击退了吕布,关东联军士气大振,虎牢关虽有天下第一雄关的美誉,却终是架不住联军的轮番攻击,七月丙申,一片降幡挂上虎牢关城头,关东联军占领了天下第一雄关。
此前,董卓已先一步率大军退回了洛阳,留守虎牢关的原并州大将原春倒是忠心,硬是替董卓多争取了三天时间,最后无奈才领着三千残卒献关投降。虎牢关一下,洛阳便如一个如花少女,在关东联军面前撕开了最后一片抹胸。
无奈失败总是伴随着疯狂,尤其是董卓这样的疯子,在虎牢关大受打击,再一次的祭起了极端的大旗。在士气低迷的情况下,洛阳城的反董势力暗动潜流,一些手长的官吏豪绅们更是派遣子侄投书袁绍,将所谓的“洛阳虚实”一一呈上,期翼着藉往日与袁家的旧好大干一场。只是,他们却都有选择的忘记了,他们的对手董卓是一个疯子,这个疯子曾经不循常理的将大汉帝都杀了个遍。
七月己亥,毫无征兆的,董卓纵兵大掠洛阳,再以“避贼”为名,强将数十万户洛阳富绅官吏西迁长安,若有异议者,当场格杀,家财女子没归“官府”。临行前,董卓使爱将华雄亲手斩杀废帝刘辩于长乐宫,抛尸殿内,再放火将洛阳皇宫一把烧了。待后来知事的人赶来,洛阳皇宫就只剩下火光一片,后来有人从中捡了几块残骨,在长乐宫遗迹上挖坑掩埋,也不曾竖碑,旁人更不知废帝死生,以致多年以后,还有人以废帝刘辩的名义举事,亦有不少响应者,此是后话。
行前,董军大将李傕率五千西凉军将东汉自光武帝原陵以下诸帝后陵寝尽数开掘,所得殉葬珠宝金银等物事一并带走,却将历代帝后尸骨,肆意抛诸道旁。可怜汉帝刘协为董卓所胁持,对着祖宗陵寝尸骸,护之不能,救之不得,便连痛哭一声都不敢。数十家大臣痛责董卓暴逆,却尽被董卓夷灭三族,无辜者牵连甚众,洛水为之尽赤。
一把火,洛阳两百年帝都,百万居民房屋,宗庙官府,皇宫大殿尽皆化为了一片焦土。
……
攻破虎牢关后,孙坚再领联军先锋之任,虽然他曾为吕布击败,所部损失惨重,后来袁术又补给他五千富春兵,甲胄齐全,军威复振。不过孙坚也没有发兵去追赶董卓,进入洛阳孙坚亦为帝都之惨烈所震惊,只得动手掩埋历代帝后尸骸,扑灭大火。其间亦有大量富家官绅祖坟被掘,野狗豺狼出没其间,遗尸剩骨遍地都是,孙坚不辨真假,只得随便捡了帝陵附近尸骸草草收敛,重新封陵入土,举幡致哀,祭奠汉庙。
随后,袁绍亲率大军进入洛阳,为袁隗一门三百余口举哀发丧,并着人修缮房屋,安顿军士,出榜安民,整顿秩序,追赶董卓的事却再无人提及。
曹操依附于袁绍翼下,一是他自小与袁绍相熟,二也是期翼着袁绍能有所作为,为汉家去秽除污,见袁绍并追击董卓的打算,便进言催促袁绍进兵。袁绍却道:“诸军久战兵疲,正该稍作休养,且董卓亦非无谋之辈,其必然有备,冒然进军只恐自取其辱。”
曹操大失所望,不顾济北相鲍信的劝阻,自领所部五千马步军追赶董卓,却为徐荣伏兵所败,几乎身死,赖得族弟曹洪拼死相救,诸军死战,这才脱得一条性命,五千马步军却已死伤殆尽。
这一连串的变幻,刘备刘封父子并没有参与其中。自刘封所率大军由张飞从平阳撤回并州后,刘备带到酸枣联军大营的只有三千余人。在虎牢关下与高顺的重甲陷陈营一阵死磕,这三千余部卒伤亡惨重,刘军元气大伤,三千马步军而今所余不到两千,其中能战之士不过一千五,不得以在虎牢关休整了两日,反而是最后一个开往洛阳的,驻军于洛阳城外汶桥驿。
“公子,过了今天,你把我杀了做锅汤好了!”军需官杨默一屁股坐在地上,无赖的摊了摊手。
“好说,好说!”刘封打了个哈哈,“虎肉豹肉吃过不少,就是没吃过人肉,我倒真是想尝尝人肉是到底什么滋味的。”
刘备刘封父子都是御下极宽的人,刘备本人便尽喜欢往兵堆里凑,历史上刘备的敌人常蔑称他为“老兵革子”,也就是这个原因的,而刘军军汉们大都则是敬他远过于畏他。而刘封私底下更是不拘常礼,甚至常会跟军汉们开些肆无忌惮的玩笑,有些时候都到了主卑不分的地步了,只要不犯了军法,他亦不在意这些军汉们怎么跟自己无礼。是以,在有些时候,因为身边没有关羽张飞这样的门神镇场面,“以下犯上”的事没少在刘封身上发生的。
听了刘封这更为无赖的话,杨默一个恶寒,很无礼的瞪了刘封一眼:“公子少与我打马虎眼了,现在粮草只余三天了,三天后没米下锅,你将我这军需官这百多斤肉分给这两千弟兄和这几万老幼塞牙缝?!”
“我也在想办法呢。”刘封苦恼的挠了挠头,军粮军粮,总不能凭空变出来吧?这几天也不知道有多少根无辜的头发让他揪下来了,他却还乐此不疲的。
杨默张了张口,把舌头下的话又咽了回去。自董卓火烧洛阳之后,百万洛阳百姓或被其胁裹西去,更多的则是散落于民间,面对着被董卓洗劫一空的洛阳城,却已无家可归了,只能就着野菜树皮充饥果腹。刘备不忍,便下令即地施粥棚赈济灾民,一时数万灾民齐聚于刘军大营,扶老携幼闻声赶来的司隶灾民扶道相望。
只是如此一来,百姓固然得救,主公也得心安,却苦了杨默这个军需官,眼见着本就不多的军资如漏般的往下掉,除了目瞪口呆就是惊惶失措,只能来找这个主事的公子来诉苦了,他可不敢在关二爷寸步不离的主公面前说这样的话。
“娘希匹,每天都饿死这么多人,他袁绍就不做点什么?”寂了一会,杨默又嘟嚷道,这个骂人的腔,却是学自刘封的。
“做呀,怎么不做?你没见盟主整天忙得跟狗似的!”刘封抬脚在杨默屁股上轻踢了两脚,没好气的回道。
杨默也是个灵珑心思的人,一下便听出了公子是在讥讽袁绍还不如一条狗,心头一乐,怨气却是少了点。一旁阿德却有些傻傻的:“哥,你怎么知道盟主每天忙得跟狗似的?你都多久没见着他了?”
杨默再也忍憋不住,“噗”了一声大笑了出来。
刘封无奈的赏了阿德一个暴栗,直接把他摁到地上,却寞的长吐了一口气:“若是没办法,娘希匹,老子就杀马!”夕阳西下,晚霞分外的明亮,映着精赤胳膊裸着上身的刘封,丝毫也看不出他在想的会是这样的一个办法。
“你疯了!”杨默火烧屁股般的一蹦三尺高,口不择言的大叫了起来,瞪直的双眼不可思议的望着刘封,为这些与己无关的洛阳灾民杀马充饥,这绝对是个疯狂的主意。
刘封只却耸了耸肩:“开玩笑了,杀人我倒是会。”
说到最后,眼角转过一抹厉痕,目光却放向了难民营中那几个满地的孩童身上。杨默一怔,本要开口询问个端的,胆子却在最后这一抹厉痕中颤了起来。别看这位公子平日里嘻嘻哈哈的没个正形,十一岁杀人,十三岁夺城平叛,可从来都是打了主意就不回头的主。
阿德夸张的抹了抹胸,吐了吐舌头道:“哥,你可吓死我了,这马可是能杀?不过,杀人的事你可得叫我,嘿嘿!”
他虽是随着刘封一路征战,刘封却嫌他太小了点,只当是带他出来历练的,上阵的机会从不给他,岂料这小子竟是个嗜血的主。
“你?先给我耍两趟刀法去,你哥我看着满意了,说不定可以考虑考虑!”刘封不由分说拎起阿德的脖子,一把将他甩出辕门外,大热天的,又是在军营里,兄弟两个都很不文雅的光着膀子,倒是没衣领让他提的。
阿德一声怪叫,利索的一个鹞子翻身,却故意脚底一滑,肚皮朝天四肢大开叉躺在地上,无限哀怨的狼嚎:“哥,你摔死我了!”
几个军士嘻嘻大笑:“就摔死你狗日的下酒吃!”
阿德痛苦的闭上了眼睛。
远处,一辆马车并着十几轻骑缓缓驰来,瞭望的军士忙向刘封报告。
刘封微觉有些苦怪,天色已黑,还有什么人来不成?随手接过郝勇递来的汗衫披上,再无奈的加了件弁服,最后还得系上一件披风,这大热天,还真要人命!
巡察军士喝道:“站住,你们是什么人,来我军大营做何事?下马!”
那辆马车缓缓停住,前头一个骑马的俊秀公子厌恶的看着光着膀子的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阿德一眼,先低头向马车里道了一声,才草草一拱手:“河东卫行,并蔡小姐请见你家公子!”
说话间,刘封已大踏步迎了出来,自董卓西蹿后,联军大军开进洛阳,洛阳已无战事,刘封虽仍派侦骑斥候密切注视方圆三十里内的一切动向,其实也是放松得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