麻姑隐隐约约记起曾听人说过,赞普或是那些将军们调动兵马的凭信,正是用金或玉做成虎的形状,未曾料今日得以亲眼目睹。有虎符在此,那眼前这位公子说的,是只真不假了。麻姑道:“想不到公子竟是将军身份,失敬!失敬!请问将军贵姓?”公子把虎符收回怀中,道:“我姓什么,你就不必知道了。你切切小心,我今天跟你说的,不要跟任何人提起。走漏了消息,可是要掉脑袋的。”老鸨连连点头,说道:“这个老身晓得,断不敢泄露半点。”
那公子叹口气道:“唉,良辰苦短,这美酒佳人的日子就要到头了。”麻姑安慰道:“将军凯旋归来,当然是享不完的荣华富贵。”那公子道:“妈妈说的好听,自古道:‘ 瓦罐不离井上破,将军难免阵前亡’,能不能安全回来,却是谁也说不准。”麻姑道:“公子吉人天相,不要过于伤感。”那公子只是摇头,连连干了几杯酒:“上了战场,今日就不知能不能看到明日的太阳。”麻姑道:“那公子就莫要辜负了美好时光,及时行乐才是。”那公子道:“说得好,今日有酒醉今日,开心过了,明日就是天塌下来又有何妨?”麻姑笑道:“我瞧公子就是一个洒脱之人。”
那公子拿出一张面额一千两的飞钱,对麻姑道:“妈妈,有一件事,如果你能办成,这一千两银子,就是你的了。”麻姑眼巴巴看那公子把飞钱拿出又收回,不由得咽了几口唾沫,心中大为光火,道:“公子有什么要求,老身自当竭尽全力。”那公子道:“这次我来沙州调兵,遇到了五位久违的兄弟,我们久未见面,在一起自然是无比亲切。大家即将奔赴前线,与敌人殊死搏杀了,只是他们还有些心愿未了。”麻姑道:“他们有什么心愿?”公子道:“我这五个兄弟不是常人,他们是五个和尚。”麻姑笑嘻嘻道:“和尚遁入了佛门,四大皆空,会有什么大不了的心愿?”那公子笑道:“我这几个兄弟,他们虽是和尚,却喝酒、吃肉、杀人,样样都占的。我和他们情同手足,是以他们对我无所不言,他们最隐秘的心事,我都一清二楚。”麻姑道:“公子说说看,他们有什么心愿?”公子道:“我问你,如你是一个和尚,你明天就要死了,你觉得最大的遗憾是什么?”(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