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说这些。无香子, 你此次来九霄山是为何?”
叶棠闻言放下手里的热茶,正视毓芳元君道:“自是来帮助师伯成就师伯所愿。”
毓芳元君似笑非笑:“成所愿?你道所愿为何?”
叶棠颔首:“自是道的。”
见叶棠如此肯定自的愿望,毓芳元君这会儿倒是觉得有趣了。
“哦?说来听听。”
“元君所愿与诸位师伯、师叔、师姐、师妹以及还有木兰的愿望都是相同的。”
含着笑站起身来, 叶棠转向诸位坤道。因为的动作,上通天冠上垂下的两条飘带被微风吹得微微飘起。
“等一愿天下太平,二愿君主有能,三愿国富民强。四愿——”
“女子与男子拥有相同的权利, 女子不再被视为家禽牲口, 不再被当资源棋子。”
“女子可以被当作人, 而非‘女人’。上则女子可做天下之主, 兴国安-邦。下则女子可以独立生活, 而不必时时自危。”
“五愿世间孩童皆为香火。世间的妹妹们皆能在父母的期盼中平安出生, 能在父母的爱护下顺利成长。能活在一个不以性别分上等下等的世界里。”
叶棠的声音是沉稳又镇定的, 而所说的每一句话, 都让在场的女冠子们难以抑制的激动起来。
这种激动中有三成是恐慌——对于在场的女冠子们来说, 出家而非出嫁就已经是们能做到的对世俗、对这个世界的最大反抗。煽动们去拒绝已经持续了几千年的压迫、剥削与榨取, 让们想象自这一介女子可以去索取更的权利, 去为了尚未出生的女孩儿们构建一个对女性来说更安全、更幸福也更理想的世界, 这就像是在彻底否定女冠子们出家前所受到的道德教育。
但除了恐慌,女冠子们也感到了些许的跃跃欲试。
这种感觉就像是们一直都穿着不合脚的鞋, 被周围人提醒:你不能走得太快, 你的步子不能迈得太大,你不能走得不够优雅, 你不可以脱下你的鞋,因为这鞋每个女孩儿都得穿,你不能做女孩儿里的异类。
而叶棠直接就甩掉了自脚上的鞋,奋力奔跑的张狂背影告诉所有的女冠子们:你们也可以这样尽情地奔跑!
——是啊, 鞋是人造的。可不是天生的。造鞋无非是为了获利,越的女子穿鞋,造鞋的人才有利可图。可女子凭什么一定要对鞋买单呢?
毓芳元君的脸色阴晴不定。
无香子的话不光是惊世骇俗,更有可能为坤道们召来杀生之祸——反抗总会伴随着流血,没有一场战争能在不损人命的前提条件下结束。
男子为了权利能杀父杀母杀子杀女杀兄弟杀姐妹杀妻子杀岳家,杀忠臣更杀奸佞。若是女子也想像男子那样得登大宝,怕要付出的代价还会更……而且说到底,鼓动人去为了权利厮杀,这本身就不该是出家人做的事情!
脸色来回变幻了数次,毓芳元君终于露出像是下定了决心的神。
“大胆无香子……!!”
一拍桌,毓芳元君寒着脸怒道:“你竟敢说出这般大逆不道的话来!你一个人权欲熏心也就罢了!你不道你这番话要是传出去,很可能会让们九霄山、会让们坤道从此被世间忌惮、忌讳!乃至被消灭!?”
“你口口声声要让女子不再被当成家禽牲口,可谁道你是不是想怂恿等去当那出鸟,自坐收渔翁之利!?看还是把你抓去见官得好!”
毓芳元君这一番话如同三伏天里的一桶冰水,让所有心刚热起来的女冠子们一下子从寒到了脚。
“不是要诸位上赶着去白白送死。可哪有不流一滴血、不受一道伤就能成就的伟业?元君,这可不是过家家。”
叶棠并没有被毓芳元君的一番狠话吓到。都不眨,一句句驳斥毓芳元君:“再者元君,什么叫‘大逆不道’?这草莽都能当皇帝,为何女子就不能做这天下之主?大逆逆的是谁的天下?不道不合的又是谁的道?”
“为何要认把女子当垫脚石的天为天?为何要认将女子当畜生的道为道?”
“元君难道没有想过错的不是等,而是将等这样不愿嫁人、不谈风月的女子视为异类,光是听到女子想要权利便要对着胆敢想要权利的女子赶尽杀绝的这世间是错的吗?”
叶棠走回毓芳元君的前。
明明并不怎么大,也与“傲岸”两字相差甚远。而当站着的俯视着坐着的毓芳元君,毓芳元君觉得一股巨力压在了自的脊梁之上。
“您今日可以带去见官,让官差处死大逆不道的,好以此保全在座的诸位。可您献祭了之,女子便不再是那任人宰割的畜生了吗?下次您为了保全数几个女子,又要去献祭哪几位女子呢?”
“官差要是觉着你与是同伙了,要是觉着在座的诸位都已经受了的‘污染’呢?您是要自刎吗?还是准备杀了受到怀疑的他人呢?”
被怀疑的人就是砍掉自的手足以示清白又有什么用?倒是没了手足,人才死得更快,活得更惨。
“…………”
毓芳元君沉默了许久。直到反复观察周围坤道们的表情,看到他坤道们的脸上都是坚毅而非退缩,这才深深叹了口气。
“……你不是有勇无谋的对吧?”
叶棠笑着颔首:“自。”
早就看出毓芳元君的色厉内荏是装的。毓芳元君方才吓唬一是为了看的意志够不够坚定,二也是为了试试周围的坤道们,看这些坤道们反应如何。
——在场的女冠子们并非人人都出自九霄山门下。从们各自身着的道袍就能看出这些聚在九霄山的女冠子们来自茅山、常宁山、白云山、通宵山、万安宫……等等道门。
这么不同门的女冠子能在同一时期聚在九霄山必是有人出来攒了这么个局的。有这么大的影响力的坤道可不会太,毓芳元君又恰好是在场坤道里执牛耳的人物。也因此叶棠相信是毓芳元君召集了这样的女冠子。
毓芳元君会召集这么的女冠子想来也是从两人次的信交流中隐约琢磨到了的想法。
倘若毓芳元君没有支持的意思,毓芳元君根本不用帮,也不用召集这么女冠子来与自清谈。
方才毓芳元君与的问答更像是故意机会,让在这些女冠子们的前展示自的想法,并且再次筛查在座的女冠子是否都有着开天辟地的心。
“想来元君也明白等的软肋,那便是等空有想法,却无实的武力。”
“所以——”
叶棠把被丢在角落里,已经遭到无视许久的树洛干拉了过来。
“这位是吐谷浑的单于慕容树洛干。”
“哎呀。”
毓芳元君微愕,不禁用手捂住了嘴。
周围的女冠子们也惊了一惊,一个个交接耳起来。
“慕容单于?”
“这真的是那个精明的单于?”
“慕容单于本人?”
树洛干挺不好意思的。他挠挠:“在不是单于了……”
听到这话,女冠子们都是满困惑。
树洛干一扭,瞧向了侧:“被无香子设计,丢了单于之位……”
“““……………………”””
在场众人不约而同地沉默了。
——拓跋浑以为叶棠是去救他。他压根儿不他不过是个顺带的。
叶棠要救他,早在他破釜沉舟之前就能救了。叶棠迟迟没有率军来援,并非是因为遭到他宗亲、还有将军们的阻碍,手下没有能用的军队。
要道就算宗亲、还有他的将军们对叶棠颇有偏见,在“营救主将”这种事情上宗亲与他的将军们还是会慎重考虑。
否则拓跋浑要是有个三长两短,可汗追查下来,得叶棠提出要去营救拓跋浑却被宗亲与他将军们了拦下;别说是个别将军了,就是宗亲恐怕也免不了脑袋落地。
再者叶棠的影响力远比拓跋浑想得大了。整个侧营都是叶棠的人——投降的柔部落不管都会送点人过来,但从总人数来说,侧营的部队甚至都不能叫部队,因为这些部队加起来都不到千人。
人数就这么点儿的侧营没什么存在感,平时也没什么魏军会去侧营里出入探。也因此除了叶棠与木兰没人道侧营里八成的将士都是被叶棠挑选出来的女子,这些女子都在学习如何成为出色的武人。
叶棠是掐着点儿提出营救拓跋浑的计划的。也不管那些宗亲和将军们同不同意,总之先带着侧营就走。
去救拓跋浑是叶棠第一让侧营倾巢而出,这是一场实战训练,也是一场实力检阅。
贺兰景则在叶棠走向宗亲还有他将军们痛呈利弊,告他们:不管南平王是死是活,可汗若是道不足千人的侧营倾巢而出奔袭在前,大军却不愿上阵,必是不会饶过避战者的。
如此一来,不管宗亲和将军们想不想去援助拓跋浑,他们都得上马奔赴吐谷浑。
树洛干的替身挑选得很好,他个人又很重视个人信息的保密。也因此对营造出了一向神出鬼没的形象。
而树洛干并不是真正的三六臂。
叶棠将北魏南平王做饵,果钓出了真正的树洛干。树洛干以为自设计了拓跋浑,让拓跋浑带着大军有去无回。却不他一步步地走到了叶棠的网中,被叶棠活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