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 只要你开,别说一个仆人,就是十个仆人也可以!”
汉斯说着凑到叶棠身边, 想要拉起叶棠手吻吻她手背。
谁想在他碰到叶棠手以前,那只粗糙丑陋得不像有钱人手在他眼前端起了杯子。
“既然汉斯你都这么说了,那我就雇满十个仆人吧。”
叶棠神色淡淡地抿着杯中蜂蜜牛奶,半点儿不见有放下杯子意思。
今天的早饭是仆妇做。食物简单且难言精致, 好在仆妇很听叶棠话, 没有因为叶棠还病着就只煮个粥。早餐有菜有肉有鸡蛋有牛奶, 还有白面包。维生素、纤维、蛋白质、氨基酸和碳水化合物, 人体需营养素一应俱全。
十个……!
汉斯的汗一下子就从后脑勺上流了下来。他有些僵硬地笑道:“爱, 这个家用不上这么多仆人吧……?”
汉斯做了十几年的生意, 自己商队也不过就五、六人。倒不是他不想壮大自己商队, 实在是人隔肚皮, 他多雇一个人, 就要多防着一个人。以免商队里人自己拿小头, 他拿大头而起了歹心, 一不做二不休杀了他卷款潜逃。
“那孩子已经到城里了吧?”
叶棠再度拿起刀叉。
有着一张坏人面孔她慢慢地切割着沙拉中的鸡胸肉。那动作、那神态……仿佛她刀叉之下不是一块肉, 是一只活生生小鸡。
汉斯头皮发炸,浑身发冷。不过他好歹也是一个事业有成商人, 哪怕交易对方让他打底感到可怕, 他也能咽着唾沫试图缓和自己情绪。
嘎吱——
金属叉子在撕烂一块鸡肉同时也在瓷器上发出了刺耳的刮擦声。
带着恐怖片里下一秒就要杀夫的女怨灵的气质,叶棠缓缓叉起几丝鸡胸肉, 然后把叉子举到眼前,搓拧着叉子尾端问汉斯:“你是打算让我亲手为那孩子铺床,亲手为那孩子洗衣,亲手为那孩子做餐点吗?”
感觉自己是回答“是”, 自己下一秒就会变成叉子上肉丝,汉斯连忙摆手,把头摇成了拨浪鼓:“当然没有这个意思爱!仆人你想雇就雇吧!以前不也经常劝你雇人吗?”
这倒是句实话。
原主安娜罗洁很宠两个女儿,有金她不会让女儿们戴银的。女儿们裙子一定是这个季度最流行款式,女儿们戴的珠宝也必须镶最大的宝石。
但安娜罗洁舍不得雇佣人。
她刚嫁给汉斯时小夫妻两个只有她那点嫁妆,安娜罗洁习惯了勒紧裤腰带过日子,只为把钱都省给汉斯做生意。
后来汉斯赚到了钱,海德林家的生活质量有所提高,安娜罗洁还是舍不得把钱花在雇人上。她依然会亲自洗手作羹汤,打扫家中并收拾花园。每周她只会花六个铜币请人来洗三次衣服。就这样安娜罗洁还在考虑不自己来洗衣服,好省下这六个铜币多给女儿们买一只鸡来炖汤。
叶棠停止了搓拧叉子尾端动作,她戳了几片菜叶与鸡肉一起放入口中。
她缓缓咀嚼,等到完全咽下食物才再次开口:“那么仆人的薪水——”
汉斯连忙拍着胸膛对叶棠保证:“当然是我来付!”
“唉……”
困扰地叹息一声,叶棠单手捧脸道:“明明是这个家女主人,可连仆人们薪水都不是我来发。……知道不是发薪水那个人,仆人们一定会捧着那孩子,从而怠慢我和迪娅、莉娅吧。”
汉斯喉头一凝,只得又道:“爱,你也知道经常不在家。仆人们工资还是你来发比较好。也省得回来晚了,有些穷酸鬼以为们会拖欠他们的薪水。”
“嗯。”
这次叶棠对着汉斯的脸色好了不少。汉斯松了口气,连忙从腰间取下一个钱袋,递向叶棠。
叶棠没接钱袋。
“下午和迪娅还有莉娅除了会挑几个仆人回来,还会买些别的东西。可不想让那孩子觉得她的姐姐们比她寒碜。”
汉斯无奈,只好把这个装银币钱袋放在餐桌上,又从怀中掏出一个小钱袋。
他有点舍不得这个装着金币钱袋。
在这个国家,一百铜币等于一银币,一百银币等于一金币。这个小钱袋里只有二十个金币,但许多平民一辈子或许也赚不到二十个金币这么多钱。
叶棠不钱袋,只问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迪娅、莉娅,宝贝,你们想买什么?”
“买什么……”
小姐妹对视一眼。姐姐讷讷道:“漂亮的裙子吧……”妹妹歪着头:“宝石好像也不错……”
银币哪里买得起宝石?虽然心里疼得滴血,汉斯还是把装有金币钱袋递给了叶棠。
“哎呀,亲爱的,这不是你用来装金币钱袋吗?”
叶棠故作惊讶:“你真给和迪娅、莉娅这么多金币吗?”
听到那声“亲爱的”,汉斯的笑容瞬间真诚了许多——商人做生意需信誉,信誉对商人来说就等于钱。即便克里斯塔家因为安娜罗洁与他私奔切断了与安娜罗洁所有联系,他仍然可以用克里斯塔家的财力为自己背书。
安娜罗洁对他来说还有用。
“爱,如果这二十枚金币还不够,你随时可以找我拿更多钱。”
“钱,想暂时是够了。”
让克劳迪娅过来帮自己拿着装有金币小钱袋,叶棠自己拿起了装着银币大钱袋。
“谢谢你,亲爱的。”
没想到叶棠两个人钱袋都收下了汉斯脸上一青,更肉痛了些。
“你高兴就好,爱……那么辛德蕾拉——”
“总不能让她到都到了还住在外面的旅馆里吧?是被人看见了,岂不是要被人骂作尖酸刻薄?”
……
叶棠当然高兴了,白白拿了二十个金币加三百多个银币。
这笔数额不小的钱足够她作为启动资金了。
至于辛德蕾拉……她不想虐待那个没了妈-小姑娘,也不打算去抱未来王妃大-腿——辛德蕾拉能做王妃这件事本来就很魔幻,为这种八字都没一撇事情花精力去抱人大-腿,远不如花精力让自己成为大-腿来得可靠。
带上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叶棠从苏豪区前往希望路。
苏豪区类似于三里屯和王府井混合体。在这里居住的人大抵都有些家底或是社会名望,一些自诩“上流”高级酒馆、女昌馆也都开在苏豪区。说苏豪区是平民能够到达顶端也不为过。
鉴于这是个酒馆与女昌馆不分家的时代,大凡酒馆,二楼都提供特殊服务。说酒馆与女昌馆区别,那就是酒馆更像现代夜店,女昌馆更像做着皮肉生意的高级会所。
住在苏豪区的人们是傲慢的。这里不允许出现乞丐,也不允许出现求职、发传单和做街头表演人。
但在苏豪区一街之隔希望路,那里有最多“求职所”。“求职所”只是一种好听的说法,实际这些“求职所”应该被叫做“黑人力中介”。
在这里等待被挑选求职者们没有尊严,没有人权,只是一坨会动的肉。他们因为各种理由欠了“求职所”钱,但凡是能给“求职所”钱的客人都可以付钱带走任何求职者,哪怕那个人是女昌馆老-鸨。
可以说求职者们能得到什么样的工作全凭运气。有些人的运气实在不好,前脚刚进“求职所”,后脚就被人选中了——
“呀啊啊啊啊啊啊!!!”
叶棠与两个女儿刚到希望路就听到了尖叫声。叶棠近乎本能地朝着尖叫的发源处走去。
前面是一座桥,桥下有一条二、三十米宽河。有人从桥上跳河自尽,立刻被“求职所”人七手八脚地从河里捞了上来,扔在了河床上。
“醒来!你给装什么死呢!?”
“废物!快起来!”
跳河是个年纪不大的男孩儿,上去也就十一、二岁年纪。应该是因为河水不够深、他跳河后额头被石头划破的缘故,这个男孩额头上有一道触目惊伤口,鲜血正从那道伤口里泌泌流出,渐渐染红了他半张脸。
“求职所”人可不在乎男孩儿是不是受了伤。这些人只为男孩居然敢跳河而暴怒——男孩被男女昌馆馆主给选中了,他本来是要被送进男女昌馆里“工作”。
男女昌馆馆主给“求职所”钱很多,去男女昌馆工作男孩也既能吃好吃东西,还能穿好看衣服。这个不知好歹的小崽子却是跳了河装死不说,还在可以拿来当饭吃脸上留下了这么大一道疤痕。
吃到肚子里肉他们怎么能吐还给男女昌馆馆主?男女昌馆馆主不来了,他们岂不是得失去一个大客户!?
想到那个人脉关系渗入方方面面的男女昌馆馆主或许会在其他或有钱或有势或有权达官贵人们面前说他们“求职所”人无能,让“求职所”以后被断了优质客源,“求职所”打手们都是又恨又怒。
其中一个黑人大汉更是揪起男孩衣领就一个大嘴巴子抽到了男孩脸上,让男孩头一歪吐出些水来。
“给滚起来你这狗-杂-种!”
如此不堪的叫骂吓得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脸色煞白,姐妹两个紧紧地贴在一起,彼此交握的手里全是汗。
“你这样只会害死这个孩子。”
让克劳迪娅与葛罗莉娅差点儿晕厥过去的是:叶棠从人群中走了出去,她在“求职所”打手们虎视眈眈视线里走到了男孩身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