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叫方军的男子现任是市工商局的一个梯队成员,由于一直没有职务空缺,领导想提拔也不行,就先让他到联合执法队来做个副大队长,一来当做缓冲,二来也积累些工作经验,可是联合和执法队的成员来自各个单位,管理上很不好弄,他这个副大队长说话几乎没人听,恰在此时,又偏偏吴放歌误打误撞的撞了进来,正好让他找点事情做,借题发挥一番。吴放歌虽然此前不认识他,但是几句话就探出了他的身份,见他身为副大队长既不带队出征,又不在自己办公室办公,却跑到主人办公室看报纸,便知他多半是个闲人。
如果一个人安于现状,那么闲人就是个最好的归宿,反正工资一分也不少拿,乐得一个清闲,如果吴放歌重生前的机关生涯一般,可如果一个人是野心勃勃的,那么让他做闲人就是在忍受了,在忍受中等待着机会,正如宋江当年在浔阳江酒楼上题的反诗一样:他年若得凌云志,敢笑黄巢不丈夫。
吴放歌在方军的眼神中看到了一丝不安于现状的光芒,尽管那只是一刹那,就在吴放歌说要投诉的那一瞬间,但这已经足够了。两个不安于现状,立志要做出一番事业的人遇到一起,那是注定要掀起点风浪来的。
关于小商贩的投诉,方军近来也接到过一些,虽说有些执法队员在执法时态度粗暴,但是那些小商贩首先就有过错在先,而且经过整治确实让城市的环境整洁了许多,市民也没感到特别的不方便,所以方军想杀人立威也没机会。这次一抬头看见吴放歌,便觉着机会来了。他以前看过吴放歌的相关报道,觉得这个人是属眼镜蛇的,没把握绝不落口,一落口,那肯定是要咬着东西的,所以表现的很主动。
吴放歌见方军主动示好,也就把原本故意端着的态度放下了,把情况大致讲了一下。
方军想了一下说:“你好像不是当事人呐。”
吴放歌说:“当事人现在在医院呐,他女儿在照顾他,我是他女儿的同学……他们一家人呐,当了一辈子工人,一说要进机关办事,都胆怯,不愿意来。”
方军笑了一下说:“是这个问题,上周市里还发了文件,要求各机关要转变工作作风,杜绝‘门难进,脸难看’等不亲民的工作态度,现在看来任重道远呐。”
吴放歌也跟着笑了一下,正要说话,看见方军脸色变得很恭敬,而且从沙发上站了起来,吴放歌意识到门口进来人了,很可能就是主任,所以也跟着站了起来,转过身一看,门口站着一个五十岁左右,微微谢顶的家伙,手里托着一个保温杯。
方军笑着招呼:“韩主任回来啦,我正想找你汇报点工作呢。”
吴放歌也跟着招呼道:“韩主任好。”
“好好。”韩主任一边走向自己的办公桌,一边很客气地说:“坐,坐。”
等他自己坐回自己的办公桌后,先打开保温杯的盖子,滋溜溜喝了两口,又大量了一下吴放歌,问方军:“这个小伙子是咱们这儿新来的?”
方军赶紧介绍道:“呵呵,我到希望是呢,韩主任你忘了,前段时间严打上报纸那个退伍兵就是他,得过两个二等战功呢。”
韩主任“哦”了一声说:“嗯,有印象,有印象,你爸爸好像就是那个那个,咱们金乌的大知识分子嘛,呵呵。对了,你的工作问题落实了没有?”
吴放歌恭敬地说:“还没有,目前在孙局那儿帮帮忙。”
韩主任笑着说:“孙铁面那儿啊,好好,你当过兵打过仗,在他那儿干正合适,哈哈。对了,你来是……”
吴放歌赶紧说:“是私事。”
方军赶紧接上说:“对于小吴同志来说是私事,对于我们来说可就是公事了。”
韩主任又‘哦’了一声,说:“那小吴你就说说,不要有顾虑,我和你父亲也很熟的,呵呵。”
无论前世今生,吴放歌都不喜欢别人开口闭口的就提到他父亲,好像他沾了父亲多大光一样,但是现在,为了办成事,他得忍着。于是他又把刚才对方军说的那一套话,揉碎了又详详细细地说了一遍。
韩主任听了吴放歌的话,并没有立刻表态,只是嗯了一声,然后就是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方军见状忙对吴放歌使了一个眼色,吴放歌当即会意,从随身的公文包里取出早先就准备好的投诉信和相关证照的复印件以及医院的相关票据证明,毕恭毕敬地递了上去。
韩主任接过材料,也不细看,只是浏览了几页,然后就递给方军说:“方队长,你先看看吧。”
吴放歌知道自己该走了,于是就提出告辞,韩主任很有礼貌地欠了一下身子,方军倒是直把吴放歌送出门,送到楼梯口的时候吴放歌回头说:“方队你留步吧,有新情况我会随时向你汇报的。”
方军笑着客套了一番,看着吴放歌下了楼梯,然后又返回了韩主任办公室。
吴放歌下午在公安局里上班时,孙红兵似乎是无意间问了一句:“小吴啊,你同学的事办的如何了?”
吴放歌笑着说:“上午韩主任接待了我,投诉材料也收下了。”
“那个人……”孙红兵似乎对韩主任很了解,但什么也没说,只是摇了摇头。
吴放歌见孙红兵摇头,心中暗道:若是孙红兵摇头,那这事基本就能成了。对付不同人品的人就要用不同的方法,有时候一个人如果人品很差,那么反而更好办事,当然你得用对方法。但是这也得有个前提,那就是你必须了解你目标人物。
此时的吴放歌已经不是初回金乌市,两眼一抹黑的穷小子,在公安局工作的这段时间已经让他积累了一定的人脉,而且他还兼着《明日先锋》特约通讯员的差事,因此要调查方军和韩主任这两个人的个人资料倒也不太难。
方军的资料和吴放歌当初猜测的相差不大,而韩主任就有点意思了,这个老韩一辈子都没太大的出息,但是资格老,这个被派到联合和执法办公室做主任多少有点‘福利’的意思,说白了就是给他个机会捞一笔让他退休,因此韩主任一上任就给各执法分队下达了罚款任务,这么一来上行下效,联合和执法队就变成了虎狼队,弄得众小商贩怨声载道,投诉连连,韩主任的日子也有点不好过了。
如果方军的事情搞成了,整出了声威,整肃了联合和执法队的纪律,那么对小商贩、对市民、对方军本人绝对是一件大好事,但是对韩主任就不那么好了,因为这一招直接影响到了韩主任的钱包。因此韩主任或许会给点面子把阿梅的事情圆满解决了,但是从根子上从整体上解决联合执法队的粗暴执法问题,他绝对是不愿意干的。但是吴放歌觉得在这件事情上在解决阿梅的事情的同时,应该帮方军的忙,因为方面才四十出头,以后还有大好的前途,如果能成为盟友的,绝对是今后的一大助力,而韩主任不过是想捞一票就退休的人,没有太大的利用价值。但是韩主任又是方军的上司,正所谓官大一级压死人,现在又得罪他不得,假如要想让韩主任放弃一部分自己的利益还要帮他们的话,就只有一种办法,那就是给他更大的利益,而且要让他觉得和吴放歌、方军等人共属于一个相同的利益共同体。
但是,给韩主任什么利益呢?就凭他现在赚到的那几千块钱,是绝对不能满足韩主任的胃口的,一旦行贿不到位把小意思变成了不好意思,那么事情就反而难办了。
事到如今,吴放歌就只得改变一下未来的赚钱策略了。原本他对未来是有一个小小的计划的,那就是小餐饮业的正规化。
小餐饮正规化是一种趋势,同时也有着巨大的利益。吴放歌原打算利用自己在宣传舆论上的优势,力捧阿梅的烧烤车,使之成为一种合法、卫生经营的趋势,再加上联合和执法队不自觉的帮忙,由阿梅的父亲和几个老哥们提前收购了大量的建造材料,成立了一个小加工厂,专门生产和改进摊位车,只要能形成气候,一定又能小赚一笔,现在看来这件事必须做大了,让这一次小小的粗暴执法事件成为引子,引发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利益革命,最好把韩主任和方军都转到这里面来,虽说这样一来,那还没做成的蛋糕就被分走了好几块,但是有了官方的介入和支持,这块蛋糕也会相应地做得更大,而且摊位车的销售也从纯粹的市场行为转变为半官方的半强制行为,这其间的利益越发的让人垂涎了。
吴放歌连着两个晚上没睡好觉,一直在想着这个问题,琢磨着每一个细节,他发现自己要促成这件事,还有一环的缺陷,那就是信用。
对于金乌市的官场来讲,吴放歌还是个新人,新人最大的缺陷就是没有信用,你就是想行贿,想给别人好处,别人都不敢要,但是如果这第一步不走出去,以后的事情就更难办了,为了让事情变的更容易入手,吴放歌知道这件事只有一个人可以帮自己,那就是何海珍。这也是他目前唯一一个最亲近的盟友,有她出来帮忙做说客和掮客,这件事的成功概率无疑就又增大了几个百分点。而何海珍当然会帮忙,只是这个女人绝对不会白帮忙,为了今后的发展,这块蛋糕还得分她一份才行。
“就当是投资吧。”他这样宽慰着自己。(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