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怎么了?”
达尼埃尔外套都没穿上就到了外面, 他胸-前的领巾连带着装饰品与衬衫上的扣子早已经被他一扯掉,此刻他胸-前敞,半面腹肌都露了出。
荷塞亚斯的昼夜温差相当, 这会儿夜风已经开始冷得一吹就让人浑身起鸡皮疙瘩。
达尼埃尔心情不好,没人敢去打扰他。使馆里的工作人员们哪怕平时这个时间还窝在使馆里做别的事情,这会儿也都结伴去了娱乐的场所。此刻使馆周围没有什么人工光线,唯有天上那一轮弯月散发着淡淡的光芒。
夜色让人视野朦胧, 达尼埃尔没法确定叶棠的唇语是不是:我担心你。
可下一秒, 叶棠摘下了裹在头上与脖子上的纱巾。她踮起脚, 给达尼埃尔系上自己的纱巾, 琥珀色的眼眸里盛满了温柔。
你突然走了, 又没有回。我担心你出了什么事, 就找你了。
黑色的卷曲长发被夜风吹得飞舞起, 叶棠的纱巾上还有她的体温, 达尼埃尔忽然有种哭的冲动。
他已经很久很久没有被人关心过了。
罗斯柴尔德家族曾经是伯爵一族。家族里的每一位成员都为自己的家族感到骄傲, 时也都在为家族争取更的荣耀。
直至达尼埃尔的哥哥、罗斯柴尔德家的长男埃德加因叛国罪被当街击毙。
埃德加当时才十六岁, 达尼埃尔更小, 他才十岁。
尽管从事后公开的种种证据, 埃德加与之交往密切的女演员确确实实是个自其他国家的间谍。小达尼埃尔绝对不相信哥哥会叛国。
他知道自己的哥哥仅仅是坠入了爱河。
他是心地爱着那个名声噪、红遍整个西世界的女演员的。他根不会去怀疑自己的爱人其实是他国的间谍。
可达尼埃尔的法又有谁在乎呢?罗斯柴尔德家成了众矢之的。罗斯柴尔德家的政敌们则始终不断地向皇帝请-愿,要皇帝收回罗斯柴尔德家的爵位。
虽说皇帝念在罗斯柴尔德家族年始终一地为皇室、为圣法兰西作出了不可磨灭的贡献上最终只是将罗斯柴尔德家降为男爵家, 是罗斯柴尔德家族显然从贵族阶级的顶端滑坡到了最低端。
达尼埃尔极其压抑的少年时由此开始。贫穷压碎了他父亲的脊梁, 心理疾病夺走了他母亲的健康,他的姐姐被未婚夫退了婚, 终日将自己关在黑漆漆的屋子里痛哭流涕。他明明是贵族走在街上却会被素不相识地平民吐口水,到了公学就是被殴打、被诋毁、被虐待的每一天。
十七岁这年,达尼埃尔的父亲去世了。达尼埃尔并没有伤心,相反, 他很庆幸父亲的丧事能让他离开孤岛牢狱般的公学。他回到罗斯柴尔德家,继承了父亲的爵位,开始替疯疯癫癫的母亲照顾弟弟妹妹们。
然而他的母亲就像是要追随他那逝去的父亲那样,很快也离世了。
这一次,他的姐姐总算愿意走出房门,开始像个正常人那样活着,她甚至愿意嫁给没有爵位的暴发户,只因为了让弟妹们有学可上。
达尼埃尔知道,姐姐凯瑟琳是在强迫她自己分担他身上的压力。因为作为家主的他实在太不可靠也太无能了……
达尼埃尔没有让姐姐嫁给那个年纪是她三倍、起就奸诈无耻的暴发户。他主动在皇帝彼得四世的面前请-命,之后远渡重洋,前往鸟不生蛋鸡不拉屎的遥远彼岸。
达尼埃尔能够被彼得四世任命为驻荷塞亚斯的总督,那已经是达尼埃尔帮着一个下级贵族殖民过一个小岛后的事情了。
荷塞亚斯的第一座海水净化工厂才刚刚建设完毕,石油、天然气以及矿产的开采还没有开始。在这个节骨眼儿上让达尼埃尔将自己的功绩连地位一并让给普罗斯佩罗,那就等于是达尼埃尔自己向彼得四世承认自己在荷塞亚斯的这几年仅仅是弄了个种植园。
种植园不是什么新玩意儿,任何殖民地都有一望无际的种植园。彼得四世不可能满意这个结果。达尼埃尔的“无能”将被视为整个罗斯柴尔德家族的无能。一年后接手了达尼埃尔成果的普罗斯佩罗则可以拿出稳定了荷塞亚斯淡水储量,保证了荷塞亚斯对圣法兰西的石油、天然气以及矿产的供应等等的实绩。
到时候普罗斯佩罗有风光,达尼埃尔与罗斯柴尔德家族就会有凄惨。
这一次,罗斯柴尔德家族哪怕没有丢掉男爵的地位,恐怕也再无出头之日了……
达尼埃尔?
叶棠的嘴唇微微翕动。
她平时不怎么叫亚瑟与达尼埃尔的-名字,毕竟她无法的出声。转达她言语的下人这么称呼亚瑟与达尼埃尔又极其失礼。当然最重要的是叶棠上去不怎么好意思亲昵地叫男的-名字。
不过是嘴唇的开开合合,明明听不到叶棠的声音,达尼埃尔却再难自抑。
他一握住叶棠纤细的肩膀,跟着就将嘴唇凑了过去。
当他撬开叶棠的嘴唇,要与叶棠的唇舌更深的缠-绵,又立刻回过了——叶棠那缺失了半舌头的口腔像是在提醒他她曾经被做过么过分的事情。
“对不起、对不起,我很抱歉、我很抱歉苏莱丝——”
力将叶棠拥入怀中,达尼埃尔不断地道着歉。他厌恶自己的莽撞,讨厌自己的冲动,他不敢相信自己居然会像自己最鄙夷的哈吉苏丹那样做出了强迫叶棠的行为。
被达尼埃尔抱在怀里的叶棠没出声。她只是抬起手臂,环住了达尼埃尔的脖子。
达尼埃尔几乎像是触电一般猛抖了两下。他抱着叶棠的双手也放开了。
叶棠摸不到达尼埃尔的头顶就吃力地抚摸着达尼埃尔的背脊。她的双手那样温柔,她的情那样平静,她就像是一位慈母,在安抚自己惊慌错乱的孩子。
达尼埃尔的视野模糊了。男人些许的抽噎声扩散在空气中。
他搂着叶棠,不知不觉跪在了叶棠的面前,将头埋在叶棠的胸-前。
此刻的叶棠在他眼中已经不仅仅是一个女人,而是一位圣母。
叶棠一下下地抚摸着达尼埃尔的金发,就像在给金毛猎犬梳毛。
达尼埃尔不知道在他走后没久,白狄伦·布杜鲁母亲与亚瑟之间的气氛越越好所以率先退席之后,叶棠让因波斯催眠了亚瑟。
亚瑟是仔细调查过自己的对手的。从亚瑟那里叶棠致得知了达尼埃尔的身世,也明白了达尼埃尔所处的局面。
现在叶棠还不知道是什么事情让达尼埃尔变得此脆弱。不过这重要吗?——
抬起达尼埃尔的下巴,拇指抹去达尼埃尔脸上的泪痕,叶棠着达尼埃尔的眼睛,像是在询问他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苏莱丝,我该怎么办?你说我要怎么做、我才能守护我的家人?”
达尼埃尔开始主动向她说明事情的经过了。
……
两个月后——
“乔安娜!亚历山!”
达尼埃尔激动地走上前去与弟弟妹妹们拥抱。他的姐姐凯瑟琳站在一边,文雅地微笑着。
“凯瑟琳!”
拥抱过乔安娜与亚历山,达尼埃尔又过拥抱了一下姐姐,隔空与姐姐行了贴面吻礼。
“能到你们一切都好,我是太高兴了!”
“达尼,到你这么健康,我也非常高兴。”
凯瑟琳的眼眸微微湿润。她抑制住掉泪的冲动,向了弟弟身后不远处的一男一女。
那当然是叶棠与亚瑟。
凯瑟琳走到叶棠的面前,拎起裙子向着叶棠与亚瑟分别行礼。
“感谢两位对达尼埃尔的照顾。我是他的姐姐,我是凯瑟琳。”
“您、您好……我是乔安娜。”
不擅长与人打交道的乔安娜嗫喏着红了脸,她连忙低头行礼。
亚历山则是脱帽向着叶棠与亚瑟致敬:“您好!女士!还有您,先生!”
叶棠笑眯眯的,却没有回应两人。达尼埃尔在信上对凯瑟琳说过自己的心上人不会说话,乔安娜与亚历山却不知道这事。两人面面相觑,凯瑟琳立刻上前挡住了弟弟妹妹们困惑的视线。
亚瑟至今仍旧视达尼埃尔为敌人,他不该出现在这种场合的。只不过这两个月,他与达尼埃尔的关系又变得不仅仅是敌人了。
了一眼身旁的叶棠,亚瑟心中稍微有点焦躁。
叶棠注意到了他的视线,向着他回以一笑。亚瑟心中那点刚堆积起的小焦躁又平复了下去。
达尼埃尔的家人接到荷塞亚斯是叶棠计划中的一部分。
为此她给达尼埃尔的家人们写了一个剧:某天夜晚罗斯柴尔德家的宅忽然着火。不幸的是罗斯柴尔德家族的三姐弟没有一个从火场中逃脱出。事后宅里只留下三具碳化到不出面目的尸体。
其中应该是两位女的尸体抱在一起,这就是可怜的凯瑟琳与乔安娜姐妹。少年的尸体则在床底,是名为亚历山的少年以为躲在床底就能避过一切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