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棠一睁眼就被水灌进了鼻腔与嘴巴里, 这让志本还不怎么清醒的她一个激灵,浑身肌肉绷紧。于是叶棠的身体沉得更快了。
穿成投湖自尽的女性、还穿时原主的身体就已经在往湖底落了,不得不说叶棠这次的穿越一开始就走了霉运。
然而在上一个界叶棠就已经做好了自己形俱灭的准备, 加比这更加危险的开局叶棠经历过不止一次,事到如今哪怕刚穿就遇上生命危险,叶棠依然无法产生恐慌害怕的情绪。
闭嘴屏息,放松肌肉让身体自然上浮。在身体抵达湖面后叶棠仰头冒出了水面, 终于吸入这个陌生界的第一口空气。
原主跳湖的位置不在湖水的进出口, 因此原主的身体没有被水流带离岸边多远。以漂浮的姿势稍事休息了一会儿恢复体力, 叶棠很快游回了岸边, 水鬼一样从湖里爬了出, 开始拧身上的女仆装。
与二一纪流行的、在结构上比较接近情-趣服装而非工作服的女仆装不同, 叶棠身上的女仆装是非常古典的款式, 里面的黑色长裙裙摆直接遮住脚踝, 外面的白色围裙则朴素到连荷叶边的装饰都没有。
耐磨耐脏还抗寒的服装对身份低微的女仆说是无疑是高级货, 奈何这吸饱了水的女仆装沉得跟沙袋一样。原主在水里丢了一只鞋子, 头上的白帽子因为被发卡与头发别在一起倒是没丢, 就是在叶棠上岸后拽得她头皮发痛。
尽可能拧干衣物, 又拿帽子散开头发。叶棠一边回顾着原主的记忆,一边尽量把自己打理得算是能够见人了。
死过一次的身体分沉, 一脚深一脚浅地走回原主工作的地方, 叶棠刚一进层小屋的后门就发觉有人不快地站在楼梯上,明显是等着要对自己发作。
“真不愧是-贱的娼妇!我父亲前脚才咽气, 后脚你就丢着的尸体不管,直接出去接客了!”
“塞莱斯汀小姐……”
骂人的是个身着华服的女人,女人身边还站着个手持火把的男人。
双眼适应了夜色的叶棠被男人们几乎要怼到她脸上的火把晃得一时间睁不开眼睛,男人们趁机上前拽住叶棠的条手臂, 跟着一把将叶棠推向女人脚。
叶棠踉跄了一,但没有如男人们所预料的那样直接摔跪。这让女人越发生气,整张涂满白-粉的脸都凶狠地抽搐起,脸上的皱纹沟壑也因为抽搐而微微落粉。
个拿着火把的男人见状就要抓叶棠,叶棠却是越过面前的塞莱斯汀,先一步向着塞莱斯汀身后不断用手帕擦着额汗的中男性开口:“马登先生,您了。”
“是、是啊……我一接到梅你的电话、就马上赶了……”
戴着眼镜的中男性紧张地咽了口口水,握着公文包提手的手也无识地紧了一紧。
叶棠知道在紧张什么。
马登·杰佛逊是一名律师。原主投湖自尽前伺-候的爷卢布克·罗巴·马里埃尔就是马登的雇主一。
卢布克所以会雇佣马登并不是因为卢布克犯了什么罪,或者是身上有什么需要洗刷的嫌疑;仅仅是卢布克有预感风烛残自己即将迎生命的最后,需要有信得过的人处理自己的遗嘱。
马登为卢布克已经去的友做过遗嘱律师,风评也一向不错。卢布克相信马登不会因为被自己的女儿塞莱斯汀与她的丈夫威胁就与女儿一家窜通继而篡改的遗嘱,这才把遗嘱还有遗产分配的事情交给了马登。
看马登面上这不寻常的出汗量,叶棠可以轻易想见在自己回到这个家前,塞莱斯汀已经充分地威胁过马登了。至于马登有没有屈服于塞莱斯汀的威胁,叶棠暂时还无法判断。
当然,她相信自己马上就能知道结果。
叶棠穿的女性名叫梅·沃克,是这个家唯一的女仆。这个可怜的女人数前遭到强-暴,旋即怀孕。
堕胎在这个国家、苏维斯是犯法的,不是自行堕胎还是协助堕胎的人都会被处以最低五的监-禁与巨额的罚款。梅不过是一个大字不识,每天只能挎着篮子在街头贩卖卖烤面包的小贩,她哪里有胆量去堕胎?又哪里有钱财能够承受巨额的罚款?就这样,肚子一天天大起的梅被街坊邻居发现了她有身孕的事情。
未婚女有身孕,这在苏维斯是无比耻辱、丢脸又不贞的事。梅的邻居们不仅视她为洪水猛兽,跟她擦肩而过都要说害怕被她传染了脏病,更以她的“不贞”为借口霸凌她的家人。
成天遭受街坊邻居的指指点点,梅的父母姐妹乃至兄弟都陷入了抑郁中。然而这还不算完,有人竟是将梅的“不贞”告发到了梅的姐妹还有兄弟工作的地方,质疑养出梅这种“不贞”女儿的家庭是否道德,并以此引申到质疑梅的姐姐与哥哥的人品上。这得梅的个做女仆的姐姐以及做马夫的哥哥都遭到了解雇。
——上流人家最怕与糟糕的传闻扯上关系。若是被同样身处上流社会的人家嚼舌根说“包庇”不道德的人,那么这个上流人家在上流社会的地位很可能会被动摇,甚至会被其上流人家列入断交的黑名单里。
梅的姐姐们丢了工作只是在家里成天哭哭啼啼,梅的哥哥却是暴跳如雷,直接把梅赶出了家门,让她有多远滚多远,不要连累家里。
当时八个月身孕的梅身上没有一分钱,她求遍了可以求的亲戚朋友,愿施舍她一餐饭的人却都是寥寥。
梅很快早产了。为了养活瘦小如猴、哭个不停但依然活着的孩子,梅破罐子破摔去做了街边流莺。
梅赚到了钱,这钱却得迟。等梅跌跌撞撞地回到出租屋里时,孩子已经永远地不会哭了。
支撑着梅的最后一个理由也像风中的烛火那样,“噗”的一声就消失了。
衣冠不整的梅魂不守舍地游荡在河边,准备寻死。
塞莱斯汀当时正坐在马车上寻找着能够“照顾”自己的父亲卢布克的人。就指望着卢布克早死的塞莱斯汀没打算找什么正经人,瞧见流莺打扮还恍恍惚惚的梅,她二话不说就让人把梅带到了自己跟前。
当时的卢布克刚经历了脑中风,虽然大难不死却是无法再正常的说话走路。塞莱斯汀立刻以让父亲去“疗养”的-名字把卢布克塞到了乡的层小屋里。
在马车上,塞莱斯汀几度暗示梅,说只要她“”地“照顾”卢布克,就能得到一大笔钱。实际上塞莱斯汀是想煽动低贱又不知自己几斤几的流莺,让流莺去爬无法进行抵抗的卢布克的床,最好折腾到能送卢布克一张去往天堂的直通票。
梅并不是塞莱斯汀想象中的那种人,她没有听懂塞莱斯汀的弦外音。她会答应塞莱斯汀去照顾卢布克是因为她想到了家人、想到了帮助自己的人。
梅一辈子没遇上过什么好事,难得有赚钱的机会自己送到她的面前,她想在自己自绝性命以前,赚点钱留给家人、寄给恩人也是好的。抱着极为深的罪孽识与罪恶感,认定自己给家人脸上抹了黑的梅就这样成了卢布克身边唯一的女仆,真诚地照顾起了卢布克。
已经去过一趟鬼门关的卢布克对于女儿安排的人充满了戒,但很快就发现梅真的是个没有什么复杂思的好女孩。
在梅无微不至地照顾,卢布克居然也一天一天的好了起。可以逐渐活动手指,也可以慢慢地说词语句子了。
一个是亲女儿都要提防的孤独的人,另一个是被亲人赶出家门、不被任何人接纳的女孩,祖孙一样的人就这么安静地在乡度过了几平缓的时光。
可惜,美好易逝。卢布克到底还是死去了。
为爷擦洗过身体,又为换上衣柜里最体面的衣服。把自己这攒的所有工资寄给了家人与亲人,妥帖地打点好了小屋里的一切,梅去打了电话,将卢布克的死讯告知了马登与塞莱斯汀。
后不过二出头的她头也不回地去了叶棠刚才爬出的那个湖,纵身往其中一跳,叶棠也就随穿了过。
梅见过马登不止一次,她也知道马登是卢布克的遗嘱律师,但她并不关卢布克的遗嘱——对梅说,卢布克是位亲切的爷,是比她亲祖父还要更像她祖父的好人。她从不去思考卢布克究竟有多钱,她也没想过自己要从卢布克的遗产里分一杯羹。
不,应该这么说,梅根本就没把自己和卢布克当作一个界的人,卢布克的遗嘱在她看完与她无关,她光是能拿到每个月的定额工资就对卢布克感恩戴德了。在这上的东西她没有想过,也不敢去奢望。
但看过她的记忆,叶棠马上就知道了:卢布克就是把自己的财产换成纸钞火化自己,也绝不会再多给女儿塞莱斯汀一分钱。毕竟塞莱斯汀明摆希望卢布克赶紧闭眼,她只差没有亲自动手谋杀卢布克了。
与此相对的是梅对待卢布克是用上了,就算卢布克刚开始的时候讨厌她、嫌弃她、不信任她,故踢翻水盆、打破东西找她茬,梅也始终温柔地对待这个成天挂着一张司马脸,不言不语找麻烦的头子。
对上马登的眼睛,在马登的眼里捕获了难以言说的复杂,哪怕马登还没有公布卢布克的遗嘱,叶棠也能猜到遗嘱上的内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