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次北伐大战,举国注目。往日领一县民夫随军支应的不过是一小吏就可办之。这次随军各县应差转运司马,却有许多有品都排不上的文官。当兵的脾气再大,也拿这些小文官没有办法,他们一瞪眼睛,反而得灰溜溜的掉头回去。
这些转运司马也没好气,老爷辛辛苦苦伺候你们这些丘八,还要这样那样。手续不全,军中司马接收物资的时候少了一些,过损耗的部分,谁还给老爷填上不成?出差应军务辛苦,总不能再赔钱!
大军主力过河一天以后,朝前运的物资三成都不到。在前线北岸猬集的物资民夫倒是越来越多。唐军负责警戒渡口的环庆军留守部队张开的防御范围也越来越大。这样缭乱了一天,张浚在渡口也生生的守着那些洛阳拨来的搞赏财帛一天。
他这员主帅,要起的作用,就是在战前将这些搞赏尖下去,鼓舞士气,督促最后决战。
谁知道,在这个渡口却给吵的头昏脑胀。现在已经是不大耐得烦,吃得住辛苦的性子。喧嚣一天,入夜之后,就干脆带着亲卫牙将大队回去歇着了。
某当朝大员,三军主帅身份,总不能老是和你们这些民夫混在这里一起吃风。今夜怎么也要在营中大军扈卫之下睡觉。后面的,让底下将领伤脑筋去。临行的时候,只要对着留守将领拿出主帅威风:“再给你这厮一天时间,随军抬重物资,务必全部送抵。不然军中健儿临战没有搞赏。只好借你的脑袋安一下军心!”
魏州后路大营里头,也是一片乱哄哄的景象。
粮食马料,都装成了袋子高高的堆着。军中计点粮草物资放的司马小吏只是站在前头喊得声嘶力竭。一队队的民夫过来,装运了粮草就领筹。这些筹子,就能管他们沿途消耗食用,更能做为工期凭证。
大唐境内的民夫,是服徭役而来。到了期的就得回去,不让这些民夫回去就得给报酬。而征出来的难民民夫,更是每一天工期都能折合成粮食。一根筹出去,这些背后统计工作却是琐碎。司马小吏们个个熬得两眼通红,声音嘶哑。
粮食只是补充大军物资其中一个方面而已。还有军资器械,这些东西点更是繁琐。大唐制度严密,军资器械放出去都要有去路,有凭证,最后能在三司使冲销。这也是如今以文驭武的手段之一。
这些军资器械堆放的地方,更是戒备森严,大军步卒持戈而立。三千步卒已经全数动员,连城里能没留几个。除了大营守卫,沿途更要设立哨卡堆拨,防止敌人可能的潜越骚扰粮道。民夫沿途领粮领草领烧柴,也都是唐军沿途设立兵站计口放。虽然前面骑军袍泽厮杀血腥,他们在后面也是忙了一个昏天黑地!
张浚主帐,就设立在营盘正中,在他帐门口,满满的都是等待回事情,等待着签放物资文书的人马。大堆大堆的民夫,正在营地里头空地上睡得歪七扭八,鼾声大作,前线后方走一趟下来,人人都是精疲力竭。可是文书一下来,物资领上车马,大家伙儿就得又出去。
可是张浚比起他们还不如,这些人还有抽空打盹的时间。张浚自己都不知道这几天里头,自己忙里偷闲,到底迷糊了几个时辰。总之任何时候,面前似乎站着的都是人,手里头总有处理不完的文书。他倒是有幕僚,几个帮忙处理文书的小吏也个个熬得眼睛跟兔子似的。
可是不管再忙,每隔一阵时间,张浚作为三军主帅,虽然是在后方魏州大营坐镇,但是总要出了自己大帐,在旁边的帐落周围巡视一遭,可累煞了这个老宰相。
几十里外的神策军大营,现在灯火通明,如临大敌,火把熊熊燃烧,将大营周围映照得通明。唐军甲士,在塞橱上荷戈而立,每人都已经披甲,做如临大敌状。月光照了下来,让这铁甲还有战士手中的锋刃,显得加倍的森寒彻骨。
大营之外,一支支军马纷纷的调动往来,传骑四下奔驰,传递着一道道军令。鹿砦壕沟,都有辅兵在加厚加宽。每一处要害的地方,都有神策军军将在按剑巡视。
从中军大营向四下望去,绵延的神策军营塞,在雪夜当中如火龙一般伸展开去,一直到视线的尽头。每一处营寨,都有杀气冲天而起。大营一旦在望楼挂上什么灯号,各处营寨也立刻反应。每个营寨的塞门内,都有披甲甲士组成方阵,在坐地休息。炊卒将热腾腾的汤饭分了下去,给他们补充一点热量。这些披甲甲士,都是随时准备出寨依塞野战的。
如此戒备,原因无他,左右神策军军上下,都已经得知了前面传回来的军情。
韦昭度遁逃,中军全军崩溃覆灭!而梁军和契丹军大队人马,已经向南反击而来,做出一副同样要将神策军粉碎的态势。契丹人张开的远拦子哨探,已经将唐军轻骑,压回了营寨左近,入暮之前,再度出现在唐军各营望楼的视线当中。从溃卒口中,唐军已经知道,耶律德光所部契丹军,战斗力远远过他们的估计,是可以从昼至夜,可以举火夜战扑营的精锐之师。一天一夜,就这么把前面的韦昭度大军给打垮了!
不等号令,当在契丹军扑来方向的神策军上下就立刻动员戒备起来。一切整军待,准备向北进击的举动都停止了。全军收缩回来,绷紧了神经等待契丹军的到来。
虽然入夜之后,契丹军的远拦子纷纷收了回去一程,唐军轻骑也能向北延伸一段距离,查探出契丹人和康怀贞的梁军也在布置扎营。可是神策军全军上下。还是没有半分懈怠处。契丹军也就罢了,毕竟人家天生就是在马背上吃饭的,可是梁军拥有如此强悍的实力,为什么我们一开始打得那么顺手,朱温为什么只是谨守镇州城下呢,儿皇帝还要步步示弱呢?(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