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的话让安托瓦内特失笑。
“真可怕的洞察。”
“果不我的人一直在监视您, 确您不反皇派,与反皇派人士也没有什么密切的联系,我一会误把您的洞察当成别的东西……”
安托瓦内特的口吻并不严厉, 甚至可以说温柔, 而她话语中透露出来的信息让索菲娅心惊肉跳。
得知自己被监视了相当一段时间, 被怀疑反皇派的一员,叶棠仍旧平静。她没有急着在安托瓦内特的面前和反皇派撇清关系,反倒点点头, 露出了恍悟的表情。
“这么说来,您事先已经预测到了反皇派的动向。”
“您知道反皇派会物色一个合适人选当贬低皇室、挑起人对皇室成员怨恨的工具, 并将这个工具推上领导者的位置, 变成革命的象征。”
喀嚓——
这盔甲因为人的动而发出的轻微摩擦声。跟在安托瓦内特身后的斗篷人在这个瞬间竟动摇到下意识地绷紧了身上的肌肉, 一手摸到了腰上的刀鞘。
叶棠看也不看被安托瓦内特制止的护卫, 她只望着安托瓦内特的眼睛道:“我出现的时机太过凑巧了,我贵族养女的身份与不同于一般贵族的言行态度都让您怀疑我就反皇派特意拿出来用的棋子。”
“在反皇派眼中, 我简直上帝为他们派来的合适人选。所以他们才那么积极地写出这种报道。”
将方才自己在看的报纸摊开, 看了一眼上面篇幅宣传自己何伟、何特别,何厚待平、何与现有的贵族不同的报道,叶棠已理解了为何安托瓦内特不将她召入宫中, 而亲自来见她了。
“嗯……以后这种把我写成圣人的报道会更多吧。为了拿我和皇室做对比。为了煽动人们对皇室的厌恶。”
“为了让革命爆发。”
目光从报道上移开,叶棠道:“所以您来了, 这样张旗鼓地来了。”
“您在测试我的胆量、器量与深浅。果我被您的排场吓到的人,您不会这样坐下来与我面对面的谈话, 您只会命人将我带走, 之后授意尤吉妮公主接手‘现代女士’。以免反皇派笼络我、逼迫我,或者将我绑走并以我的-名站在皇室的对立面。”
“果我不够听话,反皇派可以杀了我。杀我的原因……啊, 就说奢侈浪费、骄纵愚蠢的皇后看到关于我的这些报道后对与她完全相反的‘我’产生了恶感又怕我动摇皇室在人心中的地位,于命人除掉了我。”
像想到好笑的事,叶棠勾起唇角:“那样我就名副其实的‘殉国圣女’了。”
果说安托瓦内特之前称赞叶棠的洞察有刻意拉拢叶棠的意思在其中,刻她微微汗颜就真的她自己所言地对叶棠这个人的敏锐感觉到了可怕。
——见到叶棠之后,安托瓦内特说出口的话总共不超过十句。而叶棠从她的话里所推导出的信息巨量的,且每一条都准确无误。
“……您,究竟什么人?您果不平出身吧?”
叶棠端起茶杯:“这就任凭您想象了。”
索菲娅的后背已经完全被汗湿透,汗水让布料黏腻地贴在索菲娅的皮肤上。被带着雨后寒意的冷风一吹,索菲娅从脚底板到天灵盖都起了鸡皮疙瘩。
在被叶棠带离佩福斯庄园之后,索菲娅就总用“梅在她的前雇主那里学到了许多东西”来说服自己。可这种自我催眠的效果有限的。在看到面对法兰西皇后亦不动摇的叶棠之后,在听到安托瓦内特质疑叶棠出身的话语之后,索菲娅再也不能催眠自己说梅就梅,梅只学习了很多东西才会变得让自己感到陌生。
可果这个她称之为“母亲”的人不梅……她又为什么会知道梅的事呢?
纠结之中,索菲娅听到叶棠说:“我谁、我出生于哪里会影响到您对我这个人的判断吗?”
索菲娅心头一跳,差点儿以为叶棠询问的对象自己。
坐在叶棠对面的安托瓦内特则一怔,后复一笑:“不会。”
“不过您在我的面前毫不隐瞒地说出您的想法,并且让我确信了您的能。我可以理解为您站在我这一边的吗?”
正在喝茶的叶棠抬眼:“那就要看您站在什么立场上对我说这样的话了。”
“喂!你怎么敢对皇后殿下不敬!?”
叶棠没有回应斗篷人的呵斥。
见过安托瓦内特本人之后,她对这位年轻的皇后很有好感的。可这位皇后要打算与她的侍卫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而不正面面对她的问题,她不会滩法兰西的浑水。
毕竟她不救世主,将拯救世界、普度众生当成活着的信念。她只做自己想做的事,只帮自己感兴趣的人。纵使她很清楚再这样下去,法兰西很快就要沉入血火之中,她也只会设法带着索菲娅离开。
安托瓦内特再一次抬手制止斗篷人。这次她叫出了斗篷人的-名字:“弗朗茨,安静点。”
名字暴露,想要查到其身份就不难事。斗篷人再遮掩自己的容貌也没有必要,他索性将兜帽拉开,右手放在胸-前以示对安托瓦内特的歉意。
“我很抱歉,殿下。”
“没有下次了,弗朗茨。”
弗朗茨并不信任叶棠,果可以,他并不希望安托瓦内特将叶棠纳入麾下。可安托瓦内特不假辞色的话语已表:她已经将叶棠视为必须拿下的智囊。
轻轻呼吸两下,整理过思绪的安托瓦内特这才对叶棠开口:“我的立场……很遗憾,我自己也不知道自己该站在什么立场上。”
安托瓦内特的话并不废话,事实上她的立场就这么复杂。
为奥地利的公主,安托瓦内特的任务维系法兰西与奥地利的关系。可悲的她的哥哥约瑟夫世不顾妹妹为法兰西皇后的立场,为了证自己不逊色于母亲玛丽娅·特蕾莎,跑去参与瓜分波兰。
更要命的这个世界里这位好喜功的傻子向苏维斯派出了使节,使得苏维斯倒向瓜分波兰的几个国家,彻底激怒了与波兰友好国、又自恃国的法兰西。
随着反皇派、改革派、主派派系的崛起,法兰西国内的革命-之声越来越。为皇后,安托瓦内特一边想办法平衡着法兰西国内的势,一边又靠着提供更多的工岗位安抚着心。
可今奥地利与法兰西撕破了脸。安托瓦内特就继续做法兰西皇后也很难起到两国纽带的用。奥地利公主的身份也成为了安托瓦内特履行法兰西皇后务的障碍。
反皇派本就将安托瓦内特当靶子,不惜一切地抹黑她、造谣她。现在安托瓦内特的丈夫路易十六又在显而易见地疏远她。
继续留在法兰西,安托瓦内特必有生命危险。可果安托瓦内特放弃她为法兰西国母的职责,懦弱的路易十六根本没法驾驭贵族阶级,撑起看似强的法兰西。法兰西的倾覆近在眼前。
事到今,安托瓦内特总忍不住在心底问自己:路易已经不爱你了,你有必要做这个并不众望所归的皇后吗?你要回到奥地利、奥地利会有你的容身之处吗?
但比起这种退堂鼓,更多充斥在安托瓦内特心里的另一种感情。
“……我,不想逃跑。”
年轻的皇后眼里闪烁着锐利的光。
“我不想就这样屈服!”
不站在奥地利一边,不为法兰西皇后,不为了丈夫路易十六……仅仅为一个人,不想就这样随波逐流!被他人决自己与这个国家的命运!
叶棠笑着放下了茶杯。
在她所知道的历史里,玛丽·安托瓦内特一直臭名昭著的“反主派”。而说她反主派的主要理由在于她反对削弱皇权,反对废除贵族阶级。
可仔细想想,这个时代的法兰西真的应该谈主吗?
主绝多数时候体现在少数服从多数。而世界上有一句话叫:“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
“真理掌握在少数人的手中。”这句话并非说小众群体就一对的。它的本意少数有学问有知识的人才能接触到真理。
对于国根本没有接受过务育,绝多数平阶级都文盲的法兰西来说,这句话确实真理。
要知道就绝多数人都接受过育的十一世纪,人类也仍会被假闻操纵,被伪科学洗-脑,在网络上无脑跟风。在某些自诩人类之光的发达国家,“主”只资本家玩弄舆论、攻击对手以赚取利益的工具。
超过半数人都文盲的法兰西,一般众真的有判断对错的能吗?果说一般众判断对错的能有限,否关于对错的话语权更多的落在具备知识与眼界的阶级之上?那么拥有知识与眼界的阶级什么阶级呢?那只能皇室、贵族阶级以及兴的资产阶级。
皇室消亡、贵族阶级倒台并不能带法兰西人主专政的社会。兴资产阶级会代替皇室与贵族阶级,而在兴资产阶级分出的三六九,全面接手国家之前,国家必陷入混乱混沌。
为混乱流血的、为混沌买单的,最终平百姓。
再回到那个问题,反对削弱皇权、废除贵族阶级的玛丽·安托瓦内特真的“反主”吗?
至少叶棠面前的玛丽·安托瓦内特只想阻止厦将倾。
“原来,您为一个人,为玛丽·安托瓦内特在对我说这些。”
“那么我很愿意为您服务,玛丽·安托瓦内特殿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