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经崔泽心里说过,我不喜欢张姣,但却把她当知己,因为她懂我。
虽是没有说出口过,但一直放在心里。
崔泽不是傻子,有些东西早已看出来,比如张姣出京的真正目的,不过崔泽的心就那么大,喜欢的人一个就够了,知己好友,倒是可以多些,而张姣在崔泽心中就是一位知音难觅的知己。
她是真的有才华,不像崔泽,需要盗取他人的智慧结晶来彰显自己的文采。
不知不觉间,崔泽说完了自己的故事。
他唯一没说的,就是华夏,除此之外都说了。
张姣很沉默,就这么默默地听着,崔泽无话可说后,两人再一次陷入了寂静之中。
她在为长公主和崔泽两人的长情艳羡,也为崔泽的坎坷所无奈。
张姣会突然觉得自己很讨厌,在两人这样一个跌宕起伏的故事中,默然现身。
这像极了话本中那些可恶的女配角,为了得到男主角,不择手段。
可张姣即便有了这样地想法,可仍是不愿后退,有些时候,喜欢大过一切。
渐渐的天色迟暮,明月高悬,又是一个夜晚来临。
一天下来,两人都没有钓到一条鱼,两人将竹筏撑到岸边,崔泽提起一直带在身边的青色长枪,告知张姣等他一下。
说完,崔泽解下拴在驻马桩上的马缰绳,翻身上马,提枪在夜色中,独自奔向苍山。
张姣独自站在冷风中,静静地等待。
她或许知道崔泽去干什么,无非就去抓两只野味而已,下关城中,百姓仍在营业,如今召南政权被推翻,崔泽暂时处理下关城中的一切事务,宵禁这一条,已经被崔泽废除,如今入城,也能吃上一顿不错的饭,可崔泽想这样做,张姣觉得,自己没有理由拒绝。
青衣独站洱海旁,远眺迟暮苍山,又是一副美如画的娟丽画卷。
………………
没让张姣等多久,崔泽便提枪返回,只是在箭矢袋中,多了两只野兔,已经死了。
崔泽的白马屁股上还绑了不少木柴,崔泽还算考虑周到。
将东西卸下,再次将大白马拴在驻马桩上,崔泽取出火折子。
“等一下,马上就可以了。”
张姣默默地看着,听闻崔泽此言,恬静一笑,没有多语。
升起篝火,两人相对而坐,在篝火的上方,也有一个简易的烧烤架,两只被脱了皮的野兔被穿插在上。
崔泽似乎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哎呦,刚刚还去了趟城中,拿了两壶酒,给忘了。”
说着,崔泽转身小跑至大白马跟前,从另一个袋子中取出两壶酒酿。
酒是荞花香,召南之地,不兴桃花酿,最多的也就是普通的米酒,米酒崔泽不大喜欢,正好,下关城的皇宫内,皇帝杨成私藏了几壶李运中酿造的荞花香,崔泽也不客气,直接给带了出来。
递给张姣一壶后,崔泽坐回自己的位置,看着摇曳的篝火,突然沉默了。
“崔泽。”
张姣不知为何,突然叫了一句。
崔泽抬头看着她,眼神中的不解很明显。
“今天为何要与野外与我对饮?”
崔泽微微一笑,拿起自己的荞花香,揭开泥封,崔泽举壶而饮:“不为何,知音难觅,幸得有你。”
言罢,崔泽举壶而饮,酒依旧是那般烈,只此一口,崔泽就感觉喉咙像是烧了起来。
张姣没有喝过荞花香,以为只是普通酒酿,听闻崔泽一语后,张姣也揭开泥封,大大的喝了一口,只是刚刚入喉,张姣便咳嗽不止,入喉之酒,全都喷洒而出。
崔泽有些尴尬:“卧槽,忘记跟你说了,这酒很烈。”
崔泽从怀中掏出一块随身携带的手帕递给张姣:“擦擦。”
张姣也没客气,接过手帕就开始擦拭。
“这什么酒,怎么这么烧喉。”
张姣边擦拭,边开口。
崔泽看了一眼荞花香,笑言:“荞花香,怎么样?还不错吧?”
张姣自嘲道:“确实不错,只是我欣赏不来。”
崔泽无所谓的抖抖肩,再次举壶饮酒。
“我小的时候,最喜欢看武侠话本,看那些大侠行侠仗义,为一个善字,仗义拔刀。”
崔泽说着,从怀中掏出一个小袋子,从里面拿出一些烟叶后,解下腰间的烟袋锅子,用火折子点燃深深吸了一口。
“我也喜欢看。”
张姣双手环住双脚,下巴撑在膝盖之上,就一直一副天真无邪的动人模样看着崔泽。
“我就说嘛,知音难觅。”
崔泽再次举壶,对着张姣。
张姣急忙摆手:“喝不惯,喝不惯。”
崔泽无所谓的耸了耸肩,自顾自喝了一口,喝完后又抽了口烟,美滋滋。
“我就一直在想,江湖存在不存在,要是存在又在哪?我很想去看看,等我把我的心愿了了,就要去看看书中的江湖,看看所谓大侠到底是个什么样。”
“兔子好了。”
张姣翻滚着篝火上的兔儿,轻轻摆动。
崔泽直接取下一只,开始啃咬,有些烫。
“江湖我觉得存在,书中不是说了吗?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人的一生也是一座江湖。”
张姣看着吃相狼狈的崔泽,轻轻一笑,也拿下一只兔子,不顾女子形象,也开始撕咬起来。
崔泽倒是不觉得奇怪,这烤全兔,不这么吃没有滋味!
“也是,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哎,你说,大侠存在不存在?”
崔泽好奇看向张姣。
张姣一愣,随后用下巴点了点崔泽:“你不就是嘛?”
“我?”
“是啊,你就是啊。”
崔泽摇摇头:“我不是,我是一个屠夫,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屠夫,我杀人不管好与坏,不管善于恶,只要阵营不同,我都要杀,我不是大侠,也不佩这个称号。”
张姣抬了抬眼,什么也没说。
两人就这样,在月色下,在清波伴随夜风的洱海畔,相对而谈,相对而饮。
没有什么天下大事,没有什么诗词歌赋,有的只是糙汉子一般的行为举止,谈话说笑。
也是今天,崔泽看到了真正真实的张姣,而张姣也看到了没有那么多光环下,最平庸的崔泽。
说江湖,谈江湖,梦江湖,笑江湖。
这就是两人的话题,张姣说人生就是一座江湖,在人生这座江湖中,会遇到形形色色的江湖客,他们都有各自的喜好,各自的追求,而本身也是江湖过客。
崔泽说江湖是庙堂,每一个高官,都是武学宗师,每一个人都有各自的绝学,皇帝就是天下第一,那个最最厉害的武学宗师,掌握着江湖走势,兴衰成败。
夜已深,崔泽白马开路,身后的张姣紧随其后。
两人都有些摇晃,都有些上头,原本说喝不惯荞花香的张姣,也在谈话越来越深,笑声俞多后,也再次举壶对饮。
入了城,崔泽将张姣送到她所住的地方,就要骑马离去。
摇晃的身影,看上去随时可能跌落马下,还有那杆青色长枪,像是随时会脱手,掉落在地。
张姣在后方看得真真切切,她突然开声:“崔泽。”
崔泽迷糊着转头看来,如今得崔泽眼睛都快睁不开了,他打着酒嗝看着叫住自己的张姣。
张姣展颜一笑,看着迷迷糊糊,不知自己到底有何窘态的崔泽笑道:“吾之江湖,最幸有你。”
崔泽打着酒嗝转身催马离去,只是离去的背影,握着青枪的手连同青枪在天空中摆了摆。
张姣依旧在笑,直到崔泽愈行愈远,她才喃喃重复:“崔泽,吾之江湖,最幸有你。我的一生,最幸运的就是遇到你,哪怕你我结局已然注定,可我仍然觉得与你相遇,我很幸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