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沉默在蔓延。
在九日张口的那一瞬, 时景歌突厄地打断他。
“够!”时景歌扭开脸,音有些尖锐,“我不想听。”
他硬邦邦地说道。
这一刻, 九日陡然明白什么。
实, 有些答案, 小歌比谁都不想知道。
哪怕他潜意识已经知道。
时景歌呼吸有些不稳,他慢慢地将那杯水放在桌子上, 明明没有任何动作,衣物也足够整齐华丽,姿态也足够优雅,却偏偏给人一种狼狈不堪的感觉。
“你……”时景歌突然说不下去,用力地拽住自己的衣领,眼眸浮现出几抹痛苦。
这一刻, 九日都想要打断他。
他突然不想让时景歌治愈。
活在幻想中又怎么?他总会保护他的, 他不会真的让他受到伤害的。
连同他所喜欢的、眷顾的一切,他都愿意将之纳入到保护范围之内。
“小歌——”
九日向时景歌伸出手,时景歌骤然站来,他大口大口地喘息着, 眼睛慢慢闭来,像在跟什么做对抗一样。
那个被所有人捧在掌心而肆意妄为的小爷,终于要从他自己的世界中走出来。
这让他很痛苦。
又是他难得的坚强。
他死死地咬住下唇, 耳畔仿佛有一个音,在不断地劝他放弃。
世上难事,只要肯放弃。
痛苦吗?那对, 这是不放弃的下场。
放弃吧,回到你柔/软的大床上,闭上你的眼睛, 明天又是美好的一天。
只要你不去想,那么什么都没有发生。
那些诱哄的音此甜美,像恶/魔张开的怀抱,让人情不自禁地想要投奔。
时景歌的喘息越来越大,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抓住桌角,越来越用力,厚重的桌布被他拖拽一截,水杯应而倒,骨碌骨碌地滚下桌子,重重地砸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
九日的手还在时景歌面前,只要时景歌一伸手碰到,他沉默地凝视着时景歌,像一个安静而忠贞的守护者。
时景歌将自己咬出血。
九日沉默地将手举高,用力掐住时景歌的下巴,将自己的手指塞去。
时景歌咬的很用力,九日犹豫地伸出另一只手,小心地拍拍他的后背。
言的支持和安慰仿佛给时景歌力量,他的手紧紧地握成拳,“——不!”
哪怕是他,也有不想后退、不想躲避的时候。
时景歌也不知道自己哪来的力量,他用力地将九日推开来,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嘴唇已经哆/嗦着张开,用最快的语速说道:“我要回家。”
那四个字吐出来的时候,时景歌骤然有一股尘埃落定的感觉,他踉跄地坐在椅子上,下意识地想要去拿水杯,是拿个空。
而下一秒,一杯温水被塞他的手。
他听见一个熟悉的音,“好。”
是九日。
那一刹那,时景歌几乎要跳来。
他张口想要反悔,“要不……”
是这句话,怎么都说不完。
九日伸出手,抵在时景歌的唇/瓣上,堵住他所有的话。
时景歌抬头来,愣愣地看着九日。
那双漂亮的黑色眼眸湿/漉/漉的,一既往地对九日有着强大的吸引力。
他笑来,“告诉你一个秘密,实我叫闻旭生。”
“秘密之所是秘密,是不让人知道。”
“现在你知道,我该怎么办呢?”
闻旭生上下打量着时景歌,眼眸适当地露出几分不怀好意。
时景歌定定地看着闻旭生,似乎没反应过来闻旭生说什么。
被心上人一双眼睛凝视的感觉好极,闻旭生的笑容渐渐趋向于愉悦,“你知道我的秘密,所我要绑/架你。”
“听着,小歌,你被我绑/架。”
“所,接下来的一切,你都得听我的。”
“不然,”闻旭生顿顿,音陡然压低,冷漠而压抑,恫吓感十足,“我会撕票的。”
时景歌似乎总算反应过来,他不可议地看向闻旭生,闻旭生差一点举手投降,他觉得自己好像玩脱。
在那一刹那,时景歌开口。
“你果然连名字都是假的!”
“哪有人的姓氏会是九?”
闻旭生半张开的嘴慢慢地合拢。
这……关注点是不是有点什么不对?
是毫疑问,闻旭生的行动力还是足够优秀的。
他连夜将时景歌送回去。
只是越接近领地中心的位置,时景歌的表情越难看,焦躁与恐惧充盈着他的胸腔,让他只感觉呼吸都是凉的。
熟悉的一切渐渐出现在他的眼前,他却突然有一种掉头跑的冲动。
只是在转身之前,被闻旭生摁住。
“别动,”闻旭生语气淡淡,“现在,该去找你父母要赎/金。”
时景歌被闻旭生摁住,跑也跑不,只愤愤地踹他一脚。
闻旭生惊呼道:“好痛。”
“好,”闻旭生没什么诚意道,“你现在欠的债更多一些。”
欠债,要还。
要不然我会追在你身后一辈子的。
是时景歌的注意力已经不在闻旭生身上,每往前走一步,他的脸色会更难看一分。
闻旭生的手搭在时景歌的肩膀上,不时轻轻拍拍他的后背,想要安抚他的情绪,是收效甚微。
闻旭生又想别的办法,是论他说什么还是做什么,都没有办法转移时景歌的注意力。
时景歌不理会他,只机械地向前走,眼神空茫,脸色越发苍白。
这一刻,闻旭生才终于明白,为什么那一天他那么容易地将时景歌骗出去。
……小歌他惧怕着这。
很快,时景歌回来的消息传遍。
时凌易和祝穆语仓促赶来,表情都算不得好,是看到时景歌的时候,两个人具是一惊。
“小歌!”祝穆语连忙走过去,被时景歌神的眼睛吓一跳,“你这是怎么回事?你看看我,小歌!”
时景歌慢慢眨眨眼睛,虚弱地叫道:“妈妈。”
时凌易有些恼怒地看着闻旭生,将他拉到一边,低低道:“你怎么把小歌带回来?!”
“时先生,”闻旭生客气道,“让小歌回到这的,从来不是我。”
时凌易拧眉,“你什么意?”
闻旭生淡淡道:“驱使小歌的,只有他自己。”
“他想要回来,回来。”
时凌易冷着脸,眼底渐渐涌现出风暴。
而在这个时候,他听见祝穆语的惊呼。
“什、什么?”
时景歌的脸色惨白,摇摇欲坠,“我看到……哥哥。”
时景歌走出祝穆语的怀抱,默默指向前方,“这有哥哥,他在对我笑。”
“那有哥哥,他在给我摘花。”
“还有这,我们吵一架,我把他送我的小木鸟砸,他在捡那些残骸。”
“还有那……”
“这也有……”
“都是哥哥。”时景歌突然落下来,他扭头看向祝穆语,勾唇角,似乎是想要笑一下。
那个笑容此难过,让祝穆语鼻尖一酸,险些落下泪来。
时凌易也顾不上闻旭生,只对时景歌伸出手,“来这,小歌。”
时景歌摇摇头,动作很慢,“……又不是哥哥。”
他们的回忆太多太多,洒满这的每一处。
时景歌走完这,嗓子都已经哑,最后他站在祝穆语身边,用干涸嘶哑的音说道:“我前,总为,只要我多闹一闹,他会向我低头,像、像小的时候一样。”
“这一次,也该我先低头吧。”
“我想他,妈妈。”
祝穆语张张口,却什么都没说出来。
时景歌闭上眼睛,梦呓一般道:“他最讨厌软弱的人。”
“我不再活在梦。”
祝穆语和时凌易又一次带时景歌来到那个冰棺处。
时景歌没有哭,他只是沉默地跪在那,用手**着那个冰棺。
没有人可忽略他的悲伤。
“我做一个梦。”
“现在,梦醒。”
他做一个很长时的美梦,甚至深陷于美梦之中,不肯自拔。
在他的梦,哥哥只是出远门,很快会回来,还是那个优秀到近乎于梦幻的继承人。
他只需要躲在哥哥身后,随心所欲,任意妄为,哪怕闯祸,也没人舍得责怪他。
他知道自己讨人嫌,是他不在乎,时家已经有一个招人喜欢的,他不需要成为第个。
可是他哥哥在乎,他哥哥总想让他成为那个招人喜欢的存在,他们发生过数次争吵,最终总是他的哥哥让步。
“我会变得优秀。”
“我会招人喜欢。”
“我会去守护你所钟爱的一切。”
“你……”
……回来吗?
那三个字消失在风中。
时景歌依然没有哭。
第天,江明欢心情极差,险些在别人的地盘上发火。
他费力压下那股子邪火,也不知道自己心情为什么那么差。
直到葬礼开始,他看见跟在祝穆语和时凌易身后的时景歌,那股邪火不翼而飞,紧接着,是另一种说不上来的滋味。
……时景歌怎么那么瘦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