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首《友谊天长地久》, 让秦晋今晚睡得不太踏实。
夜深人静,他缓缓睁开眼,庭院里传来微弱的猫叫声, 秦晋下床走到窗边, 瞧见喷泉边似乎有一道身影。
从抽屉中取出手电筒, 他仅披了一件薄外套便走下楼。
凌晨三四点的风太凉了, 白日显得缠绵可爱的猫叫在夜风吹拂下,像极了呜咽。也不怕打草惊蛇, 一到庭院秦晋直接打开了手电筒, 光源朝着喷泉边坐着的人打去。
陡然被曝光, 李沙沙的小身板一动, 月光下惨白着一张脸打招呼:“晚上好。”
“……这个点你应该在房间里休息。”
“我在思考。”李沙沙仰起头, 望向广袤的星空。
今晚的投壶游戏让他想起了过去, 那时候透过李相浮的眼睛去看世界,看久了难免生出一点感情。漂亮的琉璃瓦, 冬日里的红墙白雪, 路边投壶的普通老百姓……这些场景仿佛还在昨天。
秦晋对待李沙沙一分宽容在, 若是旁人说这种故弄玄虚的话, 结局必然落不了好,然而他却是配合问:“思考什么?”
“爸爸的终身大。”
“……”
“不会明白的。”李沙沙说。
那时府外的空气永远是香的,为每天都有涂脂抹粉的媒公上门提亲, 这家提那家也提, 大家排着队来, 以至于门外残留的脂粉味来不及散尽。大门一天开合次,吱呀吱呀的响动听得人心烦,李沙沙一度想帮他们发明卷帘门,更有传言女皇纳妃, 每个男妃五官中都有一处肖似李相浮。
可惜那时战神和宰相都对李相浮颇具好感,为了不使君臣离心,大家默契地选择保持现状。
“很素扼杀了他对感情的向往,”李沙沙缓缓道:“过度敏感的抗拒,反而证明是有心理负担。”
说完又望了秦晋一眼:“,不懂。”
“……”
秦晋记忆里的李相浮脾气不算好,此刻却改变看法,身边养着这么个孩子,难怪会修成佛性。
李沙沙突然捡起不知从哪里吹来的一片花瓣,用指腹揉碎,冷不丁说了一句突兀的话:“我可以试着帮你捅破这层窗户纸。”
秦晋眯了眯眼。
李沙沙侧过脸:“相较其他追求者,是我见过最合适的。”
言语间竟是在秦晋没有丝毫言语的情况下,就笃定他对李相浮好感。
秦晋没回答,也没否定,他静静伫立在那里,问:“合适在哪里?”
“和男追求者比,经济独立,和女追求者比,洁身自好。”
“……”秦晋沉默了,他向来好奇心浅,但此刻终究没忍住问:“追求者都有谁?”
李沙沙神情复杂,良久目光一凝:“,永远不懂。”
“……”
阳光的出现宣誓新一天的降临,秦晋先一步让李沙沙明白了什么叫做懂得。
他告发了深夜儿童不睡觉,独自坐在庭院的故。
为临走前用手机拍了张照,图有相,李沙沙从辩驳,大清早被李老爷子叫去谈了好久的心,问他为什么不快乐。
李沙沙:“我很快乐。”
李老爷子:“不,不快乐。”
长达半小时的对话中,李老爷子做了不少心理辅导,终于肯放人离开。李沙沙如蒙大赦,拿起书包快速下楼。
虽然被秦晋摆了一道,但看在对方给自己打欠条玩套圈游戏的份上,他依旧决定以德报怨,实现昨晚上的说话。
李沙沙过目不忘,以前常借李相浮的手机玩,通讯录里的单号码早已倒背如流。他用智能手表快速拨号,连续打了两次那边才接。
秦晋正坐着专车去往公司路上,电话刚一接通,李沙沙的声音便传过来。
“可以去问爸爸……在雨天提醒一个人加件衣服,丧失记忆却愿意给予信任,必要时甚至能共同战斗,将后背交给对方,这是种什么情感?”
说话速度不快,他的声音也很轻,但似乎一种绝对的说服力:“我保证,爸爸会给出明确的答案。”
接上学的车已经来了,李沙沙没有等后续回答,主动掐断了这边的通讯。
放学,学校临时通知要大扫除。
趣时光的蹉跎中,李沙沙练成了将抹布当二人转手绢转的本事。待到打扫完毕,窗外面早已是黄昏。
没有和人结伴,他独自徒步走在没落的余晖中,到校门口时微微一怔,
扫了一圈没在附近看到接送专车,反而瞧见一辆些眼熟的轿车。
车窗摇下,秦晋独特的嗓音传出:“上车。”
李沙沙还是没放弃找家里的司机。
秦晋:“爸打过招呼,司机已经走了。”
闻言李沙沙以为李相浮也在,这才打开车门,结果后座空荡荡的。
明白他的困惑,秦晋解释:“知道还要大扫除后,爸没耐心等,就先打车回去了。”
“……”
李沙沙系好安全带,更好奇另一件事:“下午们在一起?”
秦晋点头:“去了实验室一趟,给拿特制服。”
车内广播放得是首轻音乐,李沙沙记得李相浮也喜欢这首曲子,询问说:“早上的那些话,问了么?”
秦晋负责开车,为在校门口,速度放得很缓,等走过这段路,才淡淡‘嗯’了声。
李沙沙忙问:“然后呢?”
秦晋瞥了眼后视镜:“他说,是父爱。”
“……”
李沙沙闭上了嘴,隐约希望广播声音能再大些,压住这份尴尬。
“我还一计……”当车子开往林荫小道时,他沉吟道:“借别人的嘴来挑明。”
具体过程却没明着说。
秦晋平稳地握着方向盘,语调中听不出丝毫波澜:“这么努力撮合,没其他缘由?”
李沙沙很主见:“爸爸的生活中缺乏一点激情,也许你能带来一个良好的开端。”
“如果与愿违呢?”
李沙沙托着脑袋看向车窗外:“那就再找下一个工具人。”
“……”
意识到言辞不礼貌,他很快坐直道歉:“抱歉,最近上网频繁,受到网络流行语的影响。”
关李沙沙要做什么,秦晋没放在心上,自周二过后,他基本处于分|身乏术的状态。
不久前人想设计桃色丑闻,却以一句‘我脏了’为告终,另外一些才刚刚开始。秦晋私下运作,给对方两个选择,要么原滚回海外发展,要么就把他搞仙人跳的情闹大,设计者选了一。
人走了,市场还在,新的合作方已经谈妥,秦晋最近在忙着抢占市场份额。
从周三到周五,他再也没踏进过李家一步。
周六是李沙沙生日,秦晋倒是抽空过来了一趟。
豪宅丧失了原本的气派,天花板上飘着很可爱的彩色气球,李老爷子专门找人加急订做了不少立体的城堡模型,论走到哪里,都能感觉到一股童趣。
宅子里的十分热闹自不必说,李相浮早就猜到今天会很社交,所以除了最开始的露面,直接谎称不舒服躲在房间偷闲。
而作为生日宴会的主人公,李沙沙就没这么好命,走到哪里都是被关注的重点。
切蛋糕的时候,李老爷子特意站在他旁边,先郑重介绍了一番。
“为孩子之前一直在国外,都没给他好好庆祝过,”李老爷子乐呵呵说:“今天终于有机会,感谢大家百忙中能来参加。”
“您太客气了。”底下立马传来附和的声音。
到场的不乏名流,李沙沙总结他们看自己的眼神为待价而沽,显然,李老爷子一番话后,这些目光中多出一分重视。
切完蛋糕,便是成年人的交际世界。很快有人来找李老爷子说话,老爷子摸了摸李沙沙的脑袋:“去和朋友们玩吧。”
李沙沙却是直接穿过一群小孩子中间,目标明确地朝秦晋走过去,停步后猝不及防开始背诵:“若有作奸犯科及为忠善者,宜付……”
秦晋皱眉,问他在干什么。
“制造出和交谈的假象。”
估摸着时间差不,李沙沙又背了几句,端着一小碟蛋糕离开。
这段虚假的交流果然引起了心人的注意,虽然这段时间一直有秦晋和李家破冰的传言,但看样子已经称得上是交好,以往哪见过秦晋出席一个小孩子的生日会。
“沙沙,”一个班的孩子走过来,好奇问:“和那个大哥哥很熟么?”
知道对方是被家长派来打听消息的,李沙沙矜持点头:“当然熟,他就住我们家。”
语毕体贴朝另一个方向走去,给足小孩子回去通风报信的时间。
安静地站在一处吃蛋糕,他刚放下餐盘,头顶水晶灯的光芒突然被遮挡,身边出一道气息。
李沙沙抬头,发现是秦晋,主动解释:“之前和爸爸突然关系好起来,现在住在我们家,还对我不错,点脑子的都能猜想出你和爸爸关系匪浅。”
“……这种八卦传得很快,没多久爸爸就会听到类似的消息,从初感荒唐继而认真审视。”
也就是看在李相浮的功夫上,秦晋纵容了他的胡闹,失笑道:“大费周章,自己怎么不去说?”
“我说过,还不止一次。”
早在林家小儿子订婚宴上初遇时,李沙沙就发表了暗恋说。
“……”
李沙沙:“显然我的话在这方面没分量。”
宿主似乎已经习惯把他当做正的孩子,些话也就是敷衍一听。
生日会顺利结束,此后的一周风平浪静,李沙沙却很自信,相信经过一周的发酵,八卦很快会爆发。
周一放学回家,刚一进门,就听见一道低沉的声音说:“怎么会这么离谱的传言?”
李沙沙佯装过去凑热闹,发现李戏春也在。
“出什么了?”他明知故问。
李相浮耸了耸肩,叹口气说:“秦晋借住在这里的消息传了出去,现在外面都说是秦晋和我姐的孩子。”
“……”李沙沙勉强吐出两个字:“离谱。”
“逻辑上却是无懈可击。”一旁李戏春呵呵一:“老板跟下属女友发生关系,女友偷偷产子,为掩盖实不给家族蒙羞,狠心将孩子寄养在弟弟下。后来真相暴露,相恋年的男友怒极分手,如今秦晋想认回孩子,而女友父亲受利益驱使,竟默认他暂住在豪宅,和独女培养感情。”
“……哦,对了,也是因为孩子,秦晋选择原谅女友的弟弟。”
这个故里,连她和高寻分手的时间节点都卡得相当完美,恰好在李相浮带孩子归国不久。如果不是亲历者,李戏春自己都要信了。
听完后李沙沙像是被定住了,良久问:“秦晋会知道么?”
李相浮颔首:“就连我都有所耳闻,他没理由不知道。”
察觉到李沙沙些不自然的僵硬,李相浮目露关切:“怎么了?身体不舒服?”
李沙沙摇头,喉头干涩叫了声:“爸爸。”
“嗯?”
“我想连夜逃离这座城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