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百六十七章】
整个偏殿里瞬安静下来。偏殿正中央剑舞的妃子们停下来。乐师抚出的绵长调子忽然走了音, 发出一道尖利的声响来。乐师吓了一跳,立刻跪下来,额头触地。
皇帝可不是临时意。从一开始, 一场中秋佳节的团圆宴, 就是一场荒诞的淫宴。皇帝不过是对新进宫的一批秀不满意, 想要二次选秀而已。群拿着皇家俸禄的人,居然胆敢百般阻拦。
好啊。你们不是阻止吗?行啊,朕听你们的, 不选秀纳妃了。身至高无上的皇帝, 难道他还弄不来人?看看满殿的端庄美人们,不都是他的人吗?
他心里还含着点报复的意思。他迫不及待地想要知道今夜过,他们将自己的妻接回家中之, 会何捶手顿足悔劝阻皇帝选秀!
至于么做的恶果?
皇帝抓了抓奇痒难耐的胳膊。该死的病百般折磨着他,让他食不欢眠不沉, 就连对着能令他心神荡漾的美人也不能尽情!是的, 就算美人被他扒了衣裳绑在床上,除非借助大量的药物,否则他将不能有反应。当一个男人面对美人时没了反应, 那和低贱的太监有什么区别?
胳膊上的痒痛慢慢好了些,皇帝才有精新扫视殿内的臣子家眷。
所有人安静地坐着, 谁也没动。
“你们是打算抗旨不遵?”皇帝指着殿内的妃嫔们,“可是杀头的死罪!”
他又提高音量大喊一声:“孙昌安!”
“是!”孙昌安从人群面走出来,在他身是二十余个内宦,孙昌安一挥手, 那二十多个内宦同时拔.出腰的佩剑,银光闪闪。
孙昌安得意地笑着。彻头彻尾的走狗笑。
臣子家眷中有些娇气的姑娘忍不住倒吸冷气,甚至红着睛开始哭了。甚至有担心的姑娘颤颤巍巍的将手放在腰, 想要解衣衫。可是当众宽衣样的奇耻大辱,是与多年闺阁教养相违背的。样的羞辱,还不一头撞死!
可是望着那些冷脸太监手中森森的剑刃,她们抖着肩心里全是畏惧。她们在心里担心,就算她们不愿,真的能愿吗?等一会儿群冷内宦会不会朝她们冲过来扒她们的衣裳?
在内宦统一拔.剑的齐声,整个偏殿次安静了下来。
皇帝脸上的笑,慢慢收了来。他逐渐眯睛来,中浮现了齐氏骨子里的残暴。他刚要开口,忽闻耳边的落盏声。
在一片死寂中,沈茴将手中的茶盏放下。瓷杯落桌,细微又清脆的声响。
皇帝闻声转头望过来。
团圆抖着腿,下意识往迈出一步。圆满赶紧拉住她,狠狠瞪她一。团圆瞬回过神来。是摔盏,不是落盏。记错了,记错了……
沈茴没看皇帝,她目视,望着停下跳舞的妃子。她说:“本宫刚入宫时,便知晓丽妃善舞。以所见都是柔美的舞姿,不曾见今日的剑舞也样好看。”
沈茴顿了顿,转头望向身边的皇帝,继续说:“陛下可别辜负了妹妹们的心意。”
皇帝望向殿中站立的妃子,目光一一扫过她们的脸。宫中人在是太多了。穿着舞衣的些妃子们,有些人熟,有些人他都没什么印象。他打量着属于他的人们,又发现了几个貌美花的。
也罢。长夜漫漫,不必执着一时。在不该辜负了美人们的心意。她们了取悦他,不知道偷偷练了多久,若他一都不看,美人们该多伤心啊。
皇帝中的阴翳慢慢淡去些,脸上也新有了点笑。他点头,说:“是朕的错。朕不该辜负美人的心意。刚刚没有看你们跳舞,你们便跳一遍。一回啊,朕好好看,谁跳得好有赏!”
席的臣子家眷们悄悄松了口气。然而皇帝的目光次落过来,拿出帝王的口吻来:“一曲终了,朕不想你们身上有一丝衣物。否则,杀无赦!”
像是了配合他的帝王威严,他刚刚说完,殿外忽然炸响一道惊雷,紧接着蕴在乌云中几年的暴雨瓢泼而落。
刚刚松了口气的臣子家眷们瞬次白了脸。她们终于明白,今日恐怕在劫难逃……
“跳吧。”皇帝的声音伴着殿外的雷雨交加。
跪地不敢抬头的乐师才抬头来,赶忙爬回去,稳了稳心神,准备新弹奏。
“陛下。”沈鸣玉站来。
听见沈鸣玉的声音,皇帝的目光瞬略过去,佝偻的脊背甚至也跟着挺了挺。
沈鸣玉说:“鸣玉虽然跳舞不怎么好看,可是喜欢舞剑了。既然娘娘们准备了剑舞,鸣玉也想上去跟她们一跳。”
一瞬,皇帝浮现新岁时沈鸣玉在擂台上翩若游龙的矫捷身影。他拍了拍手,连声说:“好好好!”
沈鸣玉从席绕出来,走到丽妃面毕恭毕敬地询问:“娘娘,还有多余的剑吗?”
丽妃摇头:“每人一把,没有备着多余的呢。”
“哦……”沈鸣玉沮丧地拉长了音。
皇帝竟然怕沈鸣玉就要不跳了,他赶忙说:“你随便借一把剑便是!”
沈鸣玉转过头望向皇帝,笑着说:“陛下真英明!”
皇帝听着沈鸣玉夸赞他的样子,心里又恍惚了一下。他好像,又看见沈荼了。可成婚两年,她一共就夸过他两回……
聆疾从东偏门进步,快步朝岑高杰走过去,低声禀话:“大臣们已经知道了陛下的用意,都在外面跪着。”
现在?岑高杰听了听外面的暴雨声。
孙昌安谄媚地拿了身边内宦的剑双手捧给沈鸣玉。
“剑不好。”沈鸣玉没接。
皇帝回过神来,跟着附和:“就是,阉人的兵器不好。鸣玉,你去禁军那里挑一把。他们的剑,每一把都极精良。挑中了,就归你了!”
“谢陛下赏!”沈鸣玉朝站在外围的禁军走过去。禁军个个站得笔直,目视。沈鸣玉一边走,一边目光从他们腰的佩剑一一扫过,站在聆疾面,说:“指挥,可否将剑借我试试?”
聆疾下意识地皱眉。
他的剑,是师门代代传下来的。
他看了沈鸣玉一,解了佩剑递给她。
“多谢!”沈鸣玉接过来。
外面忽然传来一阵嘈杂声,几乎被隐在雷雨声中,不是很明显。
沈茴听见了。她开口:“鸣玉,娘娘们都在等着你呢。”
沈鸣玉悄悄舒了口气,握紧手中的剑,转身快步。
乐师新弹曲子,丽妃带着妃子们开始剑舞。沈鸣玉站在角落的地,望着面的妃子们何跳舞,跟着举剑比划。她自然跟着跳舞就能跳得很好的天分,拍子总是落了半拍。
可偏偏,皇帝觉得她认真学着跳舞的样子好看极了。他妃嫔都不能入他的。
恐怕满殿之上真正观看支剑舞的人只有皇帝一人。臣子们的家眷们陷在皇帝的那一句“一曲终了,朕不想你们身上有一丝衣物。否则,杀无赦!”
恐惧,让她们盼着支舞永远不会停!
没有人做一个脱衣的人,所有人都在僵坐着。
贤贵妃悠闲地品了一口甜酒,望着那些人的模样笑了笑。些人恐怕都以宫中妃子尊贵无比,殊不知宫中的人们自入了宫门,一日未曾远离过样的恐惧。
就算今日之事失败了,大不了一死。她已经受够了。
殿外的嘈杂声越来越大了。那些臣子们跪在殿外的磅礴大雨中,尽臣子劝阻的本分,搬出说不完的大道理苦心劝阻。更有脾气暴躁的武将,口气已极不耐。
殿内舞曲曼妙,是另一番华丽的景象。
沈茴手里的茶盏忽然落到地上,碎了。
立刻有宫婢赶过来收拾,免得伤了皇娘娘的脚。沈茴将手递给蔓生,身离席,让她们打扫。
皇帝寻声转头,看了摔碎的茶盏,抬头望着沈茴缓步向退的身影。他望着身着凤服的沈茴,次在心里感叹他的皇可真美啊……
“护驾——”孙昌安尖利的声音颤抖响。
木剑落了地。确切地说,是木套。每一把妃子手中的剑,拔下木套,里面便是磨了又磨的利剑。
一幕太突然,很多人都没反应过来。
孙昌安瞪大了睛,看着那些妃子举剑朝皇帝刺过去,他赶忙招呼着自己的人冲上去护驾,口中一遍一遍呼喊的“护驾”一声比一声颤。
满殿的臣子家眷们也惊愕地望着一幕。
有个姑娘下意识地颤声跟着喊了两声“护驾”,紧接着立刻捂住了自己的嘴。她望着身边的人,所有人苍白的脸上满是震惊,可她们都闭着嘴。
护驾,好像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更是能带来无上嘉奖的事情。可是……她慢慢坐下来,紧张地握着拳,看着看一场戏。
握剑的妃子有的跑得慢了,被内宦轻易钳制住。有的跑得快的,已经将手中的剑刺向皇帝。那些刺来的剑,有些被内宦手中的剑挡开,有的划伤了皇帝。
皇帝大惊失色,跌坐在地,连连向退。
“禁军!禁军!护驾啊!”皇帝大声呼喊。
站在远处的禁军也在往边赶。
都是些娇养的妃子,衣食住行被下人伺候着,就连举剑跳舞,也要使出很大的气。不断有剑划向皇帝,将他身上的龙袍划乱了。却没有一处伤致命。
不断有妃子被拦下来。
于是,举着茶托、蒲扇的宫婢、内宦们,便摔了手里的东,从宴桌底下、花瓶里,抽.出匕首,朝着皇帝冲过去,朝着那些护驾的冷面内宦冲过去。坐在席的妃子们,有的躲在角落瑟瑟发抖,亦有拔下发的簪子冲上去。
“灭九族也算替□□道了!”臣子家眷中忽然高喊了一声,抓着坐的椅子冲上去。
轰鸣的雷雨声中,整个华丽的大殿乱成一团。
沈茴站在远处,冷静地看着,时不时将目光落在殿门。
落在皇帝身上大大小小的伤,越来越多了。
皇帝连滚带爬地逃,躲在岑高杰和聆疾身寻求庇护。
“让开!”沈鸣玉从高处一跃而,举着手中的剑狠狠刺下去。皇帝大惊,打着滚躲避,还是让剑刺入腹中。
沉的殿门忽然被打开,又关上。
“裴徊光!救朕!救朕!”皇帝已然明白连禁军也要他死。于是,裴徊光是他的希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