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匡的信本就是司马朗授意他写了,这会见了刘封竟然对信中的内容只字不提,反跟自己打起马虎眼来,不由的心生警惕,有心要提醒他,只是这么一来,自己便等于坐上王匡的船了,一旦刘封成功实施了他的洛阳攻略,司马氏一族只怕就要有得受了。心下微顿,起身向刘封躬身一揖,谦声道:“回朱虚侯,王大人杂物缠身,一时脱不开身,差朗向朱虚侯致歉,朱虚侯心怀洛阳百姓,朗谨代洛阳四郡父老,多谢朱虚侯仁义心怀……”
“罢了!”刘封收起笑容,不耐烦的罢了罢手,皱眉不悦的道:“司马公子,我敬你是个谦谦君子,你却尽与说些虚的!你河内司马氏世吏二千石,这天旱地蝗的,黎民百姓易子而食,你们却不会受到影响,刘封不敢当你这一拜!我只是想知道,王太守究竟有否将洛阳四郡百姓生死放在心上?我千里运粮来洛阳,他却避而不见,任着这洛阳四郡匪盗丛生不闻不顾,王太守是作何打算!”
“这?”司马朗迟疑的看了刘封一眼,略略一顿,定视着刘封,缓缓的道:“朗也敢问朱虚侯,这一番,真是为洛阳百姓而来?”
“那阁下又以为,我是为何而来的?”刘封冷哼一声,不悦的反问道。
司马朗轻轻一叹,向刘封躬身一揖,毫不畏惧的回视着他,沉声道:“侯爷,董卓祸乱天下,大汉凌迟,侯爷为先帝所重,正该攘臂除贼,何苦来此洛阳,积怨于人,更令天下豪杰失望?”
“那依阁下以为,刘封便该全力扑杀董卓了?至于这洛阳四郡百姓是死是活,就交与阁下了?”刘封冷笑一声,站起身来,幽深的双眸里说不尽嘲讽,“或者说,只要我刘封有多远滚多远,不来碍诸位的眼就行了?至于这洛阳四郡百姓的死活,与阁下,与河内司马氏全无相干,阁下不想来理会了?”
徐庶在后轻拉了拉刘封衣角,得罪当地世家,可不是什么好事。只刘封却浑然未觉。
司马朗一滞,凭心而论,司马朗,包括他的二弟司马懿,也还真就从没有考虑过赈济灾民这种闲事,只要洛阳四郡不再遭受战祸,尤其是这个曾经野蛮的抢掠洛阳世家富户的刘封不来犯界,至于洛阳四郡是否匪盗丛生,他们根本不在意的。凭着这些斩木为兵的饿夫百姓,王匡虽没几分本事,对付这些饿夫还是不在话下的。
只是刘封这一番直诛其心的话,虽则不能让司马朗产生几分愧疚之情,却也是让他尴尬不已,毕竟漠视死生的话,不是他这种谨言慎行识进知退的世家公子说得出口的。司马朗有些无奈的低下头来,只是略略一顿,再又还不甘示弱的抬起头来,回视着刘封,硬声道:“侯爷自信,你真的能救得了这百万洛阳百姓,而不是因为侯爷的到来,而令洛阳四郡多造伤痛?朱虚侯难道真以为,这洛阳四郡,非阁下不能安!”
“豺狼当道,我等有志之士,自当尽人事以匡救时难,我想司马公子也是存着这样的心思吧?”见刘封眉角微挑,对司马朗的厌恶之情溢于言表,徐庶轻轻一笑,向司马朗轻身一揖,淡然道,“至于我们此行,或许是唐突了些,毕竟这洛阳四郡不归我们管,越俎代疱,确是失礼得很。只是丈夫行事,但求问心无愧,至于其他的,有时候难免便要舍弃了。”
刘封眉头微皱,对于司马朗这些个的世家子弟,动不动的就举着天下大义的旗帜指责他人,这也不行那也不对,自己又没那本事匡危救难,便是近在眼前的灾民也都视若不见,刘封又怎么可能对他们心存好感的。略略收敛了心中的郁气,压下了正要反问司马朗的“难道你有更高明的办法”这类问辞,自己是来办事情的,与这些贵公子哥斗气于事何补,至于我如何做,也不必与尔等小子诸多废话。
察觉到刘封的厌恶,司马朗脸上一僵,谦让着,向徐庶微施一揖,淡然道:“司马朗无用书生,不敢心存此奢念!”
刘封冷嗤一声,道:“既然你不懂,那就不必多问了,你只回去为我与王太守传话:这洛阳四郡诸多匪盗,若太守不能讨,刘封愿为他代劳!”
“是!”多说无益,司马朗亦是干脆,躬身一揖,徐徐离去。
徐庶看着司马朗远去的方向,迟疑的看了刘封一眼,道:“承泽似乎对如司马公子这样的世家子弟很不待见,可否告诉我这是什么原因?”
刘封一怔,伸手揉了揉太阳穴,自己刚才的表现,似乎,真的有些过了,摇了摇头,苦笑一声道:“不是我对世家子弟心存偏见,而是有些世家子弟,呵呵!”
“不然!”徐庶神情一肃,看着刘封,正色道:“承泽曾经洗略洛阳世家富户,虽然是以赈济百姓为名,也真的这么做了,并没有多造杀戳,毕竟,是给洛阳各世家豪门留下了恶名,不易洗却。这一次来洛阳,对各世家,依庶以为,还得处处小心为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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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杨奉脸色铁青,孤身一人高坐的旗楼上,杯中的酒换了一盏又一盏,风展旗扬,天和日丽,却有一种难言的肃杀,压得人喘不过气来。冷笑着看着远处韩暹的人进进出出,桌上的酒温了又冷,冷了再温,李乐却还不见人影,更别说韩暹了。
“将军,看来韩暹是铁了心投靠刘封了,大家好聚好散,不如送个人情罢。”左右亲将各皆面面相觑,不敢上来相劝,李矶硬着头皮道。
“你真以为,我们还能好聚好散吗?”杨奉冷哼一声,鼻音里说不出的阴郁。
“这?”李矶跟杨奉少小相熟,不过也不是杨奉无事不预的亲信,并不知道杨奉与韩暹、李乐的算计,看着自家将军一脸愤恨,几要将人生啮活吞一般,打个哆嗦,慌忙又退了回来。
几个头领相视一眼,大着胆子向前一步,在杨奉面前拜倒:“将军,要不,我们几个亲自去一趟,看他韩暹还敢不给我们面子!”
杨奉手掌青筋暴起,似着就要将手中的青铜杯子捏碎了一般,墙角忽的闪出李乐的身影,还有他的十几个亲随,杨奉轻吁一口气,罢了罢手,示意几人退下。
李乐远远的看着杨奉高坐在旗楼上喝闷酒,面色不善,心中也有几分不安,大着胆子上了楼去。杨奉却正眼看都不看他一眼,只自顾着饮酒。李乐心下一横,也不在意,大大喇喇的在杨奉对面坐了下来,满满的给自己满上一杯,再痛痛快快的一饮而尽,这才啧了啧舌,大声道:“杨大哥,韩暹这小子,是真铁了心要追随刘封了,你我,怎么办?”
杨奉轻轻的将手中杯子放了下来。身边一个亲卫慌忙给他又满上一杯。看了李乐一眼,杨奉淡然一笑,却不回答他。
李乐却最受不得就是他的这一套,故弄玄虚,偏让自己干着急,重重的把杯子往桌上“硼”了一声放下:“杨大哥,你这是什么意思?我老李没那么多心思跟你琢磨!”
“我想知道,你打了是什么主意?”杨奉不置可否,举起杯放到唇边,临了轻吹了一口气,将杯面上一只死蚊子吹开,小饮了一口,这才放下杯子,伸出小指挑起那只死蚊子,皱了皱眉,一甩手索性连酒带着杯子整个扔到楼下去,“咣啷”的一声砸地,甚是清脆。
李乐瞪直了铜铃大眼定定的看完杨奉这一手动作,烦恼的挠了挠头皮:“杨大哥,我老李能有什么主意,反正家里也没剩多少吃得的。韩暹说了,东西他一份也不带走,全留给咱们两个,不过我看,也撑不了多久了,杨大哥你总得拿个主意吧?”
“你是什么主意?”杨奉仿佛没听着李乐的话般,再一遍问道。
李乐一怔,以前有韩暹在,他必定要拍案跳了起来了,他最烦了就是这种神神秘秘,话都说不清楚,我要有主意我来找你干嘛?不过现在韩暹不在了,可再没人来劝抚自己了,他倒是冷静了不少,再不敢装愣乱跳了,挠了挠头皮,想了想,看了杨奉一眼,吞吞吐吐的道:“依我看呀,要不,咱们先等等,若是韩暹在那边混得好了,刘封是个能信人的,咱们也投奔他去?”
杨奉嘿嘿冷笑,点了点头,站起身来,居高临下,负手望着韩暹那支搬家的队伍,淡然道:“老李的主意不错,只是我不知道刘封会不会收留我,当年,他可差点就死在我的手上!”
“嘿嘿,咱们不是还有三个吗?”李乐大喜一笑,站了起来,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意的往桌上一放,拉起袖子满意的抹了抹嘴巴,走到韩暹身旁,“要是刘封不礼待咱们,咱们就联手做他一把,还怕他了不成?再说了,我跟韩暹可一向都听你的,刘封要是敢为难你,我们两个也不答应!”
“这样,就多谢李兄弟了!”杨奉笑了,伸手拍了拍李乐肩头,很是满意,“以后,说真的,我可能还真要靠你们二位活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