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清早的弗莱明街出现了一群身着警服的人,他们挨家挨户地敲开了门,随着谈话的音量不断升高,很快整片街区都被吵吵嚷嚷的声音所覆盖。
弗莱明街是莱庇提亚最著名的红灯区,这片范围不大的区域之中聚集着众多的赌徒和妓女。清晨的喧嚣把夜宿的客人们尽数惊醒,随即告诉他们一个惊人的消息:
女王陛下下令,停止弗莱明的一切商业活动,并拆除一切楼房及设施。
这个消息乍一听上去似乎只是芝麻大的小事儿,但余波却涉及了莱庇提亚大大小小的各种势力。
作为莱庇提亚光鲜外皮下罪恶的温床,弗莱明街是少有的几个将不同出身、不同背景的人一视同仁的地方。穷人将几日的积蓄花在这里,只为在短短一夜间在温柔乡里逃离残酷的现实;阔少们则在此挥金如土,于花天酒地之中寻求刺激。
至于那些金字塔尖的豪门世家也不可免俗,他们也时常隐姓埋名来到弗莱明街,或是从责任的重担下忙里偷闲喘息片刻,或是寻找与贵妇人们的昂贵香水不同的滋味。有时候,甚至世代为仇的两家人会同时于夜里聚在弗莱明街,一面把酒言欢,一面谈着不为人知的交易。
但这一切很快就要在女王的一道命令下消失不见了。
众人都在讨论女王陛下想要拆除弗莱明街的原因。不过也是,平民百姓可以光明正大地在弗莱明街寻花问柳,贵为女王的亚莉珊德拉一世却只能在宫中偷偷摸摸地与情人私会。想到这里,大家都开怀大笑起来,就连女王陛下都有这样的苦衷,他们这些凡夫俗子又该如何计较?
严令一出,拆迁工作还是进行得很是顺利。开在这里的赌场、妓院都收到了丰厚的补偿,反正它们也如风中飞絮一般,不管飘到哪里,都能落地生根,长得枝繁叶茂。
这便是城市的灰色地带:野火烧不尽,春风吹又生。
几天之后,待所有人都从弗莱明街搬迁离开,格里默地产的推土机就开到了这里,在推倒一排排破旧楼宇的同时,挖土机在一旁轰隆隆地掘着土,为未来的蓝图奠定坚实的地基。
“前面的人,快干活啊!”一个监工站在工地的中央大声地吼道,“别给我停在路中间!咱公司赶时间呢!”
“头儿,这不能怪俺啊!”前方挖掘机上的工人转过头来无奈地说道,“前边遇到了点状况,一群人堵在那里,堵得挖掘机都没办法过去了。”
监工不以为然地吼了回去:“想偷懒就明说!别给我找借口!”
工人苦笑一声道:“头儿,我想干活儿,也得干得成啊!听前面的人说,他们挖地时见了鬼,也不知道是真是假,要不您亲自去看看吧!”
监工面无表情,倒是大步流星地朝着前面走去了。正如工人所说,挖掘机彻彻底底地被人群堵住了,人群一窝蜂地挤在一个地方,倒像是真的发生了什么惊人的事。
“喂,小伙儿,你们一窝蜂挤在这里,想造反啊?”监工艰难地挤了进去,猛地拍了下一个工人的肩膀。
“头儿,前面的地里挖出来了一具尸体,可把咱们给吓坏了。”
“你说真的?”
“没错儿!”
“让开,我自个儿进去看看!”
越过挤挤嚷嚷的人群,监工倒着实在前方的空地上看到了一具尸体,脏兮兮的,像是已经在地里被埋了很久的模样,浑身肌理都已经化作了腐烂的臭肉,唯有从骨骼的轮廓方才能够推断出一个人的模样。
作为莱庇提亚资深的住户,监工自然知道弗莱明街当年一条不成文的规矩:一旦进入弗莱明街的范围内,一切恩恩怨怨皆得一并放下;想要争执斗殴,请绕道而行,否则就近的铺面将有权对违反规矩的人任意处置。
这具没有被葬进公墓、反而被私自埋葬在弗莱明街土地里的尸体,很明显地彰示出规矩之下尚有漏网之鱼。
监工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他似乎从来没有想到过,拆迁这件事情,竟然会变得这么棘手。
杀人灭口,至少也请分清楚场合啊!究竟是什么人,竟然敢违背弗莱明街的规矩在此下手?监工一边默默地心想,一面朝身旁的一个工人招了招手。
“头儿?”
“那具尸体,你看到了吧,”监工说话的语气有些急躁,“还不快报警把它给处理掉!要是你们因此不能在规定时间内完工,别想从我这里拿到工钱。”
工人听到他这句充斥着火药味儿的话后吓了一跳,急匆匆地报警去了。
弗莱明街啊,弗莱明街,在你的土地之下,究竟藏着怎样的秘密?
监工难得忙里偷闲,趁着警察还没有到来的这点功夫,找了块石头一屁股坐了上去,如是在心中悠悠想道。
桌上的绿茶冒着腾腾热气,弥漫在警署狭小的办公室里。绯色的星辉透过窗户,匀匀洒在蒸腾的白雾上,仿佛凶杀案现场迷离不散的血光。
查理警官在遣送走了弗莱明街的住户和商户之后,近几日总有着如释重负的心情。望着不远处一栋栋被推倒了的楼房,他总会不由自主地心想,过去那种领了薪水就去弗莱明街赌上几把小钱的日子真的终于过去了。
但悠闲的时光一向持续得不久,查理警官的下午茶时间很快就被一个找上门来报警的工人所打断。他叹了口气,把茶杯缓缓放回办公桌上,开始仔细聆听工人对于案件的陈述。
案件听上去很蹊跷,弗莱明街在拆迁的过程中,有一具尸体被从地里挖出来了,很明显便是从未被公之于众的陈年旧案。查理警官只觉得很是头痛。
实话实说,查理警官还真没有想到过,究竟是什么人能量这么大,在弗莱明街杀了人,还能把案子压下去这么久。
“带我去看看!”他对报案的工人吩咐,随即跟着他的步伐,走出了警署。
等到他回来的时候,茶估计也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