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太守的密室,申不凡把猴面金护胸交给崔能,然后,将这一路上的经历简单地向他做了介绍。
崔能吃惊不小:“申将军,你是说,这巴陵和江州的两面金护胸,已经落入了这群神秘的黑衣人之手?”
“不错。要是没出这个意外,我现在应该已经得手三面金护胸,不料半路杀出个程咬金,劫走了其中的两面。”
“申将军,你看这些人是什么来路?”
申不凡摇摇头:“看不出来。为首的那人应该是当年持有霸王鼎信物的人的后人,不过从他们的行事手法来看,绝对是训练有素的军人风格。因此,这件事越来越棘手了。如果这伙人是出自哪个地方藩镇势力,那么就不好对付了。”
“有没有可能是淮西吴元济的手下?”
“没有这个可能,淮西那边已经被官军层层封锁,要派出这样一支小分队而不被发觉,那简直没有可能。这伙黑衣人、在京城犯下血案的凶徒、在洛阳闹事的歹徒以及在河阴漕院搞破坏的贼人,他们中间肯定有某种关联。而且,如果要是我的判断准确的话,他们应该来自地方势力。”
“为何这么说?”
“京城中的官员,不可能有时间、有合适的地点,来秘密训练这样一批死士,这么大的举措很容易暴露。而那些地方节度使,已经多年脱离了朝廷的控制,他们要组织这样的力量轻而易举。当今皇帝现在厉行改革,他们受到的冲击最大,为了他们自身的利益,他们最有理由策动这样的叛乱。把水搅浑,他们的目的就达到了。”
“申将军的意思是,这些人是另有异心的反贼指使的?”
“不错,我大唐的形势目前很复杂,很危险。反贼的意图,就是要动摇皇帝整治藩镇的决心,维持他们在地方拥兵自重的现状。”
崔能皱着眉头:“申将军,你有什么想法?”
“请崔大人火速飞鸽传书窦大人,要他派人查清这群黑衣人的身份。然后,叫第一神偷叶随风赶到湖州与我会合。如果我没猜错,黑衣人下一站的目的地应该是湖州。”
“好的。申将军小心。”
申不凡淡淡一笑:“黑衣人行动虽然诡秘,但是我更在暗处,只要他们不逃脱我的视线,这些金护胸也就跑不了。我正好可以借他们之手把金护胸一一收齐,到时候给他们再来个一网打尽。嘿嘿!”
从太守府出来,受崔能的委托,司马白居易负责接待申不凡。
白居易本来就是闲云野鹤的性格,跟申不凡倒也是一见如故,也正好向他问一些自己离开后长安城的故事。
白居易提议备足酒菜,乘一只小舟,在浔阳江上随波逐流。
有江上美景,无闹市喧嚣。大诗人的创意,无所不在。
申不凡估摸舒盈一时半会不得回转,便欣然答应。
于是,白居易命人置备酒食,再租了一只小船。二人在舱中坐定,相对饮酒,好不痛快。
申不凡担心贬居的白居易有些消沉,宽慰他道:“当今皇上本是一个圣明之君,下旨贬了白大人后,又非常后悔,常常在人前说起,在当今之世,若论才学,能够和前朝李太白大学士相提并论的,当推白大人。”
“哦?有这等事?”哪怕是白大学士如此雅士,也希望能够得到皇帝的认可。
“是啊,皇上常常感叹,昔年玄宗皇帝时代,有李太白醉草吓蛮书的佳话,今朝有白大学士令孔雀开屏的妙手。”
白居易微微一笑,满满地喝了一杯,谦让道:“那不过是一点小聪明,拿不上台面来说的。”
他本来以为申不凡是为了安慰自己,信口说皇帝后悔之类的话,听到皇帝搬出这件事来,那申不凡所说,那就是确有其事了。
申不凡一直是白大诗人的仰慕者,对他的趣闻轶事当然掌握了不少。申不凡杜撰这样一个故事,原是为了助长白先生的酒兴,说这样一个善意的谎言,对白居易丝毫无损,反而让他的心情大为愉悦,何乐而不为?
生活中,这些善意的谎言不是太多了,而是太少了。
“先生何必过谦?先生的见闻广博、机智应变由此可见一斑。”
那一年设妙计让孔雀开屏,确实是让白居易平生得意的事情之一。
原来那一次,南诏王派使者送了一只绿孔雀给宪宗皇帝。宪宗励精图治,平日在宫内大行节俭之风,像接纳这样一个丧志的玩物的举措,那是极为罕见的了。
宪宗早就听说过孔雀开屏是极美的风景,兴冲冲带着后宫佳丽去观赏。也不知那孔雀是怕生,还是水土不服,就是不肯开屏。那些后妃的嬉笑指点,就如同一根根刺,扎在宪宗皇帝的心上。
宪宗皇帝被这只绿孔雀弄得颜面扫地,遂传旨满朝文武,有能令孔雀开屏者重赏。旨意一下,文武百官都是一筹莫展。后来,白居易听闻此事,轻而易举就把这个问题解决了。
白居易解决这个问题的方式很简单,让人在孔雀前面摆放了一面大铜镜,那只孔雀就开屏了。
当着满朝文武的面,白居易点破了其中的奥秘。原来孔雀的性子都是非常骄傲的,不能容忍有其他动物比自己美丽。孔雀看到了镜中自己的影子,生怕给对方比了下去,于是开屏与铜镜中的影子比试美丽。
白居易听申不凡说起这件事,心中也是兴奋不已:“申将军,此事不值一提。我来江州,崔太守对我是百般照应,公事上基本不用过问。我也乐得清闲,整日里寄情山水,与庐山上那些名僧诵经谈佛。下次如果有时间,请申将军到我庐山的草堂来畅饮。”
申不凡一口答应:“在下一定叨扰。”
两个人谈得投机,不知不觉天色已晚。
舟子让小船在浔阳江上随意飘来荡去。江风习习,带来些许凉意。正是芦花飞扬的时候,一群群大雁在余晖中飞向远方,申不凡不由得看得有些痴迷。
申不凡随意说了一句:“此情此景,要是有乐声助兴就锦上添花了。”
白居易哈哈一笑:“申将军,你知不知道,白某生平之中最得意的才学是什么?”
申不凡脱口而出:“诗文!‘文章已满行人耳’只要是有行人的地方,就能听到人们吟诵先生的诗。当今皇上与吐蕃、南诏的那些国书,不都是先生起草的么?”
“哈哈哈!你这就大错特错了!”
“那怎么可能?”
“其实,白某平生所学,诗文顶多排在第二。”
“那排在第一的是什么?”
“排在第一的应当是音律。”
“在下孤陋寡闻,不知道先生有这方面的杰出才能。”
白居易吩咐舟子在舱中点燃蜡烛,天外月亮渐渐升起来。
白居易从腰间解下一把长笛,在烛光下,那长笛泛着紫色,晶莹剔透。申不凡对乐器的鉴赏水平有限,却也看得出这把笛子绝对不是凡品,笛身似乎全部由珠玉制成。
白居易笑了笑,说道:“献丑了。”把笛子放到唇边,悠扬的笛声响起。那声音清脆高亢,在寂静的江面上远远地传了开去。
申不凡凝神静听,如痴如醉。他对于音乐的意境、主题之内的高深东西并不内行,但凡进入他的耳中,让他浑身毛孔紧缩的音乐,百分百是天籁之声。这一点,他已经无数次验证过了。
此刻,他正是处在毛孔收缩的状态。
白居易的双眼已经阖上,进入了物我两忘的境界。
那声音迂回婉转,欢快中夹杂着一丝淡淡的哀伤,似乎要唤醒人心中最深处的记忆。
在船头操桨的舟子,被这美妙的音乐吸引,也停止了手中的工作。
一曲终了,申不凡和舟子浑然不觉,连叫好都忘记了。
白居易轻轻舒了一口气。
申不凡赞叹道:“在下生平第一次听到如此天籁之音。”这倒不是存心恭维,确实是肺腑之言。
白居易仍然沉浸在音乐的意境之中,口里喃喃念道:“名花倾国两相欢,长得君王带笑看。解释春风无限恨,沉香亭北倚栏干。”
申不凡以为是大诗人即兴所作,依稀听得出诗意是赞美一个女人的容貌,说道:“大人才思敏捷,堪称举世无双。”
白居易淡淡一笑:“这首诗却不是我作的,乃是出自李太白先生之手。申将军定是弄混了。”
“哦。”申不凡有些尴尬,掩饰道:“在下才疏学浅,平日吟诵的多是先生和李太白老先生的诗作,数目太多,常常张冠李戴。”
“太白先生的文采妙思,我常常自叹不如,哪敢和他老人家相提并论?这首诗,和我刚才吹奏的这首曲子,都是赞美一个倾国倾城的女人的。”
申不凡有了前车之鉴,不敢再轻易开口,怕在方家跟前暴露自己的孤陋寡闻。
“这个女人,就是玄宗皇帝的宠妃杨玉环。”
“杨玉环?哈哈,好乐赞美佳人,确实很般配。”
下一章预读:神秘画舫现身,美妇人妙手谱琵琶行。(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