硕集城自蒙南军第四天攻城之后,就开始战火不断,虽然都是试探性攻城一个时辰,然后就会像海潮一般撤回,可是这也让硕集城城防一万兵卒心里大鼓。
当然硕集城的百姓也是人心惶惶。
清幽院静的一个清雅小院子中,一名老者坐在石凳之上,前方无数的文人儒士都在给这老者行礼。
老者名唤邹德润,是青州数一数二的文学大儒,老者本应该随着妇孺老者的队伍出城逃亡,可却留了下来,他的原话是:“吾辈读书人,岂能先随妇人女子逃离?老夫愿为天下士子正身,告诉天下人吾辈读书人也非怯懦之辈!在国难之时,吾辈读书人,也可为我国捐躯!”
“老师,如今硕集城外蒙南蛮夷围城,以无退路,我等要如何做?”一名文学士子,躬身请教道。
邹德润也是愁眉不展,言道:“我等皆是手无缚鸡之力,纵使心中有报国志,却无报国路啊。”
众位士子皆是默然,心有不由升起那一句话,百无一用是书生。
如今青州遭逢大难,而他们却只能看着,一点办法也没有,蒙南蛮夷凶猛异常,如今就在硕集城外,虎视眈眈。
而他们,只会读书,也只能读书,不知还有什么办法应对。
“不如这般,我等去趟州府衙门,问问刺史大人,我等在这危难之际还能做些什么。”
一位士子文人开口建议道。
邹德润叹气道:“也只能如此了。”
“都说我书生无用,可谁又知,我书生也有凌云胆,也想提三尺青锋,取敌将首级,慰我青州英灵,祭我礼朝儿郎。”邹德润望洋兴叹道。
“是啊,老师说的不错,我等书生腰悬三尺宝剑,也是希望有朝一日也用这腰间剑,为我礼朝戍边,为我礼朝阻挡来犯之敌,蒙南蛮夷此次甚为过分,四十万蛮夷冲进我青州祁门关,夺我青州女子,杀我青州儿郎,践踏我青州土地,劫掠我青州财富,甚为过分!”
“没错!可恶的蒙南蛮夷,吾恨不能食其肉,饮其血!我等也是男儿,不如和刺史说上一说,我等也要上战场,为我礼朝流尽最后一滴血!不负大丈夫之名!”
“对对对!我等也可提三尺青锋,取敌首级!哪怕身死也不惧!”
无数要上战场的声响回荡在这个幽静的小院子中,充满了士子的悲愤,也说尽了少年人得知自己族人被屠的愤怒,以及为国献身的热血。
邹德润看着一个悲愤的少年人,看着他们满脸愤怒的样子,露出了笑容,谁言书生无胆气?谁言书生百无一用!
我等书生也可提起腰间宝剑,砍向来犯之敌!哪怕生死!也浑然不惧!
邹德润静静地听着一个个士子文人慷慨激情的杀敌言论,一张老脸笑得见牙不见眼。
待到这些士子满眼净是期待的看着自己,邹德润拿起竖在一旁的拐杖,站起身,抖了抖身上的儒士袍服,笑呵呵的对着众位士子言道:“走!随我走!我等这就去刺史府请战,为我礼朝流尽最后一滴血!”
…………
王芳坐在州府衙门文案后,看着战报满脸的憔悴,蒙南军已经攻城三日了,每日都会有三次攻城,每一次都是一个时辰,一万士卒已经损失近两千人,一些被蒙南军中流矢射杀,一些被攀爬上城头的蒙南步卒活活砍死。
“守不住啦,守不住了。”王芳身子向后一靠,泪水夺眶而出。
真的守不住了,他一直以为蒙南蛮夷之辈,不会攻城之术,之前的祁门郡郡城和凤凰郡郡城,不过是靠着他们人数的绝对优势,以碾压的姿态冲击城关。
想着硕集城城墙高大,一群不会没见过世面的野人,应该不会有多大攻势,应该能多守几天,待到朝廷大军到来,就可以联合朝廷大军,歼灭敌军。
可是,没想到的是,蒙南人不但会攻城,还有近乎完整的攻城设备,除了没见到投石机,其他的基本完备!
还有娴熟的攻城之术,让大盾牌在前,冲撞车和攻城塔压后,云梯和敢死队冲前,这种在礼朝都是中规中矩的攻城法,没曾想蒙南军队也会!
“硕集要失啊!陛下!臣王芳对不起你,张首府弟子王芳对不起你,先帝臣王芳对不起你,还有这城中二十万百姓……………我王芳对不起你们啊!”
王芳哭了,他的泪水不是因为怕这硕集城破,自己身死,而是………而是他觉得自己对不起这硕集城中二十万百姓,对不起先帝和宣正天子,也对不起首府张序驿,更对不起这天下黎明百姓。
州府衙门中,还有衙役在,他们听到了刺史大人哭了,嘴里说着对不起谁,对不起谁,但他们没有嘲笑王芳,心里也没有,我现在都觉得这个刺史大人,很值得敬佩。
他不怕自己死,而是害怕这城中的礼朝子民死。
他是一个好官,一个好刺史,他从来不收受商贾贿赂,也不欺压百姓,甚至百姓在城中遇见刺史,与刺史打招呼,刺史还会站在街道之上,温和的和百姓闲聊许久。
可造化弄人,祁门关破了,蒙南军举兵攻硕集,这不是刺史的错,他没有对不起谁,就算真的被蒙南军杀进了硕集城,身死硕集城中,他们也不怨刺史,至少他们不怨,因为他已经做的很好了,真的很好了。
就在王芳放声大哭的时候,州府衙门门前的大鼓响了起来。
王芳抽噎着重新坐起身来,双眼红肿,泪迹还在脸上,他也没有急于擦拭,连忙问衙役:“门外何人敲鼓?”
衙役躬身行礼后,摇头表示不知,而后连忙跑出去看是何人敲鼓。
王芳擦干脸上的泪水,重新整理了一下衣袍,也准备出去看看,是何人敲鼓,是何人在这个时候敲鼓。
州府衙门外,一个为首的老儒,带着数百个腰悬宝剑,一身白衣素袍的儒士,站在州府衙门外,静静地等待刺史出来。
州府衙门的大鼓被敲响,也惊动了不少百姓围观,想要看看是何人在这个时候,敲响大鼓。
很多人心里都在想,不知城外被蒙南大军围住了吗?这个时候有何冤屈也要忍忍,不能给刺史大人添乱啊!
如今硕集城中官爷们都已经焦头烂额了,在这个时候添乱可不是一个礼朝人该做的事啊。
聚拢的百姓越来越多,已经漫漫的堵在了硕集城州城州城府衙之外,他们都是来看那群书生为何在此时敲响大鼓,为何在此时敲响大鼓添乱!
“这群书生,真是不知好歹,如今正是危难时刻,在此时敲响大鼓,这不添乱吗?”
“是啊是啊,俗话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这话当真没错,外面都被蒙南人围住了,他们还来添乱,真是不知好歹。”
“确实啊,有什么事不能等到这事过去后再论吗?非要在此时。”
这般言语,从一个个青壮年的口中发出,他们都很悲愤,觉得这群书生,不帮忙也就算了,偏偏此时来添乱,他们都很悲愤,觉得这群书生真是一群无可救药之辈。
百姓自然是误解了书生,可书生们都安安静静的站在州府衙门口,等待刺史出来,没有一个人与他们狡辩。
因为他们已经下定决心,要为礼朝流尽身体里的血,为礼朝捐献自己的生命,狡辩没有任何意义,他们只想为牺牲了的礼朝儿郎报仇,为那些被蒙南蛮夷糟蹋的女子报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