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筱光借着暗色,掩饰脸红,别过头去。
头很晕,周遭发热,她想回火星。但还努力,她能找到最关键。
“弟弟,要冷静,我比你大三岁。”
她想,我真比他大三岁呢?
这个世界疯了,她没想过如此别样的爱情来得如此突如其来,相形之下,莫北的追求简直是在情理之中。
“那有什么关系。”潘以伦淡淡地说。
杨筱光掰着手指头,成了小老师。
“你想想,我三十,你才二十七大好风华;我四十,你是三十七男人一枝花。差距忒大。”
可不是?到了年龄交界点,年龄的层次更重要。她想,我不能混乱。
潘以伦是沉静的,他挨着她,并没有靠过来。杨筱光不自觉往里靠着车壁,感觉无路。找不着北,也看不到亮光。
这个夜里实在太黑了,她辨不清方向。
一黑,她就慌,她不知所措,她不明所以,她颠倒莫名。
就像学生时代做题,她有时候开小差慢吞吞,快要交卷的时候才手忙脚乱去涂写,明明是心里明白的题,越乱越写不好公式。最怕那一刻老师喊交卷。
她就会忘记这道题该怎么做。
潘以伦只是侧了侧脸,他的脸庞在黑暗里如此俊美,线条清朗,才会在舞台上颠倒众生。如今只专注看她。
“到站了,下车吧!”
他便站起了身,往车门处走,他的声音从前面传过来,到她的耳际。
“我不像你,会想好该怎么交朋友,哪种朋友该用什么什么方式相处。我只知道和谁在一起会更快乐。”
更快乐?
杨筱光迷惘了,思维一点一点回来,又混乱成一团。
车门开了,他走下去,那刹那,他回头,说:“而我,需要的是时间。”
那处正有晕黄路灯,灯影流转,他的面庞有半轮光华。眉目都如画。他是益发被雕琢得更适合舞台的精致。
杨筱光在公车飞驰而去之际,悄声说道:“小子,不准恃靓行凶。”
他就笑了,眉毛张扬着。压得她很低。
后来两人走了半路,他再没说什么,在一个十字路口道别。
他说:“我也给你时间。”
杨筱光说:“我可不可以只当是做梦?”
他拧了拧眉毛:“不可以。”
杨筱光坚持不懈:“或者你有恋母情结?”
他唇角一扬:“你的心智年龄还没那么大。”
太气馁了。是他先转了身,让她毫无战斗力,停滞在原地,傻如呆头鹅。
最后只想,呀,刚才那个帅哥在说什么?
一辆出租车开过来,她怅怅地坐进去。车门一闭,换了一个世界。
回到家里,莫北的电话例必会让杨爸杨妈欣喜若狂,拷问终是免不了,她越解释越乱。边解释边想,莫北长的也不差呢,可和潘以伦比一下,在气质感觉上还是有差别。
是那种舞台感吧!
莫北的约会和示爱都那样家常,可潘以伦的,时时戏剧化。连他们的相识都是戏剧化的。
杨筱光躲回房间沉思。
她不想演舞台剧。
他才多大?二十二三,她是知道他年龄的,这只是大学生刚毕业初出茅庐的年龄。一切该从零开始的年龄。他却是一副世故老成的样子,沉静逸达得超乎他本身的年龄。
可她一直叫他“正太”、或是叫“弟弟”。这是习惯了的,怎么改?
正巧莫北的电话过来了,杨妈喜孜孜招呼她听电话,还要在一边听她说什么,被她死推活拽赶走了。
“到家了?”
“嗯。”
“晚饭吃过没?”
“没。”
“那么做点吃的去。”
“好。”
“今天很忙?”
“是。”
“做我女朋友的问题考虑的怎么样?”
“呜。”杨筱光反应过来,“你说啥?”
莫北要叹气:“算我服气你。”
“我又咋了?”
“杨筱光的话不多的时候就显得很反常。”
“我很正常。”她强调。
“我们讨论正常问题。”
杨筱光收敛的姿势,坐得很端正。
她问莫北:“你喜欢我吗?”
“你很可爱。”
“正面回答。”
莫北叹了气:“是的吧。”
“感觉很言不由衷。”
“你何时变得这样敏感?”
杨筱光认真说:“莫北,对你的追求我表示感谢,你很认真,也很专业,让我很感动。可是,你觉得我们真的合适吗?以后我们就要做一个篮子里的菜,要烧一辈子的。”
莫北又叹了一声气:“你的前半段说的像HR专业出身,后半段依旧是杨筱光式爆笑语言。很有才。”
“你是我见过的最八卦的律师。”
“你是我见过的最无心的八卦精。”
“你怎么知道我的绰号?”
“小猪说过。”
内奸很可怕。
莫北说:“杨筱光,我坦率地说,我还不能完整地回答你的问题。但是现阶段我能做得到最好。”
其实,或可试试看?
杨筱光想了想,又想了想。头“轰轰”地痛。
“让我想想。”
莫北说:“好,我们先保持原状,如果有一天你觉得可以进一步,我们再说?”
杨筱光笑了:“莫北,你是我遇见过的最体贴的男士。”
那厢说:“荣幸之至。”
这一晚,杨筱光将潘以伦和莫北的事情先抛至脑后,美美睡了一大觉,可在次日容光焕发地去做打工仔。
虽则心情仍有烦忧,但表面的光彩无法掩饰。
周凯丝半酸半咸地说:“是不是谈恋爱了?最近比较像女人了。”
杨筱光微微笑,不同她见识。心底想的是,我在你这个年龄一定已经做贤妻良母了。想着也觉出自己反讽的恶毒。
老陈见她工作卖力,说:“最近状态很好啊?”
杨筱光握拳:“虽然是打一份牛工,但是也要做一头勤勤恳恳的好黄牛。混混噩噩也是过一天,奋发图强也是过一天。”
老陈手里拿过一张单子来:“那,改掉迟到毛病先?这个月五天,本季度的绩效奖堪忧。”
杨筱光士气全泄:“只要没考勤,我会做得更好。”
Pilip走出来,对各位同仁说:“周末的慈善晚会筹备工作大家做的不错,为表彰各位,届时一并出席。”
杨筱光嘟哝:“不是去做小工吧?”
Pilip说:“请各位注意着装,不要坍台。”最后两个字用上海话说,发音滑稽,听得众人哄堂大笑。
一项重要工程即将完结,都感觉轻松。
然,还有一项。
杨筱光翻台历,赫然写着“封闭训练半个月,在此期间可确认发布会流程,并与相关机构接洽。”
在工作上,她掌握他的主动权。
可在感情上?
她重重叹,这个弟弟完全让她没方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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