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崇礼这话一出, 全家上下脸色都变了。
秦牧野是一向说话不过脑子的,他没多想,冲口就怼了出来:“爸这是什么意?你不在的这段时间, 多亏了小姨陪妈聊天, 虽说她小姨夫在y的生意也很忙, 但还是花了很多时间照顾妈的,这个月你又在哪儿?”
秦淮屿的大脑转得极快, 立刻就有了各种复杂的联想。
首先, 他非常了解父亲的格, 就如父亲绝对不是无缘无故失踪一样, 父亲一直对小姨一家十分照顾, 此时突然变了脸, 必定有原因,恐怕还不是小事。
他低声劝阻弟弟:“阿野, 爸从来都不是不讲道理的人,半年没见,也许爸在外面经历了很多事,我们并不知情, 你先冷静一点。”
秦牧野自打步入青春期, 父亲的关系就水火不容, 这么多年都是这样过来的, 但他大哥的关系倒是不错,当时秦崇礼强烈反对他选秀出道,如果不是大哥从中斡旋,他恐怕都没有今日,所秦牧野总能听得进大哥的话,他噤了声, 但心情仍是愤愤不平。
黎湘的情绪就复杂多了。
她秦崇礼是少年夫妻,真心实意地相爱,相伴二十余年,彼此都是绝对了解的。
秦崇礼二十多年来,从未伤害过她,未曾做过半点背叛婚姻的事。
作为一个名望族的掌权者,他二十多年来身边没有半个暧昧关系的女,对她这个妻子也可谓是绝对的尊重,无论是在她三十多岁之前选择当一个生活闲适的太太,亦或是三十多岁爆红之后选择专注事业,秦崇礼一直都是支持她的。
无论是在上流圈还是演艺圈,没有人不羡慕她拥有这样一个有识有财富还尊重疼爱妻子的丈夫。
唯独这一次,一向运筹帷幄是秦家顶梁之柱的丈夫,在幼女意外过时后,竟然消失了近半年。
而回来的第一句话,竟是用冷漠至极的态度赶走她的亲妹妹黎萱。
黎湘虽然貌美惊人,但绝不是空有颜值没有头脑的花瓶。
她不过半分钟就有了不好的联想,并没有像秦牧野那样表达不满,而是静静地看着秦崇礼,一字一句地:“是小萱做了什么对秦氏不利的事吗?”
秦崇礼径直走进客厅,像是迟疑了很久,温声道:“你身体不好,公司的事你不必理,在家里养好身体要紧。”
黎湘神情有些恍惚。
秦崇礼在沙上落座,她也木木地坐了下来。
半年没见,她本为再次见到丈夫会很陌生。
再加上那封她至今没有签字的离婚协议书,在秦崇礼进之前,她是做好了想准备的。
也许他回来并不是为了一家团聚,是为了亲自催促她办理离婚。
也许他半年不归,是已经在外面找到了安慰,有一个年轻温柔的女人成功抚慰了他痛失爱女的伤痛。
然而她没料到的是,秦崇礼看来半年前没有丝毫不,是瘦了点,气色不是特别好。
他仍旧是会在对她说话的时候放慢语气,明明是一个很冷硬的男人,却总是在她面前笨拙地用温柔的声音说话。
黎湘的情绪伏很大,她身体还是虚的很,一激动就会明显心律不齐,喘着粗气,脸色也。
秦崇礼见了顿时就反应很大,他抬高声线:“荣伯,赶紧叫吴医生过来。”
黎湘摁住他的手:“不用,我身体没什么事,是最近就这样,医生说,长期抑郁情绪的人一激动就会有这种反应……”
秦崇礼仍是坚持,催着管家把黎湘的主治医生请来了,直接黎湘做了检查,又开了点温的药。
吴医生说:“秦董不用太着急,太太的病情目前已经很稳定,有明显好转的迹象,要按时服药就好,平时尽量避免太大的情绪波动,偶然有气短的时候也不要紧,身体是可自然调整恢复的。”
秦崇礼觉得妻子的脸色偏,血色不足,还是不太满意的,他忍不住直言抱怨:“你每次颠来倒去就这么句话,最近一个月也没个新的说辞。”
吴医生是服务秦家多年的医生了,秦崇礼私交也不错,说话来也比较随便。
吴医生忍不住笑:“因为最近一个月太太的情况确实如此啊,情绪病是慢病,需要慢慢调理,您催着我让太太一夜之间恢复到完全健康的状况,臣妾是真的做不到啊。”
吴医生玩笑的口吻得偌大的客厅气氛都轻松不少。
秦淮屿听得震惊,忍不住:“吴叔,这段时间……爸一直都有跟你保持联络吗?”
吴医生不假索:“是啊,秦董每隔三天都要询太太的病情,还都是亲自我打视频电话,都不让荣伯代劳呢。”
秦牧野也大为吃惊,忍不住小声逼逼赖赖地吐槽:“我去,这么痴情?那为啥要玩失踪啊,就不怕我妈一个不爽找个年轻的小腊肉相好了吗?”
秦崇礼脸色一黑,凌厉的扫了他一眼。
秦牧野耸了耸肩,紧接着就挨了秦淮屿一脚,被他低声斥责:“你说话能不能长点脑子,我要是妈现在都抽你了。”
小团子好奇地眨巴着眼睛,拽了拽秦淮屿的裤腿:“淮屿哥哥,什么是小腊肉呀?”
秦淮屿:“…………”
秦牧野憋着笑:“就是你淮屿哥哥这样的呀,他就是小腊肉。”
黎湘终于有点忍不了这个嘴欠的二儿子了,她皱着眉道:“淮屿你带弟弟妹妹上楼去休息,我有话跟你爸单独说。”
秦淮屿俯身把团子抱了来,棉棉对大人们谈话的内容似懂非懂,一开始她很担心爸爸会用冷冰冰的态度对妈妈,但是后她现爸爸有对妈妈说话是柔声细气的,她就不那么担心了,但还是奶声奶气地提醒:“妈妈不要跟爸爸吵架哦。”
黎湘看着女儿天真澄澈的眼神,心软得要命,顿时就觉得现在女儿回来了,生再不好的事情她都经得住,心情顿时缓了许多。
她温声道:“妈妈知道了,棉棉乖,太晚了,该洗澡澡睡觉觉了。”
……
三个儿女都上楼了。
黎湘这松懈下来,她眼圈泛红,鼻子也酸得要命:“秦崇礼,我懒得跟你废话,你寄来的离婚协议书我收到了,我不是故意不签的,是我好个月没开信箱,现的时候文件都被雨水泡皱了,你要是决定离婚,就再一份我,现在都是电子签,谁还寄纸质的,真是老古董。”
黎湘在外人面前是演技精湛的影后,在儿女面前是温柔冷静的母亲。
唯独在秦崇礼面前……还保留着年轻女孩的任。
秦崇礼脸色有些尴尬,半晌磕磕绊绊地说:“……可是我现在不想离了。”
黎湘斜觑着他:“怎么,外面的温柔乡又把你甩了?”
秦崇礼骨子里是个很严肃的人,读大的时候都被调侃是不近女色的老干。
他有点受不住这种形容,甚至脸都有点红了:“你这是在胡说八道什么?怎么可能?”
黎湘染着鼻音,似笑非笑:“没有温柔乡你离什么婚?离婚可是要分一半财产我的,你那协议书里的明明,为了自由身都不惜舍掉你秦家一半家业了,不是某个女人帮你下的决心?”
秦崇礼被妻子怼得面红耳赤。
说来也很奇怪,他在商场上指点江山的时候,在年纪轻轻就叱咤华尔街的时候,向来是口若悬河字字珠玑的。
可是这么多年来,但凡是在黎湘面前,他总是连吵架都不会吵,笨嘴拙舌的。
“你……你真是愈会扯淡了,我不跟你多说,我去找淮屿,积攒了半年的工作,我得听他一一汇报清楚。”
……
把妹妹安顿睡下之后。
秦牧野忍不住拉着秦淮屿八卦。
“大哥,你说爸为什么对棉棉是这种态度?他前可是最疼棉棉的。”
秦淮屿的脑子要比秦牧野灵光太多了。
从父亲进的第一句话,他立刻就把关注点放在了平时根本不会留意的小姨身上。
但是事情没有论证,甚至也没有跟父亲谈过,他也不好乱说,免得秦牧野嘴巴不带锁,不小心叭叭出去。
秦淮屿敷衍他:“大概是很难相信妹妹重生了,从天而降,如果不是我亲眼所见,我也不信。”
秦牧野满头号:“亲眼所见?你怎么见的?”
秦淮屿把自己做过的那个梦大致描述了一下。
秦牧野惊了:“我靠,我感觉你说的那个少年仙人,好像就是那条狗!”
“什么狗?”秦淮屿不解。
秦牧野刚要细说,秦崇礼经过口,曲手指敲了敲,冷声道:“淮屿,去我书房。”
秦淮屿沉默地跟着父亲上楼。
他父亲之间有多年保持的默契。
半年不见,必然是要先汇报公司事务的。
秦淮屿虽然不敢说把公司做得有多好,但至少维持在秦崇礼离开前的基准线上,股价没有跌,各项业务也基本持平。
但秦崇礼对他的期许极高,甚至算得上是苛刻。
所他汇报来还是战战兢兢的,做好了被批评句的准备。
然而秦崇礼的态度却他料想的大相径庭。
秦崇礼态度很肯定:“嗯,这半年来生了很多事,你把公司打理得很好,家里也尽照顾了,你比我这个当父亲的要优秀许多,已经足独当一面了。”
秦淮屿很吃惊,印象中父亲很少这么直地褒扬他。
他平复了一会儿,工作的话题似乎揭过去了,他觉得父亲没有提到妹妹,也没有询具体的细节,他有些困惑,忍不住直接开启话题:“您急着带妹妹去做亲子鉴定,是……”
秦淮屿得斟酌,可他话音未落,话都没说完就被秦崇礼厉声打断:“她不是你妹妹,你妹妹已经过世了。”
秦淮屿脸色一:“可是dna显示她就是您的女儿,还有户籍、墓地……虽然很不科,但自从妹妹回来,一切有关她曾经过世的信息都被抹去了,就像是没有生过一样,她就是妹妹,没有第二种可能。”
秦崇礼目光晦暗,他手都有些抖。
想到半年前查到的真相,那种锥心之痛,又一次席卷而来。
他指尖颤地拉开书桌抽屉,取了一盒细雪茄出来,随便抽了一根点燃,缓缓吸了两口。
“你知道你妹妹是怎么死的吗?”
秦淮屿眉头紧锁,下意识说:“她不是被那个可恶的保姆遗忘在车里……”
秦崇礼心脏剧烈地抽疼了一瞬,脸上是竭掩饰也无法遮盖的痛苦。
“那个保姆是个从犯,她是被人花钱收买的,那不是意外,是有人处心积虑想要你妹妹死。”
秦淮屿大脑电光火石一般:“这……可是那个保姆从妹妹出生就一直照顾她,虽然行为可憎,但……”
他一直没有怀疑过保姆不是一时失误。
所有人都没有怀疑过。
这一夜,秦淮屿从父亲口中得知了一个残酷的真相。
残酷到,他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消化。
***
次日上午。
小团子吃完早餐,晃悠着两条小腿,开开心心地看着她喜爱的《小猪佩奇》。
今天很奇怪,大概太阳是从西边出来的。
一向早睡早作息稳定的大哥哥到现在都没。
倒是懒猪一样的二哥哥陪她吃完了早餐。
秦淮屿差不多秦崇礼前后脚下楼,两个人脸色都不太好,挂着明显的黑眼圈。
秦牧野诧异:“大哥,你爸昨晚是通宵斗地主了吗?”
棉棉的小屁股挪到凳子边缘,自己跳了下去,迈着小短腿跶跶地跑到沙旁边。
肉绵绵的小手有些许笨拙地拿茶杯茶壶倒了一杯茶,双手颤巍巍地捧着递到秦崇礼面前,小奶音甜甜地说:“爸爸喝茶,喝茶就不困困啦~”
秦崇礼被小团子带着奶味的气息席卷。
他心神很乱,情绪复杂。
他板着脸,面无表情地说:“不用,我不想喝。”
棉棉看着他乌青的黑眼圈,奶声奶气地坚持:“妈妈说的,困困的话喝茶就不困了,爸爸你喝一口!”
秦崇礼没想到区区一个三岁半幼崽的声音会让他凌乱到这种地步。
他有些控制不了情绪的伏,满脑子都是女儿可怜至极的死状。
奶团子又凑上来,绵软的身体碰到了他的胳膊。
他本能地挥了一下,试图躲避:“你离我远点!”
哗啦一声——
茶杯从棉棉肉乎乎的小手里滚落出去,分茶水洒在她手上,还有大分随着杯子滚了好圈,溅落在她生生的腿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