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七章】
沈茴低着头, 圈点点红了。
以前从不知道自己会变成这子。听着再熟悉不过的自己的声音,说着这不堪的言词,心里阵阵难受。
路是自己选的, 往直前不后悔, 可被荆棘扎伤了, 还是会痛的。
手里攥着的小糖盒将娇嫩的手心都咯红了,可握着小糖盒的力度却越越重。这种硌得手心发疼的滋味,勉强能压着胸口的酸意, 让自己不要哭。
不哭, 肯不再这死太监面前哭。
裴徊光用力置了笔。
前刻他才刚蘸了墨,狼毫上饱满的墨汁溅起,溅到沈茴杏色的裙子上。
直到裴徊光走书阁, 沈茴还没回过神。低头望着裙子上沾染的墨滴,反应过, 小跑着追去。听着裴徊光的脚步声, 小跑着下楼,追着裴徊光进了五楼的盥洗室。
裴徊光只是过洗手的。
墨汁在他修长皙白的手指上蹭了点,他用凉水反反复复地洗, 直到这双手又干干净净了。
沈茴站在门口,默默瞧着他。
裴徊光拿起干净的棉巾擦尽手上的水渍, 经过沈茴身边看都没看,他了盥洗室,又往楼上去。
沈茴跟他保持了点距离,又默默跟着他。跟着他走上六楼, 裴徊光脚步没停,继续跟着往七楼去。
沈茴听着两人交叠的脚步声,在心里劝慰自己, 努力让自己笑。即使笑不,也不准拿委屈的模。
到了七楼的寝屋,裴徊光在屋内默立了片刻,才转过身,将目光落在小皇后的身上。
裴徊光将目光望过时,沈茴朝他走过去,停在他身前半步的距离,动抬手环住他的腰身拥着他,再点点往前挪,直到将身子贴靠在他胸膛。仰起脸望向他,软软地撒娇:“别生气啦。”
裴徊光冷瞥着。
他神情那冷,和他身上的温度。
沈茴努力扯起嘴角摆最好看的笑容,再央他:“以后不会再随敷衍掌印了。”
沈茴只想将他哄了。至于这话嘛,自然也不是真心的。
裴徊光睥着沈茴这张假笑的脸,终于再开口:“娘娘想赢局,咱家依了娘娘,所以娘娘的赌注呢?”
沈茴绕在裴徊光身后的手有些僵,努力维持脸上的笑容,说:“自是掌印说了算。”
“是吗?”裴徊光轻飘飘地问。
沈茴僵僵点头。脑海中已经幻想了种又种被这死太监折腾的画面。
“哭。”
沈茴愣,怔怔望着他,连脸上强撑的笑也坚持不下去了。
沈茴缓慢地眨了下睛,蜷长的睫轻轻扫过,带下泪珠。知道裴徊光看了,看难堪得想哭,也看憋得心口都疼了。
沈茴边在心里警告自己不准在这大奸宦面前丢人的哭,边又给自己找借口,反正哭是他说的,是赔去的“赌注”。
挣扎犹豫间,心口灼烧般地痛。低下头,咬着唇无声落泪,还是不愿让裴徊光看见泪水涟涟的脸。裴徊光也没阻止,由着。
沈茴哭了近刻钟,才将泪收了收。心口的憋痛也慢慢散去了。
“假装什?”
忽听头顶的声音,沈茴偷偷抬望了裴徊光,忽然想到自己脸上挂着泪,匆忙又低下头去。
裴徊光直接捏着沈茴的下巴,抬起的脸,让泪洗过的脸览无余。
“娘娘还记得当初招惹咱家时,自己的说辞吗?”
沈茴当然记得。那可是琢磨了好久,才最终鼓起勇气对他说的话。
——那皇帝的女人为掌印宽衣暖榻,掌印会觉得痛快吗?
“娘娘最好给咱家记着,你是皇后,不是需要讨好别人的低等东西。”
沈茴望着裴徊光又困惑了。
那说辞……不就是要凭借着皇后的身份向他卑微讨好让他痛快吗?他现在说这话是什意思?要记着自己的皇后?记着自己皇后的身份又能怎呢?难不成还能让他跪地伺候吗?
裴徊光推开了沈茴。他低头看着自己上身的雪色寝衣,上面落了沈茴的泪,也沾了裙子上的墨汁。
裴徊光三两下解开系带,将上衣脱了,随手扔到椅子上。
沈茴急忙低头,不敢去看。
裴徊光瞥了,想说什,又咽了回去,转身去了榻上。
沈茴低着头在原地站了会儿,刚刚忽然降临的难堪缓过去了。平复了下情绪,开始懊恼今日的表现实在是太差劲了。不应该这失态才对。
拿着帕子闷声去蹭裙子上粘的墨汁,直到蹭不下墨痕了,才吹熄了屋内的灯,从床尾小心翼翼地轻轻爬到床里侧。
当裴徊光的手覆时,沈茴拉住他的手:“掌印。”
试探:“明天要起得很早,今天晚上可不可以不要让我睡得那沉?”
裴徊光的手掌覆在沈茴的睛上,沈茴轻轻握着他的手腕。片漆黑里,两相僵持着,分安静。
沈茴倒也不是非要早起,只是忽然想试探下。
“也不是不行。”裴徊光慢悠悠地松了手。
沈茴有些意。仔细听着身旁的响动,听见裴徊光下了床,在衣橱里翻找着什,他很快又回,然后拉住了沈茴的手,将的两只手交叠放在起。
沈茴很快反应过,裴徊光在绑的双手!
不仅是手,还有脚腕。
甚至,他又用的披帛蒙了的睛。
沈茴愣愣的,心想至于吗?他在防着半夜对他动手杀了他吗?这怎可能呢?这的病秧子哪有那本事杀得了他?
安静又漆黑的环境下,沈茴又为畅快地哭过场,此时脑海中异常地清醒。开始反反复复地回忆今晚见到裴徊光之后的每细节,细细去琢磨。去琢磨裴徊光的每神,去推敲他说的每句话。
夜色渐浓,时间变得没了概念。沈茴后悔下午睡了那久,导致此时点困意也无。偏偏手脚被绑,不是很舒服。
将今晚的每幕都推敲琢磨过,隐约有了新的猜测。这猜测让惊讶,也让茫然。想再试探番身边的裴徊光,却不知道他此时是睡着还是醒着。若他睡着,倒是不好将他吵醒。
沈茴犹豫很久,终还是决轻声问问裴徊光可睡着了。还没开口,身侧的裴徊光忽然转过身,开始解的上衣。沈茴怔,片漆黑里,僵着。
沈茴后悔了,不敢为了试探裴徊光的底线动提不要他像之前那点了的穴道,让沉沉睡去。
轻轻咬着嘴唇,受着锁骨下冰凉的手掌,宁愿被敲昏没有知觉。至于刚刚打算问裴徊光的话,现在是怎都问不口了。
夜深人静,街道上几乎看不见什人影。
沈霆骑马疾行而过。傍晚时,母亲随口说想吃栗子杏仁千层糕。他知道有家铺子的栗子杏仁千层糕味道很好,赶了很远的路去买。等母亲明早起可以吃到了。
两道人影从昏暗的小巷闪,拦住沈霆的马。
沈霆瞥了拦他的张达和刘伟奇,他翻身下马,拽着马缰跟他们两走到角落处,问:“什事?”
张达欲言又止。
刘伟奇看了张达,开口:“咱们现在是该称呼你沈将军还是吴将军?”
他话音刚落,张达赶忙接了话,语气里有点酸溜溜的:“大哥,你现在可以领着朝廷的俸禄,带着朝廷的兵马耍威风了。再也不用跟着弟兄们担着乱臣贼子的骂名。弟兄们不能不多想啊!”
沈霆说:“沈霆七前就已经死了。”
“有大哥这句话,咱们就放心了!”
“咱们信哥哥,下面再有人闹事,我和张达就能给大哥处理了!”
沈霆眯起睛,遥望皇宫的方向,这远的距离,仍然可以看见巍峨皇宫的角。
他是曾经轻狂的沈霆,更是势要推翻昏庸王朝的吴往。
沈茴很晚才睡着,醒时裴徊光已经不在身边了。而绑在手脚上的绳子早已解开。掀开被子刚要下床,看见被子里的那小糖盒。
沈茴愣愣望着那小糖盒很久,才将拿起,推开盖子,取里面的黑玉戒,然后拉起自己的裙子。
又过了近三刻钟,沈茴才下楼。
沈茴楼楼地找下去,心想若裴徊光已不在沧青阁,先回昭月宫,下回再将这戒指还他。却在庭院中看见了裴徊光。
裴徊光站在棵玉檀树下,抬望向树端的两只喜鹊。
沈茴走过去,和他同望向那两只叽叽喳喳玩闹的喜鹊,问昨天晚上想问的话:“蔻蔻在掌□□里重要吗?”
收回视线,望着他。
许久之后,树端的那两只喜鹊前后地飞走了。裴徊光转过身看着沈茴,他嗤笑了声,道:“这要看娘娘自己的表现。若得了咱家的心意,就是咱家的宝贝。反之,就成了咱家这等阉人取乐的玩意儿。”
沈茴认真想了会儿,隐约意识到自己的美人计似乎还是有些用处的。又朝裴徊光迈步,去拉他的手。将黑玉戒戴在他的指上,说:“喏,好好戴着。”
裴徊光漆色的眸底如既往看不情绪。他说:“娘娘怎会儿委屈得恨不得扒了咱家的皮,会儿又……”
他“啧”了声,没找到准确的词形容。
沈茴想说那是为自己的脸皮还不够厚,修炼的美人计也没大成。可不能这说,胡乱给自己找借口:“本宫纪还小呢。没性。嗯。”
沈茴趁着此时裴徊光心情好,问:“昨日上擂台的那是司礼监的人吗?”
“聆疾?”裴徊光语气轻缓,“娘娘看上他了?”
“嗯。”沈茴点头,“我身边没有身手那好的人,想跟掌印讨人。”
沈茴说的是实话,也不介意从裴徊光身边过的人身在曹营心在汉。不会将人真的当心腹,而是需要时用他的武艺护卫。
裴徊光慢悠悠地拨转着指上刚套的黑玉戒。他盯着沈茴的睛,说道:“他在禁军处当差,不是阉人。”
沈茴有些惋惜。不是宫宦,那自然不方了。
裴徊光冷笑了声:“娘娘既然看上聆疾了,阉了送去给娘娘使用是。”
“不不不,不用了!”沈茴急忙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