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的鸟儿唱着清脆的小曲,屋里的人却陷入沉默.
蓝鸢整了整衣襟.
“张乐小兄弟,你真的很特别,能告诉蓝鸢为什么想成为国士吗?”
对面坐着的乐乐,目不转睛的盯着纸上的长横.横,是蔡的起笔,是范的起笔,也是龙的起笔.他只觉得浑身焦躁,牙齿咯咯作响.
“小兄弟?”蓝鸢察觉乐乐失神,轻轻摇摇扇子.
乐乐一咯噔,才发现自己已满头大汗.他深深吸了口气,对面坐着的人,是对手,是敌人.俊美的外表往往会使人迷惑,而忘记危险的身份.
“没啥事的话,我走了.”乐乐不愿与他多谈.
“午膳尚早,没急事的话,不妨留下.考场上只是一时的对手,考场下却可以是一世的朋友.”蓝鸢起身,拾起桌角的茶壶,涓涓细流倾入杯中,然后一推.那力道正好,不轻不重,乐乐接过茶杯,好凉,再一饮,好爽.
“考试的情报,小兄弟不想多聊,蓝鸢便不再说了.所以聊点别的,譬如考国士的缘由,听听小兄弟一展胸襟.”蓝鸢也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胸襟?没这么邪乎.就为了保家卫国,杀邪龙!”乐乐挥了下胳膊,向下砍.
蓝鸢左边眼皮一跳,“呵呵,乐乐快人快语,真是性情中人.”他侧过身子,对着窗外明媚春光.“然而只道杀伐,未免把国士的格局做小了.”
“愿…愿听你讲讲.”
“国之疼痛,无非内忧外患.内忧不除,何以治外患.”
“我刚出镇子,没见过啥世面,也知道水都有萧大人,仙林有天门大人,上面还有天元神,老鼻子厉害.要是没邪龙捣乱,日子过得可好了.”
“呵呵,东土表面静水,实则暗潮涌动.北有一害,中有一仇,南有一怪.每一条引爆,都是覆国之危.”蓝鸢收起扇子,置于桌面,神情严肃,“国士,上知国体,晓律法;下体民情,察疾苦.德,智,勇,缺一不足,缺一不可.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力挽社稷于将倾,乐乐小兄弟,你,做得到吗?”
乐乐低下头.
“虽然不知你说这些的原因,但全部都是屁话.”
蓝鸢眉头一蹙,乐乐眼中蓝光幽动.
“内忧之由,皆因国体崩坏,国士之选,又为国体之选.崩坏之体所选,何以解其崩坏.草包国士,对付你们这些臭番茄烂卵蛋都应接不暇,还想逆天道改国命,贻笑大方.”
被辱骂的蓝鸢,不怒反喜,他赶忙拉住乐乐的手.“百闻不如一见,百闻不如一见!蓝鸢失礼了,斗胆请尊上品评北方之事.”
乐乐冷笑一声,“什么北方,不毛之地,何足挂齿.”
“蜥龙之事…”
“生于原罪,长于夺掠,困于畸体,死于狂乱.不该存世之物,还不明白它应有的归宿吗?”
蓝鸢眼神变得黯淡,“或许真如尊上所言…”冷不防反手一拽,从乐乐左手间抽出一根极细的物什来!
再次醒来,乐乐已躺在饭庄房内卧榻.
咋回事?脑袋昏昏的.刚刚去做啥了,是了,跟那个蓝圆过招来着.交换情报,我记得,他写了一笔横,写了一笔横…乐乐仔细回想,自己好像…丢了什么…他愣愣的看着左手,到底丢了啥呢…
有人敲门.
范特西进入室内.“乐乐,感觉还好吗?”他很关切,“蓝鸢公子说你喝了凉茶,受了风寒.我们将你带回来房内休息了.大家都很担心你.”
“哈哈,是吗?范哥在说笑望书吗?”一个用风凉话表达关心的人.
“笑公子也是队友,不要对他抱有成见.”
“范哥你来的正好,快帮我分析分析.对面的贼头蓝圆,说要跟我互换奸细姓名.我说我不知道,但他已经写了.”
“哦,写了什么?”
“写了一笔横.”乐乐比划了一下.
“横…嘛.”
“范哥,这肯定是内奸名字的头划.你怎么看?”
范特西思索了一会,“乐乐,我的看法是,对手轻易提供的情报只存在一个可能,就是扰乱我们的思路.所以啊,这个横,不要去深究.”
“没错范哥,我也是这么琢磨的.但是啊,聪明反被聪明误,他想搞乱我们,却反而暴露了他们!”
“你有什么发现吗?”
“范哥你也想到了吧,他一写这个横,告诉了我两件事,一件是他想让我知道的,内奸啊,起笔是横,范,蔡,龙,起笔都是横,无非就是想让我在你们三个人里面绕嘛,既然对手的情报真不了,不就只剩下那人了吗?”
范特西张口欲说,却被乐乐打断.
“你先别忙范哥,还有第二件,是他不小心让我知道的.内奸啊,已经跟他见过面了.这两天我可没闲着,饭庄的门口盯得紧紧的.单独出去赴约的,只有两个人,一个是你范哥,另一个就是笑望书了.范哥跟我说过了,是去见谁地,那笑望书,又是去见谁地呢?两条一加,谁是奸细,铁板钉钉.”
范特西低下头,随即拍拍乐乐的肩膀,“乐乐,队长的责任重大,想带大家一起出线,找出奸细至关重要.你要仔细思量,不要轻易下结论,更不能带着成见去判断每个人.在队伍里,我,你,宗仙,龙蛮,关系确实近一些,笑望书远一些,但是奸细是随机抽取的,与个人品性无关.换句话说,我范特西,蔡宗仙,龙蛮,笑望书,谁都有可能是那个奸细,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再多观察观察.”
乐乐点点头,“范哥说的在理.还有一件重要的事,明日团试,我们怎么摆阵才好?我看呐,对面最让人头疼的,还是那个花脸的礼三邪,脸上涂得花里胡哨的,说话阴阳怪气,邪乎的很.我们这边,数龙蛮最能打,我次之,你跟宗仙接触元力稍晚,但也有了些底子,团试前,你们再好好练练皮硬,一准把他们都打趴下.到时候打起来,龙蛮冲在前面,范哥跟宗仙殿后,我在中间承前启后,掩护支援你们两头,我们先下手为强,隔开别人,迅猛解决花脸的.你看如何?”
范特西言道,“这个排阵挺不错.我只担心一点,龙蛮的招式杀伤力太大,你可千万嘱咐他,别对着要害出拳,伤人性命可就犯规了.对着腿打,对手丧失行动能力,也好处理出场.”
乐乐拍拍大腿,“不愧是范哥,就这么着,我这就去跟他说!”
入夜,乐乐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自张虎死后,夜不眠的毛病已经通过吃药调理的差不多了,没想到在考试前又犯了.乐乐索性坐起来,点起蜡烛,想着白天的事儿.
烛光在微风中波动,乐乐愣愣的看着,大脑一片空白.好像,少了点什么声音,内心的声音.他把手伸向蜡烛,又一下子缩回.烫烫烫…乐乐闭上眼,对着烛光运起元力.这一次,火焰只是变大了一点,并没有变成圆形.
怎么搞的?不是思辨者吗?乐乐心里疑惑.今天一直觉得怪怪的,到底是哪里怪.他回想与蓝鸢的对谈,还有跟范特西的,奇怪的感觉涌上来,总觉得有什么别扭的地方.他又想起了金老头,想起了小别山养伤的日子,那些山鬼,还想起了囚徒.山崩于前而不改色,力挽社稷于将倾,我能做到这些吗?
脑海里突然响起一个不和谐的声音,“你啊,是作弊的吧,你啊,不配进国考下一轮…”
你丫才作弊的!幸好这厮没出线,灰溜溜的回家去了罢.
乐乐躺回床上,他翻了个身.大概真是受凉了吧.
团试日.大肚皮斗场.
咚,咚,咚.四方形的斗场中央,艳红色大鼓被虎营的黑衣人隆隆擂起.白脸的史海伊桑,与黑脸的刀油不让孙,两位主考官,分立擂台前方.左手边玄队五人列队,张乐乐,龙蛮,范特西,蔡宗仙,笑望书;右手边武队五人列队,蓝鸢,奥魁,鲁答,无肠,礼三邪.
史海伊桑向前一步,大声宣布,“国考第二试,团试,开始!”
咚,咚,咚,又是三声鼓响.
“请双方队长提交出战名单.”
张乐乐与蓝鸢手握名单,分别出列,玄队将名单提交给伊桑,武队则将名单提交给不让孙.二人交完名单退至一旁,蓝鸢对乐乐不似之前般热情,只是微微点头招呼.
“嗨,你耍的把戏全部被小爷看穿啦!”乐乐有意在试前激怒对手.
“小兄弟,蓝鸢以诚待人,不曾耍过把戏.”
“切,你写的那个横,不过是骗人的幌子.”
“咿一咿,在下没有骗人,那一横.是不知道的不字呀.”蓝鸢展开扇子,微微一笑.
史海伊桑用清亮的嗓音念出玄队的出战名单,“玄队,张乐,龙蛮,范特西,蔡宗仙.”
笑望书闻言,脸霎时气白了.“张乐你搞什么?你在搞什么你知道吗?这下完了,全完了.”他呼吸急促,六神无主.蔡宗仙从后面推了他一把,向擂台上走去,“在下面好好加油哦!”“你…你们这些乡巴佬,气死我了,急死我了.张乐你个智障,抢队长位置,坏我大事.怎么办,怎么办,奸细已经混进去了!”笑望书直跺脚.
蔡宗仙回头看他一眼,在演戏吗?没这个必要吧.
接下来是刀油不让孙低沉的嗓音,“武队,蓝鸢,鲁答,奥魁,无肠.”
“没了?”笑望书失声道,“你你…你怎么也??”他指着场下的礼三邪,浑身直哆嗦.花脸冲着他耸耸肩,做出无奈的表情.
“他…他妈的!”笑望书狠狠的把头上的帽子摘下来摔在地上,精心准备三年,全被那张乐乐搅和了,我不会放过他的…这个乡巴佬…他咬咬牙,一定要让他在东土,彻底消失!
虎队黑衣人,将大鼓从擂台中央搬下.两队人马,各贴在斗场一侧,相对鞠躬.
刺眼的阳光直接照射着乐乐的眼睛,一只苍蝇盘旋在他耳边嗡嗡作响.礼三邪竟然作为奸细被排除在外,翘着腿在台下哼小曲.乐乐着实吃了一惊.
“好像在对面,看到我们队里的人了.”蓝鸢抚眉笑说.
嗡,嗡,嗡.
这苍蝇真烦人.台下的笑望书已经完全失态,破口大骂.他怎么反应这么大?乐乐心里忽然有一丝不安.
不要紧张,是对手的疑兵之计.
嗡,嗡,嗡.
如果…万一…奸细不是他,又会是谁?
乐乐侧过脸,看着龙蛮,范特西,蔡宗仙三人.脑海里响起范特西之前说过的话.“换句话说,我范特西,蔡宗仙,龙蛮,笑望书,谁都有可能是那个奸细,你还是要好好考虑考虑,再多观察观察…”
嗡…
谁都有可能是那个奸细…
咚----鼓声大作.“团试比斗,开!”
“不好!”然而他范特西从一开始就知道,我张乐不是那个奸细!
话音未落,范特西掏出袖箭,一箭扎中龙满大腿,接着反手一掌,将蔡宗仙打落台下.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