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二章
晋朔帝听见钟念月的声音, 笑着抬头瞧了她一眼。
他没有同她说“莫要胡言”。
而是不急不缓地附和了一声:“念念说得有理。”
太后不可置信地看着他。
晋朔帝骨子里薄情、离叛道,但外表素来装扮得很好,因而至今朝内朝外, 都道他是千难遇的仁德明君。
今个儿, 却是连样不合规矩的话都附和了?
太后哪里知道, 相公子早就是第一个受害者了。
“陛下是疯了……”太后喉头一甜, “因她杀子。陛下知晓将来历史上会写吗?”
“写?写废太子大逆不道,犯上乱, 与敌国勾结,其中有太后的授吗?”晋朔帝淡淡反问。
太后喉头一哽,说不出话。
她来之前, 就知道晋朔帝敢出样的径, 必是想好了后路,不会给旁留下半点话柄。
但她想着总要试一试……
而今一试,却也不过是平添不甘和怒。
太后由宫扶着,颤巍巍地站起身来道:“我老了,陛下且好自为之罢……”
她不提方才的话。
钟念月都不禁要佩服她的脸皮之厚,会儿眼见着拿捏不住他们, 便也不闹着要死了。
眼瞧着太后转身缓缓往外走, 钟念月顿了顿, 是侧过身, 一把抱住了晋朔帝的腰。
她不知该说什么好。
那可是晋朔帝的生母。
想来想, 她便只将脑袋往他怀里埋结实了。
等了会儿功夫,孟公公进门来报:“陛下,中极殿大学士等着拟旨了……”
晋朔帝应了声,却没有立即挪步,而是先抬了抬钟念月的下巴, 道:“念念,倒是可惜了。”
钟念月抬头看他:“可惜什么?”
晋朔帝:“可惜少了念念同朕卿卿我我了。”
钟念月:?
您不对劲!
整得好像您挺盼着太后当场暴毙似的。
晋朔帝理了理她耳边的发丝,先唤了宫进来伺候钟念月洗漱,随后他方才道:“不过朕记下念念的话了。”
说罢,才带着孟公公走了。
钟念月欲言又止。
倒也不用记住……
钟念月在宫中用了饭,才由宫和禁卫送着她回钟府了。
钟念月临萍的时候,晋朔帝特地给钟府留了信儿。因而听闻太子造反的风声后,可把钟大与万氏吓得不轻。
今日见到女儿平安归来,他们才狠狠松了口气。
钟大倒忍不住叹息了一声:“苦走到今日一步呢?”
钟念月突很好奇。
在原里,男女主相爱后,故事画上句号。但故事以外呢?后来的太子与苏倾娥呢?
太子是否会反晋朔帝呢?
仔细一想,好像是既定的路线。
因为晋朔帝正当壮,太子优秀,他也不会轻易放权。
而为中的男主,顶着绝对的光环,自也有自己的骄傲和野。
那,另一个平世界里,是谁赢了呢?
本来不想也就罢了,么一联想,钟念月反倒惦记着忘不掉了。
万氏见她出神,只当她是被造反的动静吓住了,忙陪着她小憩了。
却说太后回到宫中后,长公主前来拜见。
长公主可着实吓得不轻,她颤声道:“我府外有禁卫来回走动了。”
那些盔甲与兵器相碰撞的声音,冷冰冰的,落在耳朵里,带着极强的威慑味。
“咱们……败了吗?他会不会,终于等来了个机会,将咱们斩草除根?”长公主越说越觉得慌乱。
太后垂眸道:“兴许不会。”
“为兴许?”
“他要哄那钟家的小姑娘,没准儿便是拿哄呢。”
长公主脸色大变:“又要我低声下气为钟念月做脸?”
“不叫我死了好”,句话在她喉中滚来滚,却是到底没舍得吐出来。
长公主抬头望着太后:“当没有别的希望了?”
太后冷淡道:“我知道是什么思。只是今个儿皇帝与钟氏女,将话说死了。莫说是我身死了,便是我诸加起来,一块儿死了,也顶不了半点用……”
她捂着胸口,道:“他二私底下拜了堂了,倒也不稀罕大婚拖上一两……”
长公主眼前一黑:“那、那辈子就样了吗?”
不等太后回答她。
宫急急忙忙地进了门,满头大汗道:“内阁将圣旨传下了……”
长公主一愣,知其中必有公主府,当下也不多留,匆匆转身而。
跨出门槛时,她本能地回头望了一眼。
只见她那个素来端着架子,不轻易流露一丝软弱的母妃,背脊好像塌了下。永永远远地塌了下。
长公主下一惶恐,掉了两滴泪。
他们彼此下好像都明了些什么……
晋朔帝原先留着他们。
好似只是在间,留几个最后的亲。
哪怕只空有其名也无妨。
而今晋朔帝不需要亲了……
长公主回到府中。
驸马和她的儿子被拿下了,他们被指与叛党有勾连,证据确凿。
长公主时候才是的怕了。
她怕自己连捧着钟念月的价值都没有了。
到此时,废太子造反一事,天下皆知。
满朝震惊。
太子怎么能?
太子又怎么敢?
有惠妃与万家的纠葛在前,个中的逻辑倒也不难捋清。
震颤过后,他们只暗暗感叹,可恨惠妃不会教子,将好好的太子,送入了火坑。一家子,着实是一模一样的贪不足啊!
子杀父,本就是难以饶恕的大罪过。
更不提是臣弑君。
因而当圣旨中说,太子棺椁不得入皇陵时,众也未觉得陛下冷血。
若无此举震慑,便等同于鼓励此等歪风。
众臣岂有异议?
那南郊国的大王子听闻后,怔忡半晌,最后连连感叹了三声:“们的皇帝着实够狠,狠得可怕……”
但四下无理会他。
他涉嫌与废太子私通篡国呢。
又过一日。
大晋的圣旨飞往了南郊国,以大王子插手大晋事务,对宗主国不敬不多有冒犯,狼子野,其可诛为由,将此直接扣下了。
在将来漫长的一段日子里,大王子都将在大晋度过他的牢狱生涯。
至此时。
一切尘埃落定。
“却不知高淑儿该自处?”
“她原先不趾高气昂得厉害么?当自己攀上了钟念月,得了好处,嫁了太子。便一朝升上枝头,是了不得的太子妃了。”
“谁晓得只是那位……”话说到里,议论的含糊了下,将剩下半句咽回了肚子里。
谁晓得恐怕只是钟念月故算计她呢。
高家也是样想的。
“今废太子一死,她就算不跟着下大狱,也到底成了个大麻烦了。倒不随殉废太子,高家的声誉能挽救两分……”
本来惶惶回到娘家的高淑儿,在门外顿住脚步,反倒一下奇迹地平静了下来。
她身旁的陪嫁丫鬟慌忙道:“姑娘,咱们不进了吗?”
高淑儿摇了摇头,扭身就往外走。
等里头听见动静出来时,倒也瞧不见影了。
高大学士并未放在上。
他们素来都是以家族利益为先,谁家不是般?他们悉将高淑儿养到今的纪,她也该聪明些为家里想一想才是……
丫鬟跟上高淑儿,惊恐道:“咱们便擎等着死吗?”
高淑儿咬咬牙道:“谁说要死了?我跪着求着给钟念月做狗,我也不会死给他们看!”
她幼时,便知晓权势是个好东西。
而今更样觉得。
家里靠不住。
男也靠不住了。
那不靠钟念月呢?
高淑儿憋着一股劲儿走了,日不少都瞧见她往钟府了,私底下忍不住取笑。
“她见钟念月?”
“胆子倒是大。”
“不说是傻……”
等高淑儿钟府出来的时候,有留到钟家的马车又往皇宫了。
没有一个觉得,钟念月是见陛下,为高淑儿说好话的。
一则不值当,二则,叛乱造反的大事,又哪里是钟念月能随指手画脚的呢?
钟念月是有几分想念晋朔帝了。
她惦记着,原著以外的故事该是怎么发展的呢。
等入了殿中。
钟念月懒洋洋地倚坐在晋朔帝的身旁,将高淑儿的话也说给了晋朔帝听。
晋朔帝:“……”
晋朔帝语带一丝微讽的笑:“她要给做狗?”仔细品一品,才能品出其中夹了丝醋。
他捏住她的指尖,轻轻把玩起来,道:“先前有上赶着要给念念做儿子的,今倒有赶着来做狗的了。”
钟念月一下坐直了:“陛下怎么知道……”相公子好大儿回事?
晋朔帝道:“忘了那回拿下的梅娘二?他们什么都交代了。”
梅娘、武哥,相公子那两个将她绑的手下。
钟念月有点惊诧。
没成想晋朔帝那么早就知道事了……
钟念月忙眨眨眼道:“若是认了我做娘,那不也是陛下的好儿子吗?”
晋朔帝失笑:“罢了,说不过。”
钟念月揪了两下他的袖子,道:“我连鸟都养不好呢……得靠陛下养,是不是?”
晋朔帝:“……是。”
钟念月:“所以呀,是得有个法子叫高淑儿自己好好养活自己才是。”
晋朔帝淡淡道:“我记得她昔日待无礼。嫁给太子,也是圆她自己的梦,是她自己所选……”
“话倒也不能样说,不是都似我般,有陛下宠爱,能随所欲……”是时代的局限性。
晋朔帝嘴角浮动了一点笑容,道:“那便让她将来,做个念念的跟班好了。”
钟念月点点头。
听见句话,她便知道晋朔帝下是有盘算了,其余也不必她操了。
啊,就是做个小废物的快乐。
钟念月霸道地在晋朔帝的座椅上半躺下,懒洋洋地道:“陛下待我好,玩伴是陛下为我寻的,老师是陛下为我请的,连壮声势的跟班,陛下都为我定好了……”
她道:“无以为报,唯有……”
“唯有什么?”晋朔帝垂眸看她。
“以身相许……但许过了呀。”钟念月咂咂嘴,朝他勾了勾手指:“陛下附耳。”
晋朔帝便也俯身听她说话。
钟念月凑在他的耳畔,道:“那日在临萍,我坐在汤池里,便禁不住想,在山林间与夫君欢-好,应当是个什么滋味儿呢?”
晋朔帝喉头一紧,一下按住了她的腰,沉声道:“念念。”
也不知是被她那句“夫君”勾动了,是被钟念月此大胆狂放的话勾动了。
钟念月翘了翘腿道:“可惜啊,那日陛下一就不回来,是我找的陛下。”
她慢条斯理地推开他的手,站起身,一提裙子就跑:“罢了罢了,我且先回了。没多少日便是大典了,不该见陛下的。”
晋朔帝:“……”
他被撩动起了火气,会儿却又只能眼瞧着钟念月跑了。
他按了按额角。
……迟早是要挨收拾的。
钟念月离宫的第二日,便有令旨下来了,肯定了高淑儿的贤良淑德,为妇时,举止谦恭,挑不出错处来。
太子虽废。
但她仍可做“长山夫”,“长山”乃是她的封号。
此尽显皇家仁慈。
而此信号一出,也叫众明,陛下是不打算追究旁了,也实在叫他们松了口气。
要知历来出了样的叛乱,都是要连坐数,一时间血流成河不止的。
陛下着实仁德啊!
京中贵女听闻后,一时也吃惊极了。
一回,她们没有悄悄议论,而是将那种种念头都压在了中……陛下此举,不就等同于明明地告诉大家,但凡能入得了未来皇后的眼,便是此等困境,也能全身而退吗?
简而言之就是——
只要聪明点,那就应该懂得讨好皇后了。
令旨是在高家宣的,因为太子府暂且封着呢。
高淑儿大摇大摆地当着娘家的面,跪地叩谢,接过令旨,激动得几乎要流下泪来。
高家缓缓起身,面面相觑。
是他们全没想到的结果。
不等高家出声问她,高淑儿便又大摇大摆地领着丫鬟跨出门了。
她觉得自己不大像话了。
身上没了以前在家里学的规矩了,倒沾染上了一丝钟念月的那股劲儿,得时不知收敛。
可样又有什么不好呢?
若是能的话。
都愿做钟念月。
“淑儿!”
“快,快留住姑娘,有话要同她说……”
高淑儿在身后传来的嘈杂的声音里,走远了。
此时太后的娘家罗家看似依旧风平浪静。
只是在之后的一个多月里。
罗家的轻一辈,今个儿喝花酒喝死一个,明个儿抢女打架掉河里淹死一个,后天又上山拜佛摔死一个……
等大典来到跟前时。
众才惊觉,罗家轻一辈子,竟只余下了一位罗姑娘。
要说是陛下的手笔,又不应当啊。
陛下连高淑儿的命都留了。
众摇摇头,便也不关注桩事了。
只有罗家连着举了几回丧事,先是悲愤不甘,是害怕痛苦。到今日,连门都不敢出了。
此举狠狠抽了太后一耳光。
偏太后此时想死,不敢死了,她是怕那不着调的钟家姑娘到她灵前胡非为……
太后又一次咯血时。
次的二月十二。
乃是礼部悉择的日期。
帝后大典。
尚在半夜时分,宫里头便来了。
钟府一时间灯火通明,好不热闹。
钟念月吃了元宵,才懒怠地倚着桌案,等宫给她梳头。
万氏也早早起了身,迎上几个嬷嬷,道:“按例宫里不是早早该派嬷嬷来教规矩了么?怎么今个儿才……”
几个嬷嬷一笑道:“姑娘的规矩哪里须教呢?”
她们中暗暗一嘀咕。
位主儿自己不就是规矩吗?
“那几位……”
“我们是来伺候姑娘梳头。”
“穿衣。”
“洗漱的。”
万氏听完先是一愣,但随即就松了口气。她慌什么呢?
晋朔帝般的,定是早早就为念念一步步规划好了,只管走就是了。
一更衣、上妆,便折腾了足足两个多时辰。
钟念月今日多吃了两块点,多吃了几口果子,到后头实在等得无聊了,便坐在那里嗑瓜子了。
看得万氏哭笑不得,又舍不得苛责她。
幸而宫里的嬷嬷也权当没看见,什么也没说。
便叫万氏也更放了一分。
想来将来念念是不会吃苦的。
钟念月不知万氏中所想,她晕乎着呢,倚着桌角,懒洋洋地想,幸而早早成过一回亲了。
今日般折腾,确实是觉不出个什么快乐滋味儿来。
没准等进了皇宫,都累得快后悔了。
钟念月懒懒打了个呵欠。
那厢便又有嬷嬷端着吃的来了。
万氏看得哭笑不得。
道是陛下特地备下的哄她女儿的手段么?怕念念今日撂挑子不成?
午时。
晋朔帝遣告天地宗庙,百官于殿外朝拜。
而后仪仗大乐起,出大明门,款款至钟府门前。
钟随安特地赶了回来。
他身着蓝色衣衫,挺拔的身形在钟念月躬了下。
钟念月扒拉住了他的背,轻轻说:“我走啦。”
钟随安低低应了声:“嗯。”
钟念月手背一凉。
她低头看,才发觉钟随安默不声地掉了两滴泪。
怎么给说哭啦?
钟念月忙又道:“我会回来的!”
钟随安哑声道:“说的什么胡话?”
耳边是全福在唱祝词。
一时吵吵嚷嚷的。
钟念月道:“回门呀。我难道不回门了吗?”
钟随安没好气地笑了:“那也没有的。当是嫁到寻常家么?”
钟念月:“那我不管。”
钟随安背着她颠了颠,一下跨过了门槛。
钟念月牵着他的耳朵道:“其实母亲也是极爱的,只是母亲素来吃撒娇那一套。若学学我,定能趁我走后,与母亲更亲近些……”
钟随安中一软,狼狈地低下头,应声:“嗯。”
怎么要妹妹来教他呢?
在众目睽睽之下,钟随安将钟念月放入了那门外等候的软轿之中。
钟大的私房与万氏的嫁妆,加上万家几个舅舅给的,有晋朔帝给的,凑足了一百八十八抬嫁妆,由小厮们高高抬起,而后跟在了后面。
一百八十八抬是钟念月自己要的数字。
她觉得吉利。
一听就很发财。
普通家最常见的是一副嫁妆六十四抬,若是权贵之家,若是宠女儿的,那便有十里红妆之说了。
一百八十八抬,自也足够骇,只是数字说出,怎么听怎么觉得怪。
民间有百姓笑道:“难道新娘娘也同咱们一样讲究个发财吗?”
“谁晓得呢?”
一时倒是觉得与位新后拉近了不少的距离。
昔日落在钟念月身上的纨绔娇蛮之名,是越来越远了。
钟念月坐的车舆,上面有鸟虫鱼纹、龙凤走兽。
宝盖四角垂下了大颗东珠。
她便坐着驾车,先绕京城主街而,以昭告百姓,今日新后立。
便是世间女子都想要的风光。
而后那车舆入到皇城内,一路至奉天门外。
自有宫上前,扶着钟念月换车舆。
女官们捧着凤冠、祎衣,加于她身。
好家伙。
更沉了。
我起码一口气重了三十来斤吧?
钟念月两眼金星地想。
而后三四个嬷嬷上前,扶着钟念月了四拜礼,跪倒也不必跪了。那主婚者也不敢瞧着她跪啊。
规矩省了就是!
等到礼完。
钟念月四肢都暖和起来了。
今看身旁的嬷嬷,她觉得很像是晋朔帝派来按着她,让她别因为礼节太繁复就跑路了……
不多时,宫们扶着钟念月乘上凤辇,仪仗大乐在前,大明门中门而入。
前方百官林立。
放眼望,一溜儿的或朱或紫或绿的颜色。那都是他们身上的官服。
当凤辇跟前过。
百官屈身礼。
其中便有钟大的身影。
钟大一向稳重的,此时却激动得几乎站立不住。
钟念月垂眸,他们的脑袋顶上一一扫过,正觉得有趣时,目光一转,她见到了晋朔帝的身影。
他身着正红色的婚服,上绣日月星辰、山与火,有盘踞的金龙。
头戴冠冕。
俊美无匹。
唯一不变的是……他腰间挂着她送的玉石。
钟念月:“噗。”
钟念月没到近前,晋朔帝便朝她伸出了手。
弄得钟念月一时也蠢蠢欲动,好似恨不得飞过抓住了他的手。
终于等到了阶前。
不等她伸手攀,他便先一步握住了她的手,轻轻牵着她下了凤辇,而后一并一步一步拾级而上。
好似他亲手带着她,一同走向那权利的顶峰。
在百官的注目之下,两方才算是正的并肩而立。
也不知走了多少步,终于抵了那高阶之上。
此时大乐声停。
百官深深拜下,口呼:“陛下万岁万岁万万岁。”“皇后千岁千岁千千岁。”
呼声震天。
钟念月朝下望,确是有一种,天下皆在脚下的快-感。
她正恍惚分神,轻轻喘气的时候,只听得晋朔帝淡淡道:“若念念千岁,朕便也只活千岁好了。”
钟念月听了又觉得好笑,又觉得眼眶有点酸。
没有能活千岁呀。
可她是小声道:“陛下比我大一些,陛下若活一万岁,我便活九千九百八十五岁。那不正正好一块儿死么?”
宫们都站得远,会儿压根没有听见他们都说了什么东西。
若是叫孟公公听见了,只怕要愁着脸,道哪有在大典当日说些胡话的?
晋朔帝却极是受用。
于他来说,便是念念独特的情话。
晋朔帝牢牢握住了钟念月的手。
他道:“嗯。”
他希望她活得更长久,可又怕她那时不够快活了。
……
大宴设在奉天殿。
前头钟念月都是躲在晋朔帝的桌案底下,享受那高阶之上随所欲的快乐,今却是正正与晋朔帝坐在一处了。
各国使臣跪地,恭恭敬敬献上了丰厚的贺礼。
他们很庆幸自家没有在太后寿辰时大献殷勤,而是选了位纪轻轻的新后。
太后今日也被抬到了席间。
只是她瞧着更见衰老了,仿佛只剩了那么一口气。
太后看着满堂相贺。
看着璧并肩而坐。
最后又看着晋朔帝与钟念月相携宫而。
都是她前半生不曾得到的东西……
大宴毕。
宫们悄无声息地又抬走了太后。
一回后便病得起不来了。
而厢坤宁宫中,臂粗的喜烛上火光跳动,满室通明。却是全不同的氛围。
钟念月七手八脚地拆了簪子,扔了头冠,叫晋朔帝抱了进。
累是累,可大典上的种种汇聚到一处,到底余了三分激荡。
她兴奋地攀住晋朔帝的腰,吧嗒吧嗒亲了两下晋朔帝的下巴,但又忍不住打了个呵欠。
“困。”
晋朔帝:“嗯。”
他一手托住钟念月的腰,一手勾她腰间的衣带,道:“念念不必动,朕来动就是了。”
钟念月:?
钟念月前头的妖,到底是在今日了个彻底明。
本来她只觉得脑袋要被首饰压坏了。
谁晓得后头,哪儿哪儿都坏了。
可钟念月永不服输!
便是腰酸腿软了,她也要嘴上逼逼!
钟念月扒着晋朔帝的肩,胡乱吹了两下气,道:“陛下记得原先教我读《八奸》么?”
晋朔帝掐着她的腰,重重侵-入进,不成想她会儿倒是有力气谈了,一时又是气又是笑,道:“嗯……那时才与念了两句,便睡着了。”
钟念月咬了咬他的耳朵,道:“凡臣之所道成奸者有八术:一曰同床……”
“谓同床?曰:贵夫,爱孺子,偏僻好-色,此主之所惑也。”
倒背上了?
晋朔帝目光一暗,将她整个抱在了怀里。
钟念月的声音散了散,但很快又找了回来。
她满面通红,齿间挤出声音道:“我便是那八奸之一,瞧瞧,……都叫我所惑了……不收敛些……”
晋朔帝好笑地亲了下她:“念念,且多吹些枕头风。”
钟念月:“……不吹了,不吹了,吹不动了。”
“那怎么成呢?念念要吹一辈子的。”他道,“我教念念写字?”
“?”
晋朔帝屈指按在她的胸前,一笔一划。
钟念月堕云间,双眼蒙雾,呜咽说不出话。
他慢条斯理地道来:“念念,帝王名讳不与知,那是为防旁下降头之术。而今我告知念念。”
“我名祁寰。”
寰,王者封畿内县也。
您是起了个天生的皇帝名字。
“念念会写了吗?”
“?”
“念念若是记不住,我便教几回。”
“???”
他娘的根本骚不过啊!
钟念月一口咬在了晋朔帝的肩上。
好烦!名字笔画那么多!就不能换一个吗?
烛光渐渐微弱。
室内的声音,渐渐陛下,变了夫君,最后变成了咬牙切齿,又低又细的祁寰。
他活不了万岁之久。
她也活不了千岁。
但眼下他们相拥同衾。
将来也必将同穴。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