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日清早, 天光朦胧,晨昏未晓,西北处的空已经传来响动声。众世家子弟次到来,他彼此熟识, 见了后么问候长辈, 么展示各自的马鞍弓箭, 一时其乐融融。
寒暄中,有人眼睛尖, 到不远处走来一行人:“裴郎来了。”
裴纪安骑着马, 青衣萧萧, 容如玉,带着众多侍从缓缓朝集合走来。众人到裴纪安,纷纷前说话:“裴郎,你可终来了。还没有恭喜你喜结良缘, 与广宁公主修成正果。你可真行, 不声不响,便把我朝最美丽的公主摘走了。”
裴纪安微微笑着,一一道谢:“多谢诸位好意。等回东都后,我亲自设酒, 宴请各位。到时请诸位务必赏脸。”
郎君纷纷应下, 他都出身尊贵,有财有貌,对玩乐很有一套。才几句话的功夫, 他就讨论该去哪儿喝酒, 北里出的几座酒楼,他嘴里如同家常便饭一般。裴纪安听到,微微皱眉, 却也没说什么。
众人谈话间,远处传来马蹄声。他回头,相互提醒道:“子和赵王来了。”
紫桂宫的方向,两个年轻男子一马当先,带着浩浩荡荡的侍从朝他走来,正是子李善和赵王李怀。他身后跟着许多衣着鲜艳的女子,甚者,还跟着一些不伦不类的“男人”。
此时尚武,官员还没有文官、武官之分,或许说,官场默认一个男子应当文武皆通。即便是三省六部一众宰辅,早年也都有从军经历,如果会文书,不会弓马,聚会的时候会被同僚耻笑的。
男子如此,女子也纷纷效仿,贵族女子会骑马射箭的不少数,有胆子大的,公女扮男装出行。朝廷下旨斥责过好几次,而没什么用处,王妃公主依以将侍女假扮成男人为潮流,行下效,下人自禁不住。
李朝歌和李常乐也队伍中。李朝歌已经回归家庭,宫里出去狩猎,她自跟着兄弟姐妹一行动,不显得她很不合群。但其,她并不想和这些人一走。
李常乐好新奇,今日穿了一身男装,装模作样混男人中。听说李常乐这身衣服还是和李怀拿的,李怀是皇子,自有许多没穿过的衣服,后来身形长,就没法穿了。李常乐昨天磨了很久,终从李怀那里来了衣服,晚的时候侍女还问李朝歌不也换男装,被李朝歌拒绝了。
说句不好听的,女子和男子骨骼不同,女子天生曲线柔和,穿着男子衣服撑不肩膀和胸膛,毫无阳刚气概不说,反而像监。
李朝歌才不干这种,她大大方方穿女子胡服。胡服本是北朝游牧民族的服饰,多年来不断融合汉文化,如今已经成了大唐独特的风景线。李朝歌的胡服以白色为底色,绣着青红交接的翟鸟,腰用红色的革带束紧,凸出她优美的脖颈,纤长的四肢,流畅的腰线,以及骑马尤显修长的腿。
她今日扎了高高的马尾,除了固定用的发簪外,浑身下再没有多余的首饰。不似昨日妆容盛大,可是这身打扮,越发显得她英气勃勃,艳丽飒爽。尤其她的不远处是穿着男装,来莫松垮的李常乐,李朝歌的马比李常乐的高,可是腿却比李常乐的长,对比来尤其明显。
李朝歌单手握着缰绳,脊背笔直,目视前方,长腿稳稳当当踩马镫,而旁边李常乐却埋宽大的衣服里,像小孩子偷穿大人衣服,没精没神。如果单还能说一句玉雪可爱,而旁边的李朝歌腰细腿长,曲线玲珑,两个人放一,显得李常乐弓腰驼背脖子短,比例尤其虐。
美艳前,可爱一文不值。
众人到皇室来了,都停下说话,静静恭候皇子及公主到来。裴纪安一眼就到了李朝歌,不止是他,场所有郎君无论认不认识李朝歌,此刻都忍不住往她的方向。美人如玉,气势如虹,她的脸庞映照晨光中,像是打了层柔光一般,着养眼极了。
裴纪安也忍不住了几眼。这个女人别的不提,身材长相着得天独厚,无论什么方都是最引人注目的一个。李善等人走近后,裴纪安才突惊觉,李常乐也,而且就跟李朝歌旁边。
他刚才竟完全没有注意到。裴纪安尴尬,连忙前请安:“参见子,参见赵王,参见安定公主、广宁公主。”
李善慢慢勒住马,和裴纪安寒暄,其他世家子弟也纷纷前行礼。李朝歌懒得听他客套,她眼睛转了一圈,问:“顾明恪呢?”
正寒暄的世家子弟话音一停,相互对视,都好戏般向裴纪安。昨天宫里猛料频出,先是走丢的安定公主找回来了,紧接着裴纪安和广宁公主赐婚,再后,安定公主竟了裴纪安的表兄!
消息一个比一个劲爆,现,紫桂宫已经没人不知道裴家被天恩相中,说不定,尚两位公主了。
裴纪安暗暗叹息,李朝歌真是闲不住,随时随都惹出些动静来,一刻都不肯安生。裴纪安说:“表兄也来了,但是表兄身体不好,性情喜静,便去清净处养神去了。”
李朝歌扬首了,立刻驭马朝外走去:“你不用管我,一会直接出发吧。我陪着他慢慢走。”
说完,她头都没回,就驾马冲到外了。
李朝歌走后,剩下的儿郎相觑,眼神中似调笑似热闹。这种怎么说呢,两人同是公主,李常乐宫廷里接受最好的教育长大,成年后嫁给世代公卿的裴家长子裴纪安,而李朝歌本就差一截,最后却了寄住裴家的表公子。
出身差一截,教养差一截,夫家是差了一大截。就算顾家祖清贵又如何,祖的清能当饭吃吗?大概环境决定命运,一个人从小的出身,真的决定了她的眼界吧。
李朝歌和李常乐都是他的妹妹,李善没有多说,笑着道:“时候不早了,我出发吧。”
众人应是,郎君一调转马头,各家各户的侍卫纷纷前,护送着小主子进山林。前浩浩荡荡,人头攒动,而队伍后方却无人问津,稀稀拉拉跟着几个人,对比之下尤其萧条。
李朝歌皱眉,挥前人扬来的尘土,对顾明恪说:“顾公子,我倒不意走最后,可是不喜欢吃别人的尘土。不我走快些?”
顾明恪今日还是一身白衣,清晨的雾落他身,清清冷冷,朦朦胧胧,像是融入晨霭一般。连灰尘都仿佛自惭形秽,不敢落他身。李朝歌和顾明恪一走最后,李朝歌脸荡了一层土,顾明恪身却干干净净,纤尘不染。
顾明恪不为所动,说:“公主若不耐烦,自行离去便是。我体弱多病,不可剧烈运动,恕不能奉陪。”
李朝歌着他的脸,心想亏他好意思,能说出“体弱多病”这四个字。有美人侧,李朝歌也不乎吃土了,她同样松松握着缰绳,不紧不慢跟顾明恪身侧:“公子体弱多病,那我好好保护公子了。公子放心,我今日绝对随行你左右,绝不离半步。”
顾明恪依专注着前方,一个眼神都没往旁边分,来完全不乎李朝歌。但他心里却长长叹了口气。
现有一个好消息和一个坏消息。好消息是她终不再执着贪狼了,顾明恪的任务获得了极大进展。坏消息是,她好像他了。
北宸天尊主管刑狱千年,习惯了被人疏远,被人惧怕,甚至被人咒骂,却是头一遭被人追求。
现来人间执行任务,竟这么危险的吗?
李朝歌和顾明恪慢慢走,前的人走远了,扬的灰尘也渐渐远去。李朝歌不必担心一张口就吃一嘴土,她轻轻扫了顾明恪一眼,浅笑道:“到如今,顾公子还坚持不认识我吗?”
顾明恪淡淡道:“昨日公主壮举,下自认识公主。”
想不认识她才比较难。恐怕如今,紫桂宫没人不知道安定公主李朝歌的大了。
“那之前呢?”
“昨日是我一次见,下不知公主指的是哪里之前。”
“那我说的再明白一点。”李朝歌定定盯着顾明恪,低声道,“剑南道里大山黑森林,以及,屏山。”
顾明恪脸神情没有丝毫波动,他静静回望李朝歌,道:“下自小体弱,这些年除了长安洛阳,再没有去过其他方。公主,你认错人了。”
李朝歌和顾明恪对视片刻,谁都没有率先移视线。李朝歌轻轻笑了,点头道:“好,你不承认。我这个人最喜欢勉强别人,你不承认,我偏让你承认。”
什么毛病。顾明恪收回视线,对着前方静静道:“公主,进林子了。麻烦路。”
李朝歌哼了一声,觉得这个人无趣极了,跟他说话比跟冷冰冰的法条说话还无聊。
两人并肩走丛林中,四周是被侍卫刻意赶过来的猎物,但是两人谁都没有动手的意思。李朝歌走了一会,指着旁边的一株菌,说:“这里竟有虎爪菌,这种菌吃了致幻,连老虎都能一炷香内放倒。若是采集一些用来狩猎,岂不是半功倍?”
顾明恪淡淡嗯了一声,一副随着李朝歌去的样子。过了一会,李朝歌又到一株藤蔓,说:“铁钱蔓,这也是能昏迷猎物的,来人,都摘下来,一会分给众人。”
侍从听闻,立即前摘藤蔓。李朝歌向顾明恪,顾明恪依安安稳稳坐马,察觉到她的视线,顾明恪微微一笑,说:“这些植物都生长剑南,公主对它的功效最了解不过。公主自己做决定就好,我做什么?”
李朝歌脸色沉下来,对侍卫使了个眼色,冷声道:“不用摘了。”
侍卫停住,他不明所以向莫生气的公主,再风轻云淡的顾家郎君,不明白公主这是怎么了:“公主,既对狩猎有帮助,为何不摘一些送给子和赵王?”
顾明恪唇边淡淡笑了下,拉动缰绳,继续往前走。李朝歌到他的表现,心中知道这个人精明的很,靠这些来试探他,绝不会成功。
李朝歌很快放弃,她勒着马前,随口对侍卫道:“骗你的,有毒,不碰。”
侍卫悚一惊,齐齐吓了一跳。这时候李朝歌已经追顾明恪,问:“你似乎对裴纪安很关注,以你的才能,绝不会屈居裴家。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公主谬赞。”顾明恪说,“他是我的表弟,我关注他天经义。”
李朝歌挑眉,颇为怀疑:“你真的是表兄弟?裴纪安那颗歪瓜裂枣,长得出你这种表兄?”
顾明恪极正经一个人,听到这话都差点笑出来。他无奈扫了李朝歌一眼,眼中疏影横斜,碎光清浅:“公主,慎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