议事大厅里, 叶棠靠在垫子上昏昏欲睡,也不知引来了多大臣们的白眼——谁不知道王太后经常将那两个白皮猩猩留在王宫里过夜?此刻已经日上三竿,王太后却昏昏欲睡能代表什么?当然是代表着她昨夜又是整晚笙歌!
“够了!孟度巴军!这不是您应该插嘴的事情!”
白狄伦·布杜鲁一脾气很好, 哪怕被大臣们蹬鼻子上脸了她也会看在对方的年纪是自己几倍的份上给予对方尊以及优待。
像这样在众大臣面前喝止某一个大臣,这是白狄伦·布杜鲁继位以来的第一次。
头点头点地打着瞌睡的叶棠缓缓撑开了自己的眼皮。
“苏丹!您已经十八岁了!”
被白狄伦·布杜鲁当众呵斥,军孟度巴也不退缩。六十出头的他瞪着铜铃般的大眼,天生严肃的面孔更显肃杀。
孟度巴原本以为白狄伦·布杜鲁坐上苏丹之位只是摆个样子, 不久之后她就会本分地去履行她身为女人的义务。天知道在她那不要脸的母亲……下-贱放荡的苏莱丝的影响下, 白狄伦·布杜鲁竟然迷恋上了弄权!她已经十八岁了不想嫁人!难道她不知道她晚一天结婚就意味着荷塞亚斯的储君得晚一天出生吗!?
“寻常人家的女儿, 这时候都该生第二个孩子了!”
孟度巴是实实在在的年龄论者。在他看来人到了什么年纪就该做什么事。如果不遵循这一规律, 那就是在逆天-事。
白狄伦·布杜鲁的继位在孟度巴看来是没有办法的办法, 孟度巴并不会因为白狄伦·布杜鲁继承王位已经接近两载就会认同这个女苏丹。
“而您呢?苏丹!您在做什么!您连夫婿都没有一个!您看看您现在的样子!您还像个女人吗!?”
看到白狄伦·布杜鲁一瞬间露出了受伤的表情, 叶棠完全清醒了。
她从垫子上坐起, 带着慵懒启唇。
“苏丹可不是寻常人家的女儿。孟度巴军, 你拿寻常人家的女儿来与苏丹相比, 是在藐视苏丹的威严, 是在指责苏丹连寻常人家的女儿能做到的事苏丹都没有做到?”
替叶棠代言的因波斯声音冷冰冰的。而叶棠的神情虽不怎么高傲, 但却有种静水深流的威压感。
“十八岁又如何了?难道女子一过十八岁就不是人了?”
“如果一个超过十八岁的女人没有夫婿就不算是女人, 那我又算是什么?孟度巴军。”
“王太后……”
孟度巴的气势弱了两分,不过他如果能识相的闭嘴, 他也就不是孟度巴了。
“我现在不是在与你说话, 王太后。我是在与苏丹说话。你这个什么都不懂的女人能不要插嘴我们君臣之间的对话吗?”
“哎呀?孟度巴军,你知道你面前的人是你的君主、你的苏丹?你指责苏丹的口吻可不像是一个臣下的口吻。光凭这一点, 身为王太后的我就可以治你死罪了吧?”
“——”
孟度巴嘴巴一张,差点儿没喊出一句:“你敢!!”来。
他之以没喊,那是因为他知道:王太后是真的敢杀了他的。
——曾经毒杀皇室两百多口人,蛊惑两个白皮猩猩为自己撑腰, 继而利用西方大国的力量操纵前宰相穆塔特与前苏丹哈吉相互残杀。这样的女人有什么是不敢做的?
拖着长长的裙摆走到诸位大臣的面前,叶棠张口。
“孟度巴军,你也配问苏丹在做什么?你的军府里现在用的淡水都是从哪里来的?……你们这些大臣也是,你们都和孟度巴军一样对于苏丹在做什么里一点数都没有么?”
听到叶棠敲打的话,有大臣立刻挪动脚步,从孟度巴的身后离开。
更有墙头草抢着道:“当然不是那样的!王太后!我们都知道苏丹正为这个国家倾心竭力!我们都很感谢苏丹建立的海水净化工厂!如果没有海水净化工厂,我们又怎么可能会有取之不尽用之不竭的淡水!?”
叶棠微微一笑。因波斯的音调却依然冷淡,甚至还带上了几分压迫感:“那么你们为什么要质问苏丹为什么没有夫婿呢?难道苏丹的夫婿能比海水净化工厂更有用?苏丹只要诞下孩子,这些孩子就能为荷塞亚斯带来无尽的淡水?”
“这……这怎么能相提并论!”
站在孟度巴一边的另外几个大臣连忙上前。
王太后太过依赖那些白皮猩猩了,这让他们这些土生土长的荷塞亚斯贵族看到了白皮猩猩玷污荷塞亚斯血统的来。
孟度巴是目前大臣里对待王太后与苏丹最强硬的一人。如果连孟度巴也被王太后的气势所压倒,那么接下来还有谁能遏制王太后逐渐扩张的势力呢?
……没有办法,看来只好用出王牌了。
“先不说苏丹的婚事!王太后!我们这里有一件更加紧急的事情需要你的解释!”
一个大臣上前,怒道:“你私自招募了私兵吧!?我听说你招募的私兵足有三千人之多!”
叶棠无声点头。
顿时整个议事大厅里一阵骚动,大臣们看着叶棠的目光里要么带上了森然恐惧,要么带上了抓住叶棠小辫子的兴奋激动。
“不过说是‘私自’招募可不对啊。我招募的也不是‘私兵’。”
因波斯说着,叶棠看了白狄伦·布杜鲁。
白狄伦·布杜鲁这会儿已经完全冷静了下来——方才要不是有她的母亲在,她或许已经不理智地让人将孟度巴给拖下去了。
过往她一直念在孟度巴年轻时跟随自己的父王四处征战立下赫赫战功,又在前宰相穆塔特死成了资格最老的大臣,随便动了孟度巴会给人一种:“新苏丹在排除老臣”的错觉,以始终放过了孟度巴。
然而孟度巴的无礼已经不是一次两次。为了苏丹的威信着想,她早就不该再对孟度巴软。
“是我请母亲为我募兵的。”
“苏丹!?”
众大臣又是一惊,他们可没听过这种消息!
要知道孟度巴一派之以能把王太后私自募兵的事情当作是王牌,那就是因为朝中所有大臣都以为王太后是背着小苏丹募兵的。
——朝中所有的大臣都不待王太后日渐扩大的权柄,同时也没有大臣真臣服于一个十八岁的女苏丹。孟度巴一派都希望能分裂小苏丹与王太后,最好让这对母女反目成仇。
可是目的虽然一致,但孟度巴与自己派别内的其他大臣的想法是有区别的。
就孟度巴本人来说,他认为最好地分裂王太后与小苏丹的方法就是让小苏丹嫁人、生子。毕竟小苏丹一旦有了孩子,孩子今后必然成为储君,君权的中心自然会往储君身上移动。
这样一来王太后必然会去找白狄伦·布杜鲁的麻烦,白狄伦·布杜鲁作为储君的母亲,比起妖怪一样的生母,肯定会选择年幼弱小、需要自己保护的孩子。
可在孟度巴派别的其他大臣看来,分裂王太后与小苏丹不需要等到那么久以后。他们只要抓到王太后想要从小苏丹手里夺权的把柄,就能让小苏丹戒备自己的母亲,继而逼着王太后交出她拥有的权利。
可现在——
“大英帝国与神圣法兰西都有建国纪念日。我想我们荷塞亚斯也需要一个这样的日子。”
“可苏丹!那种外来的节日——”
“你是想说我为我们荷塞亚斯的建立感到骄傲,想要提醒人民不忘记祖先的功劳是错的吗?”
被白狄伦·布杜鲁把话堵回去的大臣不敢开口了。
反对革新、总把谓的“传统”、“祖宗”、“风俗”挂在嘴边的人就是这样,一旦有人用祖先以及骄傲来堵他们的嘴,他们就什么都说不出了。
“母亲募集来的新兵都是女性。”
“女人!?”
孟度巴又一次叫了起来,这次他那双铜铃般的眼睛已经凸得让人怀疑他随时都会眼球脱窗了。
“你们怎么能让女人进入军队!!你们以为军队是玩过家家的地方吗!?这是对军队的亵渎!!这是对军人的藐视!!!”
白狄伦·布杜鲁被孟度巴吵得头疼。叶棠状一抬手,巴尔就揪着孟度巴的衣领他提了起来。
“军,请您安静一点。”
因波斯道。巴尔把孟度巴举得更高了。
被自己的衣领勒住脖子,孟度巴双手抠着巴尔的手臂,却发现自己的力气根本无法撼动巴尔那石头一样的肌肉。
这是当然的。巴尔到底是灯神。哪怕他现在是以人类的形象出现,他的力量也非人类可以抗衡的。
“苏丹不过是希望建国纪念日上的阅兵典礼能够隆一些,好看一些,更能跟得上国际趋势一些。……大英帝国与神圣法兰西的阅兵典礼上可都能够看到女兵。说了,诸位看舞者跳舞的时候也不希望舞者只有男性吧?”
“有男有女,有红花也有绿叶,这样才有欣赏价值嘛。”
叶棠抿了下嘴唇,朝着因缺氧脸已经涨成猪肝紫的孟度巴露出戏谑的表情。
“一点用来欣赏的鲜花而已……孟度巴军这样反应过度,是因为害怕女人从你的手里抢走军的位置吗?”
孟度巴没法回答。缺氧让他思维混乱,耳朵里疯狂耳鸣,他甚至听不到叶棠的声音了。
叶棠又转向了其他的大臣们。
“孟度巴军一定是太老了,老到所有的勇气都已经丢失了才会害怕被女人取代。”
白狄伦·布杜鲁笑着点头:“是啊,您说得对。我想看来是时候请孟度巴军回家颐养天年了。”
“诸位之中也有其他人和孟度巴军一样,想要回家颐养天年的人吗?请大声地说出来。放心,我作为苏丹承诺:必然不会追究你们没有完成永远侍奉主君、对主君忠诚的承诺。”
尽管其中一方没法说话,母女两个还是一唱一和。这让大臣们不由得打了个冷颤,继而发觉自己背上都是一片鸡皮疙瘩。
他们总算意识到一个可能性:要离间王太后与小苏丹是不可能的。因为王太后的种种径很可能都是小苏丹指使的。
——小苏丹并不是他们想象中的傻白甜。而是一个心机颇深,其城府深到连她的亲生父亲哈吉苏丹都没有看透过的可怕女人。
想想看吧!如果不是她白狄伦·布杜鲁拒绝与前宰相的儿子结婚,继而接受了贫民阿拉丁的求婚,前宰相怎么可能与哈吉苏丹起了龃龉?而阿拉丁,那个巫师的力量源泉神灯、神戒又是被谁暴露的呢?如果不是和阿拉丁关系十分密切的人,阿拉丁怎么会让那人知道自己的力量源泉是什么?
有阿拉丁的死……阿拉丁的神戒与神灯去了哪里?要是神戒与神灯还在他手里、他怎么可能会死!
但如果是白狄伦·布杜鲁……这个阿拉丁深爱着的公主,她是一定可以套出阿拉丁的话的!并且,她也一定能劝说阿拉丁神戒、神灯转让给她!
……不!不能招惹白狄伦·布杜鲁!她拿着神戒与神灯却不使用,这证明她有自信自己不使用神戒、神灯的力量也能达到自己的目的!她究竟有多底牌是没有让人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