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将冷眼观螃蟹,看你横行得几时!
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随着这两句诗的流传,打杀螃蟹,便是人人参与之美事。长安城内水沟池塘里原也是生着螃蟹的,往日里任它地上横行,到处都是也没人理会,到而今却是欲求一见而不可得。街头的顽童四下翻寻,若能从泥沟烂地里找出指甲大小的一只来,便要兴奋上半天,呼朋引伴,握着泥巴土块石子,大大小小的往这小东西身上招呼,待得喜乐既毕,再往石子堆里翻寻,却只剩了碎烂的一点斑痕……
可怜天造此物,只因行进方式不入人眼,便横遭此劫,子孙无穷,世世代代不得翻身!天地之不公,人之强横无礼,可见一番。
更有甚者,只言便是尽灭天下螃蟹,犹难解心头之恨,正应该食其肉剥其皮,方快人心。于是长安各地酒楼,大户人家,权贵名门,生吃熟煮,炖、炒、炸、烤无一不全,渐渐的,竟也让人摸索出了门道,便使人间又多了一道美味佳肴出来。如此,长安街头卖螃蟹的人便多了起来,那价格还节节攀高,东街役民巷里摆着一个篓子接一篓子的螃蟹,便都是从城外野地捉来了,巴掌大的螃蟹有日子里甚至可以卖到万钱一只,甚还有价无市!
俗话说撑死胆大的,饿死胆小的。
打从什么时代开始,这横行的伙什就在泥沟水田里转悠,泥黄泥黄的,看着就是脏,还带着重重的土腥味,就是灾荒年,也没人拿螃蟹救急当饭吃的,倒是可以提回去给家里的小崽子们溜着玩,再贪嘴的小崽子,也没见烤这东西吃的,不定,还有毒的。
这达官贵人的口味,还真怪,也胆子大!
不过老农可不管那么多,有人买,咱就捉来卖呗,反正是天养地生的伙什,又是盛夏多雨的季节,到处都是,三四岁的小童都能轻易的逮着一只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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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正当午。
“董公子,还吃清蒸黄泥?”
福兆楼的小伙什来顺低头哈腰,谗着脸陪笑问。在长安城里,可以怠慢谁,就是不能怠慢姓董的,何况眼前这一位,还是董太师的嫡亲侄子,中郎将董璜!
这清蒸黄泥,就是福兆楼的招牌,黄泥就是螃蟹,螃蟹就是黄泥,福兆楼的大厨手底下的玩意,搞出来就是一个绝字,论起做螃蟹的功夫,福兆楼认第二,整个长安城,怕还没有人敢当这个第一。每天少说也要卖出几百上千只出来,把老板乐得眉开眼笑的,晚上歇了夜,酒啊肉的随便吃,除了螃蟹不能动!小伙计来顺话儿多,闲了就跟人吹嘘,是他们福兆楼的大厨子第一个清蒸了螃蟹,满长安做螃蟹的人,还得跟大厨子拜个祖师爷!
福兆楼的大厨子是他姐夫。
“小猴崽子,还来多嘴,公子不是看着你们楼兆福螃蟹做得好,还懒得上你这来沾诲气的!”董璜身边的一个跟班笑骂一句,抬脚虚踹一脚。
来顺嘻嘻一笑,顺溜的避开这一下,拉长的喉咙扯道:“来喽,董公子要上好的清蒸黄泥!”跑也似的躲了去,嘴巴上的笑却分外的畅快。董璜吃饭,自然是不用给钱的,不过有董璜这块招牌,平日长安城里到处惹事打砸抢的董军也不敢到福兆楼来撒野,福兆楼上下可是赶忙的把董卓当爷供起来。
董璜压根眼角就没容纳过这个小蝼蚁,拣了老位置坐下,吧吧两下把衣襟扯开,肥大的下巴淌着汗汁,哼哼骂道:“这鬼天气,热得都没边了!”
身边的跟班递了水掌着蒲扇给他用力的扇风,街头知了咶噪个不停,他扇得越起劲,董璜下巴淌出来的水就越多,倒像是满长安的热都冲他一个人发了似的。
“公子,这么大热天的,咱其实也不用出来了,依小的看呀,干脆以后要吃,就让福兆楼的厨子给公子送去,也省了公子这一趟路!”一个跟班巴结的谗笑道。
董璜鼻孔一扬,冷哼一声,拿着大眼珠子往下面看。这两日里董府上下一团子郁气,听说是并州那个姓刘的父子要打过来了,长安要守不住了!董璜的太师二叔整天就是一副杀人的模样,也就在瞎眼老太太那里还能带着几个笑脸,出了老太太那,谁见了谁怕!外面再热,董璜也不乐意呆在家里,哪怕是往日极少去的军营也好。
那跟班的一个马屁拍到马腿上,讪讪的笑了笑,心里却是一阵的鄙夷,这土包子,全长安的人都知道,黄泥就是螃蟹,横行的就是董氏!也就是他们董家的人不懂,傻愣愣的人家好吃他们也跟着好吃,董璜这土包子还天天吃,顿顿吃!
话说,这福兆楼的清蒸黄泥,还真是地道,别的地方没得比的。
“公子,听说,那吕布要回来了?”另一个跟班看着董璜一脸的不舒坦,换个话题陪他解闷儿。吕布是太师的义子,其实也就是一个家奴,全长安、全大汉的人都管他叫三姓家奴的,偏还压着董璜这个太师的亲侄子一头,凉州系的将军不待见吕布,董璜更恨吕布恨到骨子里去了。
“我说,这个三姓家奴号称什么天下无敌,也是没用的,连那张羽都打不过,亏太师给他那么多兵!还给败了,他要有脸回来,我就当街唾他唾沫!”另一个跟班接话,义愤填膺的大声讨伐起吕布来了。
董璜脑袋嗡嗡了半响,懒洋洋的道:“什么张羽,那是张飞,刘备的三弟,刘备的二弟是关羽!”
“呃?对对!”那个跟班忙不迭的陪笑着,伸手打了自己一嘴巴,“还是公子英明,瞧我这记性,老是记不得,唉!”转手又是一巴掌,不疼不痒的。
“老早跟你们说了,多读点书,你们就是不听,老出来丢本公子的人!”董璜回过头轻蔑的哼一声,不冷不热的教训了一句。出了一身汗,腹内空空,抬起下头冲一个跟班道:“去,问一下他们好了没有,公子我饿了!”
“来喽!”一声长音,来顺谗着笑脸端着满满的一盘子上楼来,稳当当的来到董璜面前,一个盘子一个盘子往桌上撤,嘴里念叨着:“这道清蒸黄泥,本来都是要个把时辰才见好的,知道董公子这个时辰要来,大厨那边早就准备了最好的螃蟹,就等董公子过来。”
“去!小猴崽子!”一个跟班啐了来顺一口,“这么说,要是我们公子哪天不来,你们福兆楼还不亏了一道菜?”
“那哪能呀?董公子是我们福兆楼的……”
“行了行了,滚下去!”来顺还要咶噪个没完,董璜不耐烦了起来,沉着脸打断了他。来顺嘻嘻一笑,躬着身膝盖弯了弯:“董公子,您要还有什么吩咐,就唤一声,小的随时候着!”打着滚子跑了。
两手齐用,董璜扯开了一只螃蟹,就往嘴里送,嗯,还是巴掌大的伙什,有味!
“公、公子,快……”董璜正猪拱似的眦着牙埋嘴进一个螃蟹壳里,冷不防肩膀挨了重重一拍,嘴唇正好给螃蟹爪子刮了一下,腾的冒起了一股无名之火,用力的一甩胳膊揪住这个跟班的胸口,两只眼睛顺着左右几个跟班的目光,却突然直了起来:
美人!
一个美人!
对面街头上站着一个年方二八的绝世美人!
“吧嗒!”叨在嘴里的螃蟹掉了下来,在桌上一磕,撞回董璜胸口,在大腿上打个转,滚到地上。左右呼息声大是急促了起来,董璜却浑然不觉,整个丢了魂似的,直直的勾着街上那美人看,扑哧扑哧的喘着粗气,一张胖脸涨成了血红色,满嘴满胡须沾着蟹肉一颤一颤的,口水一冲,一点一点的往下掉。
街上的那个美人似乎也察觉到了什么,抬头看了一眼,正对着董璜火辣辣的双眼睛,小脸儿腾的红了起来,却不怎么害羞的,掩唇轻轻的一笑,低着头走过。
董璜的世界一时全都静了下来,眼睛里心里骨子里血液里,全是这美人的娇柔浅笑,张嘴哆嗦了起来,还揪着那跟班胸脯的一只大手注进了千百斤力气,嘴里却只是语无伦次的重复着三个字:“我要她,我要她,我要她……”
“公子,公子,啊,啊,公子饶命啊!”那个跟班吃痛不过,满眼尽是惊骇的模样,拼命的大挣扎了起来,一声凄厉的惨叫,将整个福兆楼都惊震了起来。
“呃?”董璜一个魂给追了回来,手劲一松,“卟通”一声,那跟班一屁股摔倒在地,董璜精神一振,张目再看去,却哪还有那美人的影子,腾的便跳了起来,冲窗口冲去。
“公子饶命,公子饶命!”那跟班吓得魂都没了,也不顾不得痛,更不知街上的那美人还在不在,伏在董璜面前拼命的磕起头来。
董璜却仿佛没听着了似的,一阵风扑到窗口,半个身子探出窗外,街角,一道纤丽绝美的身影闪过,急不可耐的董璜撩起长袍,一只脚跨出窗外,腰身却猛的被人抱住了。
“公子,从这边!”左右跟班也醒了过来,见着董璜要跳楼,吓得魂飞魄散,手指着楼道口大声劝止。
“对,对!”董璜也醒了过来,看着两丈多高的脚下亦是一阵发麻,转身跳了过来,却是“啊”了一声惨叫,没收住脚一个膝盖正磕在桌角上,“呯”了一声巨响,桌上十万钱不易的清蒸黄泥扑腾扑腾洒了一地。
“公子,追!”伏在地上忙磕头的那跟班醒转过来,爬起来胳膊用力的往楼梯口一挥。
“追!”董璜再顾不得疼痛,一脚踩着地上的鲜美的清蒸黄泥,直着脖子大吼了起来。
“追!!!”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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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蹄轻扬,武士雄壮,骏马肥膘,在长安大街上激起一路轻尘,着人见了忍不住便要叫一声好。时间即近正午,街上清清冷冷,少有行人,几骑纵马疾奔,正是白驹过隙,眨眼而来,瞬间闪逝。
久在长安的人,却能一眼就认得出来,当先那员大汉,正是天下无双的温侯吕布!
接到董卓的召唤,吕布丢开大军,只领着曹性郝荫等几骑匆匆的赶回长安,大军还在后面由宋宪代为统领,缓缓的开回长安。高顺和他的陷陈营则驻扎在临晋、蒲坂一带,与成廉一同阻止尾随而来的张飞。
这一次攻略河东,吕布统领精锐董军三万余,几乎是董卓能凑出来的所有机动力量了,又有河东卫氏为内应,本以为夺取河东击灭张飞不过是手到擒来的事,却想不到张飞居然会如此难缠,自安邑败走后,便紧紧的钉着杨县,令他寸步不得进展。
随着时间的推移,形势便越发的对吕布不利了起来。表面上他还一直压制着张飞,实际情况吕布却最清楚,自己根本就是一点胜算也没有,反而在张飞一连串层出不穷的诡计下损兵折将,士气一路低落。
后来听说刘备四路齐发,除了张飞所部,刘备自出洛阳,张郃攻入左冯翊,凉州马腾韩遂部更是胆大包天的打上门来。吕布不傻,自己在孤军悬外,一旦被抄了后路,后果不堪设想,哪有不赶紧溜号的道理。张飞军却在这个时候更加放肆的对吕布个人百般羞辱嘲讽,不过吕布征战沙场近二十年,这一点点郁气倒还拦不住他,当机立断,说走便走,撤兵回长安。
河东卫氏自然不敢放吕布走,当年只不过逼一个关羽亡命江湖,就换来张飞就如此疯狂的报复,这一次差点要了张飞的老命,一旦张飞回来,还不将河东卫氏连根拔起?
无奈这一次吕布攻略河东虽然打了是卫氏的钱粮,这点香火情却不足以叫吕布为他们卫氏卖命,想走就走,连给长安的董卓打个报告都没有,怎还会管卫氏的死活?
走后吕布却才发现,原来一直拦着自己的张飞所部步骑却只有不到五千人!自保有余,要想给自己造成困扰,却还力有不逮的。于是这一路退,吕布便收起几分小心来,再不将张飞看在眼里,然而狂妄也正是吃亏的时候,张飞虽然并不急着赶,极有耐心的在后面等着、候着,却总能在最适宜的时候果断出击,狠狠的咬自己一口。
一路牵牵扯扯,吕布吃亏甚大,最后被惹急的,甚至将河东卫氏抛了出去,让张飞安心的去报仇,然而张飞却趁此机会与卫氏摒弃前仇,折箭立誓,往事一笔勾销,反是借机将吕布阴了一道,幸而张辽机警,瞧出了端倪来,才不至于酿成大祸。
如是这一路下来,吕布所部三万大军折损大半,余者也是伤疲不堪了。
对于董卓召自己单骑进京的用意,吕布不傻,多少也看得出来,董卓并不真正放心自己,尤其回师路上,一个可怕谣言,更是让吕布惊惶不已:
当年丁原身染恶疾,自知寿命不久,恐自己去后,朝中诸将无能人能制董卓,密嘱义子吕布行程婴故事,斩己之头献与董卓,伺机行事,为国除贼……
事实如何,吕布这个当事人最清楚。然而这样的话,不但在街头巷尾市井小民中广为流传,也已在吕布所率领的大军中迅速传播了开来,想来董卓也早就已经知道了。一纸召令令他轻骑迅速来见,吕布也不犹豫,亦没有丝毫的迟缓,当即与曹性郝荫轻骑离营,一路人不解甲,马不御鞍,直奔长安。
长安更清冷了,宽敞的街道上竟然没有几个行人。
或许是天太热亦或许是强敌压境的原因,吕布却管不了那么多。进城时城门兵丁一如既往的恭谨敬畏,让吕布大松了一口气,看来董卓并没有对自己产生猜忌,或者还在试探自己,可以确信的是,自己的妻小应该都还平安无事的。
进了城,吕布控缰便缓了下来,看着自己浑身汗垢,臭味薰天,思索着,是不是先回家洗个澡换身衣裳再去见董卓,很快的又摇了摇头,依董卓的多疑,自己若是先回了家,怕是要坏事……
正在思索着,前头传来一阵惊叫,一个俏丽绝伦的少女慌不择路,跌跌撞撞的向自己冲来,吕布目力极佳,只是匆匆的一瞥,少女美妙绝伦的身段,举世无双的容颜便生了根似的,深深的扎在他的脑海里。
“吁嘶嘶——”
枣红马人立而起,吕布控缰收住,生生止住了前进。曹性郝荫等人马术亦不遑多让,齐齐在吕布身后定住。
“救命,救我!”那少女花容失色,俏丽绝伦的玉脸上一片惊惶,便似重重的一锤,狠狠的砸在吕布心头上,令他不觉生出一种强烈的保护欲望来,驻在马上,望着这少女的目光,满是柔和了起来。
那少女似也察觉到了吕布不是会伤害自己的人,急急的冲到吕布面前,脚下一跌,便要摔倒,吕布大骇,甩手扔了马缰跃下马背,一个急步迎了上去,双手轻搀,稳稳的托住了那少女柔美的娇躯。
“啊!”那少女娇呼一声,几乎一头撞入吕布怀中,一抹娇羞爬了上来,俏脸腾的红了起来,小手紧攥着吕布胳膊,勉力稳住了自己身子,高耸饱满的酥胸急剧的颤动着,不安的低下头来,一双小手却没有离开吕布的胳膊。
“哧——”曹性郝荫俱是深吸了一口气冷气,双目直直的,好不容易才缓过神来,相视一眼,俱难掩住彼此眼中的惊艳。
“谢,多谢将军救命之恩。”那少女细若蚊声的低低细语,轻轻的收回手去,看都不敢看吕布一眼,脸上的一抹胭脂红,却是醉人的诱魅。
吕布双手一空,心底突然涌起一种说不出的失落,和煦的轻笑道:“举手之劳,小姐不必挂意……”
“在那里,我的美人——”一声急促的呼唤打断的吕布的话,董璜急匆匆的追了上来,看都不看吕布一眼,恶狼般的扑向了少女。身后十几个跟班,却齐齐的止了步子,惊恐的看着吕布,酷日盛夏,却突然如寒冬腊月,冰凉彻骨。
“呯!”
吕布拦在少女面前,伸手低住董璜,便如泰山当前,董璜一头撞了上去,重重的给弹了回来,“扑通”摔了个漂亮的狗啃泥,暴出一声惨叫。
“公子~~”
十几个跟班顾不得害怕,如丧考妣的扑到董璜跟前,打腿的打腿捶胸的捶胸,生怕董璜有任何的内失。
董璜脑袋嗡嗡然的,却还没搞清楚这是什么一回事,“啪啪”甩手给了跟前的两个一人一个马掌,“废物,上!”
十几个跟班一起回过头来对着吕布,却俱都低下头去,缩着脚尖往后挪。
“小姐!”那少女的侍女追了上来,跟那少女抱在一起,嘤嘤的哭了起来。那少女却甚是刚强,反过来不住的安慰她的侍女。听着少女清悦的声音,吕布便似一股甘美无匹的清凉透心而入,冷冷看着董璜一行人,说不出的愤怒。
“吕布!”董璜也发现了吕布,推开身前的跟班,手指着吕布,咬牙切齿的大骂了起来:“放了那美人,老子当什么事也没发生过!”
吕布像看白痴一样看着董璜,冷冷的不发一词。曹性与郝荫相视一眼,心头俱是一片骇然,得罪了董璜,可没好果子吃。然而他们亦都知道吕布的性子,尤其这少女令人痴狂的绝世容颜,劝解的话,便无论如何也说不出来。
“吕布,大胆家奴!你——”得了冷遇,董璜气得浑身直打哆嗦,低头“哗”了一声从一个跟身身上抽出一把剑冲了上来,直挺挺的刺向吕布胸口,少女掩唇一声惊呼。
“滚!”吕布双目一厉,冷喝一声,脚下没动一分,却有着说不出的威严。
董璜脚下便如灌了铅一般,再也挪动不了半分,额上汗如泉涌,握剑的手剧烈的颤抖了起来,冷厉的双眼满是惊恐,嘴巴亦是大哆嗦了起来,再发不出一个声音。
吕布却只冷冷的看着他。
胯下突然一阵湿热,董璜两腿一软,“扑通”一声坐倒下去,地上湿了一片。
“抬你们公子走,别让我再看见他!”吕布眼里闪过一丝冷蔑之色,董卓也是一世之雄,这个侄子,却是个十足的废物!
董璜几个胆大的跟班如蒙大赦,呼啦啦的扑了过来,架走董璜,一溜烟似的跑开。
吕布回过头来,脸上已换了一片温和祥柔,怜惜的看着这个拥有绝世容颜的美貌少女。
“原来,你就是吕布吕将军!”那少女一直在观察着吕布,待得吕布回过头来,脸上一片羞红,急忙低下头来,却掩不住美丽星眸中的崇拜,款款一福:“小女子多谢将军相救!”
“举手之劳罢了,小姐不必放在心上。”吕布微微一笑,抬手虚扶,一双眼睛盯着少女的绝美容颜,再也移动不了半分。那少女的侍女亦是极清秀俏丽的女子,吕布却连一个眼神都舍不得匀与她。
“哼!登徒子!”那美貌侍女看着吕布如此无礼的盯着自家小姐看,不悦的嘀咕一声,却哪还有方才惊慌失措的影子。
吕布有些尴尬,老脸亦是难得一红,眼角转了一轮,又不舍的转回来看着这少女。
少女却抑不住脸上了羞喜,扯了一下她那侍女的衣角,轻声责道:“翠儿,不得无礼!”
这个翠儿却是刁蛮得很,虽有了自家小姐训斥,却只怒容稍霁,狠狠的白了吕布一眼,故着粗声道:“小姐,我们该回去了!”
“嗯。”那少女低应了一声,抬头看了一眼,又满带着羞色低下头来,朱唇轻启,欲语还休。
吕布大是不舍,却也不好相拦,轻轻笑道:“长安多恶少,小姐美貌倾世,难免要有人起了觊觎之心,出行还是多带两个仆人的好。”
看着少女衣饰模样,显然并非寻常人家女子,不过再怎么显赫的人家,撞到董璜手上,也是枉然。吕布却是董卓的义子,只好委婉的劝解她尽量的少出门。
那少女却是冰雪聪明的,一下子便明白吕布的心意,款款一福,细声道:“多谢吕将军美意,小女子本不敢出门的,只是几日后家母要过寿,小女子想着为家母置些寿礼,不该莽撞出府,幸而遇着将军,否则小女子只怕……”
说到这里,少女眼圈又红了起来,脸上浮起一片悲戚和决绝之色。
吕布蓦然心头大痛,便如刀绞了一般,脸上闪过一道决绝之色,伸手抓着少女皓腕,斩钉截铁的道:“小姐放心,只要吕布有一口气在,决不教人伤害了小姐分毫!”
“你,放手!”翠儿见吕布居然如此无礼的抓着自己小姐的手,大急双手推向吕布。
“呃?”吕布大是尴尬,那少女趁势挣开,退后两步,玉容如抹的胭脂一般,艳红欲滴。翠儿将少女护在身后,恶狠狠的盯着吕布:“你,你这登徒子,若再敢碰我家小姐一下,我,我就跟你拼了!”
说着紧攥着柔若无骨的小拳头,在吕布面前示威的晃了晃。
“呃,你!”吕布双手握空,心头涌起一阵失落,又有一丝怒色,只是见着翠儿这般的美貌少女与自己怒目相视,又大是哭笔不得了起来,也不愿理会她。看着那少女脸上并无怪恼之色,心下复是一暖,与那少女躬身一揖,谦然道:“吕布一时情急,多有唐突,请小姐勿怪!”
“嗯。”那少女低低的应了一声,看着吕布与自己谦然作揖的怪异模样,掩唇吃吃的一笑,刹那间,仿佛那举世芳华,俱是为之失色黯然,天地之间,便只为她一人绽放一般,吕布整个人便是呆了。
那少女脸上羞色更浓,低低的道:“天色已晚,小女子也该回去,多谢将军相救。”
“啊!”轻轻的一句话,却如晴天霹雳一般,在吕布耳边重重的炸起,张口一声惊呼,心下大急了起来,再也顾不得许多,紧追两步,“小姐这就走了,若是,若是,倘若那董璜还不死心,小姐岂不是危险了?”
翠儿死死的拦在吕布面前,母鸡护雏般护着自家小姐,听了吕布如此说,冷哼一声道:“只怕不死心的,不是那个董璜吧!”
那少女抬头看了吕布一眼,欲语还休。
“要不这般,不知小姐家在何处,便让吕布送了小姐回去?”对这个倔强的翠儿,吕布又恨又恼,却不敢用强,只得转而低声向那少女祈求道。
“这?”那少女有些犹豫了起来,偷偷看了吕布一眼,像是下了很大的决心似的,与吕布微微一福,道:“家父便是当今王司徒……”
“原来是王大人爱女!”听说这绝美少女是王允的女儿,吕布一颗心才大是放松了起来,脸上也再没了紧张之色,大喜笑道,“既是王大人府上,吕布自然认得的,便由吕布护小姐回去吧?”
“如此,有劳将军了。”那少女既报了自己父亲的官衔,便是不拒绝了吕布,当下盈盈的一拜。侍女翠儿却极是不放心,狠狠的瞪了吕布一眼。
吕布得蒙佳人应允,喜不自胜,猛的醒悟过来,又有些急促的道:“小姐可是要老夫人挑选寿礼的,若是就这么回去了,怕是不好,不是小姐看中了什么,吕布让人去取来?”
“吕将军好无礼!”翠儿大怒,瞪视着吕布,“闺房物事,怎能交与外人之手!”
吕布大是尴尬了起来,张了张口,却一时不知说什么了好,情急了望着少女,可怜他年近不惑的无敌将军,此时却像一个无助的少年郎一般,急得捉腮掏耳,一副可怜巴巴的模样。
少女脸色一整,拉开了翠儿,悠悠一叹道:“对于家母来说,儿女平安便是最大的礼物,小女子此次莽撞出府,差点酿成大祸,若是让家母知道了,不知她急成什么模样,礼物一事,还是算了!”
轻轻的一席话,吕布便从慌乱中回缓了过来,脸上划过一道怅然之色,轻轻的点着头,对这少女既怜且敬,思及董璜将她惊吓至此,更恨不得将他撕成碎片方解了心头之恨!
曹性郝荫听着吕布说要送这少女回去,心下俱是疑惑,只怕董卓要怪罪了,却又不敢违逆吕布的意思。牵着马跟在吕布三人后面。
一路上,吕布竟是出奇的再不发一语,满怀的心事,只不时偷眼看着这少女,几度张口,却又收声不语。
转过几个街,便来到了王允府上,王允的侄子王凌早等在那里了,正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见了少女回来,大急迎了上来:“妹妹,你可是回来了,叔母……”
看着同行的吕布,王凌却是呆住了,收口没再往下说去。
那少女脸上有些羞色,低低看了吕布一眼,吕布迎上前去,与王凌躬身一礼:“王公子,吕布有礼了!”
“呃?”王凌大惊失色,想不到吕布居然会与自己施礼问好,很快便又回过神来,与吕布重重的回施一礼:“吕将军有礼,王凌不知吕将军归来,未曾远迎,失礼之处,请吕将军勿怪!”
“岂敢,岂敢!是吕布不造而访,添劳王公子了。”吕布朗声大笑起来,声音里说不出的真诚。
王凌平日里见着吕布,别说是自己,就是叔父王允,只怕吕布也不会低头与他打个招呼,何曾见过吕布如此谦逊的这副模样的,一时惊疑不定,回过头来看着自己妹妹。
少女与吕布款款一福,轻声道:“多蒙吕将军大恩搭救,小女子才得已回到家中。”这话像是在与王凌解释,也是在与吕布告别了。像王允这种官宦世家,客人要来,一般便会先打声招呼,好让主人有个准备,唐突叩门是很失礼的一件事,虽然吕布搭救了自己,少女却不好请他进来,只待他日,由父兄出面,重重的谢他一番了。
这个道理,吕布自然是明白的,眼见着便要分别了,心中更是说不出的失落,满是不舍的凝视着少女的绝世容颜,不由的脱口道:“今日得遇小姐,吕布三生之幸,不知,以后,吕布可还有机会与小姐相见?”
那少女脸上微微一红,看了面露不悦的王凌一眼,轻咬下唇,低声道:“小女子王秀儿,吕将军若是,若是来访家父,自然见得到秀儿的……”
说罢这话,再掩不住玉容羞腆,迈着小碎步,急急的进了王府大门,只留一缕幽香,久久不肯散去。吕布却已经喜呆了,痴痴的望着朱红的漆门,口中喃喃,反复的念着那远去的名字:“秀儿,秀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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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论小人书还是漫画,或者游戏人物形象,吕布都是一个俊朗小生的模样,其实吕布的年纪比刘备还要大的,在徐州依附于刘备的时候,就一直大大咧咧的呼刘备为弟,搞得刘备极不舒坦,估计关羽张飞听了也不舒坦。有传说马超投奔刘备后,大大咧咧的直接呼刘备的字,差点让关羽张飞搞掉,愣是把锦马超整个人给吓没种了(好多为马超叫屈的人,都拿这事指责刘备不能容人)。
其实像这种事,我觉得在吕布身上发生还差不多,马超别说在刘备帐下了,就是投靠张鲁那会,也没那个底气来直呼张鲁表字的。否则张鲁也不会想到把女儿嫁给马超,平白让人矮了一辈,不是折惭人么……
话说回来,在徐州最后抢先下手的人却不是心里有刺的刘备,而是吕布,估计吕布多少也有看出了刘备对自己的忌恼,动起手来没有多少心理负担。或许,以吕布的秉性,心理负担这玩意儿,估计他也是不会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