醒来时肩酸背痛,想揉揉,整个人却动弹不得。
虚着眼,一片昏黑,有几丝微光从外边渗进来,显然天已亮。渐渐熟悉了黑暗后,我四下打量开来。
这似乎是为正在拆卸的楼,墙上标了模糊的字“1”,我被绳子绑好坐在地上,虽然腿可以动,但手却反背着在身后,动一动绳子便勒进肩膀的肉里,痛得揪心。
祝平安仍然戴着口罩,面朝地坐着,一下又一下的揪着自己的头发,那只被我咬伤的布满水泡的手,在他黑色的发中来回动着,有脓水流了出来,叫人呕心无比。
我想说话,嗓子干哑的要命,半天发出来几个严重走音的字,“这是……哪儿?”
祝平安吃了一惊,从地上跳起来,没站稳,却又摔倒在旁边。
我想他真是没有做绑匪的天赋,所以心底也不是那么怕了,只想快些说服他放我走,我还是相信他是个天真的人,只是受了沈婷婷的蛊惑,来做了龌龊的事情,“祝平安……你放开我吧。”
祝平安抱着头,把口罩拉高了很多,背对着我,仍然不愿意说话。
我贴着身后的水泥柱子,一点一点想站起来,腿却软得直打哆嗦,许是坐得太久血液有些不循环,但终究还是站直了身子。祝平安像个死人般不愿意动,我有些生气,脚下有块石子儿,便努力踢了过去。
石子儿“嗒嗒”弹着过去,在离祝平安很远的地方便停了下来,可仍旧把祝平安吓了一跳。
“你到底要怎样!”我有些发怒,沈江南现在情况如何我还不知道,却被祝平安绑了来这里,“你把我放了,我们出去指证沈婷婷,你还有回头路!”
祝平安听见沈婷婷的名字,转过身,一双眼睛空洞无比,就那么直愣愣看着我。
我被他看得有些慌,“你……看什么?”
“没机会了……不能回头,没机会了……”他这样喃喃说着,一点一点走近我,“纪尧尧,你还记得我吗,我是祝平安?”
我刚想点头,他却自己抱着脑袋使劲摇晃,“不对……你会说出去的,你会告诉别人对不对?我不能这样,我不能……”
他这样子,活生生像是精神错乱,“祝平安,你这个懦弱的小人,做了事也不敢承认,你让我看不起你!”
祝平安却立刻跳起来,口罩也落了在地下,青黑的胡渣布了一下巴,哪里还像个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一双血红的眼睛更是吓人,尖叫着对我咆哮,“你看不起我!你就是看不起我!你,沈小姐,你们所有人!还有你那几个男朋友!你们都看不起我!”
我被吓了一跳,心里渐渐生了恐惧……祝平安已经完全不同了,他的精神也开始错乱,甚至有些发狂,看来激他放我是不可能了……于是我放缓了语调,“祝平安,我从未看不起你……”
“你骗我!”他转脸来瞪着我,忽然又转作柔情似水,“尧尧……其实,你会否曾经有过一点点,喜欢我……”
他那只流着脓的手,伸过来捏着我的脸,迫我正视他。
强忍住恶心,我一字一句,“没有,我不想骗你。”
等待他打我,或是辱骂我,出人意料的却是他平静下来,颓然坐在地上,“……沈小姐也说没有,她说……你把我当玩具而已。”
“你不要信她,她……”
“那你为什么要吻我?”祝平安抬头看我,眼泪流了出来,认真的问。
吻?
那个在星巴克帮他骗朋友时,随意的吻吗?
他竟然如此心心念念的记着,不曾忘记……
“那只是……玩笑。”知道这样的回答,会伤害他,我却没有办法找其他的借口。
祝平安笑了出来,声音在空洞的废楼里回荡,“我是不是很可笑?”
“怎么会……但你不该听沈婷婷的话去做这些事,你适合明亮的生活,与其他人一样拥有幸福……”
“纪尧尧,你还是不懂贫困。”他这样说,叹着气将我按在地上坐下。
我吃痛皱了眉,有些生气,贫困就是理由吗?贫困就是他接受沈婷婷钱的借口,贫困就是他一而再再而三甘心做沈婷婷打手的原因?“祝平安,你需要钱,我可以给你,你不用将伤害别人作为接受这些肮脏钱的借口。”
他仍旧将笑挂在嘴边,却悲凉的要命,“我没有故意要害过你。”
“谁说没有,你差点强 奸我,你还烫伤了我,昨天你泼了江南硫酸,还有绑架……”我一件一件数落,看着祝平安脸色越来越难看。
“住口!”他用力捏住我脸的两侧,让我发不出声音来,“我告诉你纪尧尧,我没对不起你,从来没有!当初我发短信告诉过你,是你自己没有放在心上。我冒着手被废掉的危险替你挡下汤你却不领情,让你的情人夏北来害我。我的硫酸也没泼到你身上,是那个小子自己傻,要替你挡!你听清楚,我祝平安,从没对不起过你!”
他一句一句,拨开事实的薄纱,要我看清真相。
原来他手上的伤,是为我而被烫的。
“……那你,也不该接受沈婷婷的钱……”
“所以你不懂贫困,”祝平安看着破落的废楼,有些错神,“……我需要钱,我只有一个奶奶,在安徽的一个小镇里住着……她快死了,沈婷婷答应帮我给她找适合的肾脏,而且我需要在这个城市里活下来的资本……”
我一向相信,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到了眼下这个地步,却对曾经让我觉得纯真无比的祝平安恨不起来。
他太懦弱了,连恨也承受不起。
“你放了我吧,沈家有钱,江南不会有事的。你去指证沈婷婷,我保证文家不追究你的所有过错。”
祝平安回过头看我,有几丝不信任。
“不然我陪你在这里,饿死,渴死……等着你奶奶病死。”
仿佛一剂猛药,祝平安面容一动。
“你信我吗?”最后诚恳的说出这句问话,我只想打一个赌,如果他曾经,哪怕如他所说一丝一毫爱过我,眼下这个局势,也只有信我。
“……好。”
隐隐约约,警笛声断断续续在楼外。
祝平安面色一变,拽的我身上绳子的手,又僵硬起来。(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