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兰小蝶一头撞死在自己的面前,孔簧的大脑里一片空白,蓄积满泪水的眼眶不由自主的落下豆大的泪珠,泪珠顺着脸颊滑落,孔簧毫不自知,保持着上一刻的动作,孔簧想要抢回什么,可是伸出手掌却什么都抓不到,悔恨、难过的情绪迎面而来,一时间,孔簧的内心五味杂陈,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发展成这样?为什么?老天,你为什么要这样?我孔簧究竟做错了什么,你要如此惩罚我!!
手术室前的所有人呆如木鸡,全都没有想到兰小蝶会如此的决绝,宁愿自己死去,也不想将孩子打掉,诸葛茂推动轮椅,这里静的连一根针落下都能听到声音,诸葛茂轮椅滚动的声音在这里显得那么另类。
“孔簧,节哀。”
憋了好久,诸葛茂只能说出这么一句话,剩下的,他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孔簧。
孔簧张了张最想说什么,可是他发现自己失声了,喉咙动着,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掌卡住了自己的脖子,任凭自己如何的宣泄,喉咙里跟卡了根鱼刺一样,难以下咽,又难以开口。
“啊”
所有的痛苦化为一声大吼,孔簧的脸色一白,一口腥臭的液体从身体里冲到了喉头,想要将这股液体吞咽下去,那液体却像是打了鸡血一样要从喉头蹦出。
“噗”
一大口鲜血从孔簧的嘴中喷了出来,滚烫的鲜血喷了一墙,混在了兰小蝶留下的红白之物里,两只变得不分彼此。
孔簧吐出了鲜血,整个人仰面朝下倒去,他的眼前看到了一扇门户,那扇大门呈现淡金色,熠熠生辉。
“这是天堂吗?看来我要死了。”
呢喃着,孔簧看着眼前的门户,嘴角噙起一丝微笑。
“小蝶,你不会孤单的,我来陪你了,你要等我。”
“砰”
孔簧的身体接触到了地板,剧烈的疼痛令孔簧逐渐迷糊的大脑瞬间清醒,眼前哪里有什么大门,那大门只是自己一时间出现的幻觉而已,红彤彤的双眼望着苍白的天花板,惨白的廊灯照射在孔簧的身上,像是为孔簧披上了一件白色的长褂,这种形象只有在太平间里才能出现。
艰难的从地上爬了起来,孔簧失魂落魄的朝外走,无神的双眼看着前方的路,双脚沉重的一步一摇晃,渐渐地,医院被孔簧扔在了身后,他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走出来的,只知道,他看到前方有着一道光,这道光非常刺眼。
“刺啦”
急刹车的声音刺激着耳膜,孔簧用手遮住自己的眼睛,眯着眼看着那辆在自己前方停下来的车。
这是一辆灵车,灵车上扎满了灵花,在灵车的后面摆着一个特别大的花圈,灵车内的司机伸出头,对着孔簧怒骂:“他妈的,你没长眼睛呀,走路不看路,想死是不是?”
孔簧没有回话,而是双眼看向了灵车前摆着的一张照片,照片上画着一个眉目如画的女子,女子的嘴角带着冷笑,一双眼睛阴森森的看着孔簧,孔簧的心脏剧烈地跳动着,又是一口鲜血从自己的喉咙被逼了出来,那张照片上的人不是兰小蝶还能有谁?
兰小蝶只不过才过世而已,灵车就到了,这是上天安排的,还是有人故意为之?孔簧不清楚,他也不想知道,此刻的孔簧脑海里想到的只有死,或许一死了之才能结束自己承受的痛苦。
“哈哈哈哈”
恐怖的笑声进入了孔簧的耳朵,孔簧眼前发花,努力将自己的双眼睁大,他要找到笑声的源头,黑白照片上的女子动了,她在猖狂的大笑着,突然,画面上出现了一个同样黑白颜色的婴儿,婴儿的脑袋奇大,婴儿咧着一张还没有完全成型的嘴,如同兰小蝶一样猖狂的大笑着,笑声是如此的刺耳,孔簧捂住了自己的双耳,想要阻挡住那笑声,可是笑声无孔不入,不管孔簧如何的阻拦,笑声都会在自己的脑海中回荡。
“不!!”
孔簧发狠的跑了起来,朝着灵车的方向而去。
灵车上的司机看着发狂的孔簧,想也不想,挂上倒档就朝后退,前面的人不知道为什么疯了,想要撞自己的车,灵车还没有倒出多远,灵车的后方发出了“咚”的一声,灵车的屁股撞上了什么,不管怎么加油,灵车都无法再后退,前方的人越来越近了,此刻再想要打方向前进已经晚了,司机跳下车,他要拦住孔簧。
孔簧就像得了失心疯一样,冲到了灵车前,摘下灵车前黑白色照片,照片里是一个老头,老头茫然的看着前方,但是,这样一幅照片在孔簧的眼中却演化成了另一幅画面,一个女人、一个婴儿嘲笑着自己。
一拳头砸在了黑白灵照上,孔簧要将这张照片砸的粉碎,他不想被人嘲笑,更不想被兰小蝶与那个死去的婴儿嘲笑。
灵车司机不管怎么拉都拉不住孔簧,没奈何,他只能给车里死去老人的家属打电话。
老人的家属来到了现场,三四个中年人将孔簧拦住,孔簧对着虚空乱砸,仿佛虚空中有什么东西再跟他争斗。
中年人里一个看起来脾气火爆的人,将孔簧一扔,暗骂一声:“晦气,竟然遇到了个疯子。”
两个中年人按住孔簧,在确定灵车安全的驶离了这里,两个中年人才松开了孔簧。
孔簧躺在地上,一动不动,他的眼中倒映着天空的繁星,没有焦距的瞳孔茫然的看着天,一幅一幅过往的画面从脑海中一划而过,孔簧时而欢笑,时而哭泣,曾经的种种就像放电影一样。
不知道过了多久,孔簧独自从地上爬了起来,拍掉自己身上的泥土,他拿起了身上响个不停的电话,发泄完了自己的情绪,孔簧接通了电话,声音沉稳:“喂。”
电话那头好久都没有说话,在孔簧准备挂掉电话的时候,电话那头终于有了声音:“孔簧,你就是这么对我们母子的吗?我们都死了,你也不帮我们敛尸,我们尸骨未寒,你却跑到了其他的地方,我们母子不会放过你的。”
那声音是兰小蝶,阴冷的话语将孔簧本来冷静下来的情绪再次点燃,孔簧拿着电话,拼命地朝医院跑,他跑到了手术室外,手术室外被清理干净,只有墙面上的一些暗红没有被处理掉。
抓住一名护士,孔簧浑身脏兮兮的问着护士:“昨晚那个孕妇在哪?”
护士初时看孔簧一身的泥泞,面露不愉之色,但是听到孔簧问昨晚的孕妇,神色一阵慌张,结结巴巴的回答道:“在,在,在太平,间。”
扔下护士,孔簧头也不回的朝着太平间而去。
太平间位于市一院的地下室里,诺大的太平间占据了市一院的整个地下室,刚刚走到地下室,寒冷刺骨的气息扑面而来,孔簧面无表情的走到太平间的门口,太平间门口坐着一个老人,老人佝偻着后背,拿着根旱烟枪,“砸吧砸吧”大口抽着旱烟,看到孔簧走过来,老人停下了抽烟,问道:“小伙子,来这阴森的地方干啥?”
“我来找昨晚在手术室外一头撞死的孕妇。”
说完,也不管老人的阻拦,孔簧推开了太平间的大门,走了进去。
“哎,人死如灯灭,小伙子,你要找的孕妇在第二层,第三格。”
老头回答一声,继续在那里抽着旱烟,旱烟的烟味浓极了,不一会儿,整个地下室里都充满了旱烟那刺鼻的味道。
按照老人所说的话,孔簧走到了第二层,第三格的位置,孔簧拉开了那个冷冻柜,冷冻柜里躺着一个女人,女人的肚子隆起,从脖子以上只剩下了一半,依稀可以看出兰小蝶的样子,孔簧伸手抱起兰小蝶的尸体,滚烫的泪水滴滴滚落,滚落的泪水滴落在兰小蝶的尸体上。
“小蝶我来接你,希望你不要怪我。”
诡异的一幕出现了,冰冷的尸体的手伸了起来,伸出冰冷的手指,擦掉孔簧的眼泪,孔簧的手机“滴”的一响,一条短信进入了孔簧的手机,孔簧拿出手机,点开短信,短信来自未知的号码。
“簧,我不知道我该恨你,还是该爱你,你能来接我,我感觉到好开心,再见,我和孩子只能来世再见你了。”
孔簧看着短信,泪水再次模糊了眼眶,坚定地抱起兰小蝶的尸体,孔簧木然的朝外走,老头看着孔簧,想说什么,最终摇了摇头,并没有阻拦孔簧。
抱着一具尸体,孔簧的行为吓到了很多人,医院的保安来了,他们不敢靠近,只是在远处摆出恐吓人的样子,想要让孔簧尽快离开医院。
孔簧一路朝城外走,走到了一片荒郊野岭的位置,孔簧选择了一块地方,徒手挖开了一个足有一人大小的坑,将兰小蝶的尸体放进了坑里,孔簧又徒手将坑填了起来。
默默地坐在兰小蝶的坟墓前,孔簧呆愣愣的看着墓土,一坐就是一天。
……
实验室里,年轻研究员叹息了一声,转头看着孔凝犇:“孔教授,这样做真的好吗?”
孔凝犇老泪纵横,擦掉自己的眼泪,老脸痉挛着:“既然选择了如此,我们就必须把事情做绝了,这场实验只有将一切事情做绝才能让他体会到怎样去逼迫自己,每个人都是一个大宝藏,没有足够的觉悟是不可能开启人体这项宝藏的。”
年轻研究员默然,静静地坐在那里,看着画面中,一个男人,一个坟堆,是那样的寂寥、悲伤。
……
慕容霜站在不远处,她遮盖了自己的气息,看着那个男人在那里一动不动,她的心有些揪着疼,虽然面前的男人不是自己的那个男人,可是,这个男人是那个男人的延续,换句话说,他也是那个男人,自己的男人如此痛苦,慕容霜莫名的跟着痛苦,心在滴血。
“希望你会快速的强大起来,你付出的太多了。”
……
枯坐在兰小蝶的坟前,孔簧坐了七天,一般人不吃不喝,七天必死无疑,不知道是什么支撑着孔簧,孔簧枯坐七天,面庞消瘦,却没有就此撒手人寰,七天的时间一到,孔簧颤颤巍巍的从坟墓前站了起来。
尝试着擦拭了一下已经干涸的眼角,孔簧看着兰小蝶的墓地:“小蝶,你放心,我会帮你照顾好你的父母的,我会像对待我父母一样对待他们,我走了,我会回来看你的。”
拖着疲惫的身子,孔簧回到了自己的房子,随便吃了点东西,孔簧换了一身干净的衣服,在自己家里的沙发上睡了一觉,孔簧踏上了前往兰小蝶老家的路程,孔簧的老家也在这里,但是,孔簧却想不起来自己的家究竟在哪?每次想起自己的父母,孔簧的脑海里都会出现两个模糊的画面,画面中的两个人的面孔不管孔簧怎么努力都看不清,这一次,孔簧也是想要印证自己脑海里的记忆,他要找到自己的父母,清楚的记忆是从大学开始的,大学以前,孔簧有印象,印象却不深。
踏上了归乡的旅途,孔簧独自看着车窗外,他一点都高兴不起来,经历了太多的诡异事情,到头来,却剩下孤独一人。
家乡的路是那么熟悉,孔簧踏上故乡的路,感受着熟悉的气息,疲惫的身体得到了释放,孔簧朝着兰小蝶家里的方向而去,他要先见一见兰小蝶父母,他要将小蝶逝去的消息告诉兰小蝶的父母。
走在乡间的小路上,孔簧看着四周栽满的老槐树,心情格外沉重。
还没有走到兰小蝶家的门口,孔簧远远的就听到了丧歌的声音,孔簧的神色一震,不敢置信的看着远方,那里黑色的布条,白色字迹,还有数不尽的花圈,这是?孔簧急速朝着那里奔去。
眼前的一幕,令孔簧的世界观彻底崩塌,灵堂里摆着两幅人像,人像中的人正是兰小蝶很早以前让自己看过的兰小蝶父母的照片。
这,究竟是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