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狡兔有三窟,市义於薛,立足当下。兜售於敌,保留转进。不安於室,重拾尊荣。」在邪能境人马退去後,四无君喊破命世风流形迹,他不再遮掩,大方走出一边念着似诗非诗的词句。
四无君学富五车,自当听出他用战国时代齐国公子孟尝君的门客冯谖布置狡兔三窟,替孟尝君放弃薛地租赋、向敌国梁惠王推荐,尔後逼得齐?王重迎孟尝君的故计来嘲讽自己,却是笑笑不语。
命世风流开门见山道:「我很好奇,军师是不是早看出这李代桃僵之策。」命世风流依然沿用旧称,四无君听出他有服软之意,叹道:「吾是明察秋毫,反而不见舆薪,连你是代天刑的义子都不知。」
「义父暗中扶养多年,又施以文教,难过瞒过了军师耳目。」命世风流打蛇随棍上,故作没听出四无君的暗讽,一揖谢道。
「这确实是代天刑少见的展现谋略,可惜仅此一回,再下便无。」四无君摇头叹道:「代天刑以为让你打入吾的派系,可以替他监视吾,却不知自己的一举一动也全在四无君的耳目之下,这也是一种愚昧吧!」
四无君道:「若非代天刑的武功、威望是天狱之内不可取代的存在,命世风流你认为他能脱出四无君的算计吗?」命世风流则是反言相驳:「莫非军师忘了,现下可以将首的手下败将。」
「是啊!」四无君大生感慨道:「代天刑突然开窍,的确杀了我一个措手不及。」知道对方在违心之论,四无君索性跟他磨下去,看命世风流要拖到何时。
果然命世风流较沈不住气,被四无君这样牵拖,终下定决心,取出袍里的「残雪之剑」翻到四无君手注的「山海绝交」一节,道:「傲残雪是恶灵,而且他极可能已经附身到我义父代天刑身上对吧!」命世风流直接了当地问道,四无君也答得痛快:「不错!从代天刑没有死在风之痕剑下,我便开始怀疑,这位老朋友是不是又回来了。」
「你这句话是什麽意思?」命世风流竖起眉毛道,四无君得坦白:「证实冰川孤辰并不比代天刑逊色,他的武功跟威望已经不值一文,我故意让他对上风之痕,本就算准风之痕的武功特性正好克制判刀,有意致他死命。」
命世风流道:「但是义父并没有死在风之痕剑下。」
四无君缓缓地:「所以我就在想,为什麽代天刑能逃过一劫?然後我就用千里鹏充作傲残雪试探一番,代天刑从未见过傲残雪,如果他质疑其身份,那当然最是自然,偏偏他没有。」
「那又如何?」命世风流问道。
四无君轻敲脑门,一边道:「代天刑会轻易相信一个蒙面人是能跟他平分秋色的天狱巨头?你也不信吧!换言之,在他相信千里鹏是傲残雪的当下,他已经知道千里鹏不是傲残雪。而真正的傲残雪早在三十年前便被圣主驱逐,并且化身为正道的蚁天海殇君,跟冥界天狱早就断了联络,那代天刑又是怎麽知道千里鹏不是傲残雪呢?而且又十分迅速地以他是我的人马为前提做下布置。」
想起之前种种,命世风流叹道:「义父当时虽然口中怀疑是军师或真正的傲残雪在设计,实际上确实都是只对军师一方做预备。」
四无君指着命世风流手中的「残雪之剑」道:「综合这些讯息,我便大胆断言,代天刑已经被傲残雪瓜代,所以我才在这本残雪之剑中留下当年的对话以及妖龙鳞衣的讯息给你。」
「军师你,打算怎麽办?」命世风流问道。
四无君断然道:「杀了他,这是山涛君跟海殇君的君子约定,我也该推出最後的王牌来结束这一局了。」
不知昏迷了多久,侠魔左丘刃猛然睁开眼,见到自己人在一间雅致的竹屋中。「改变三角困龙之人,你醒来了。」一把淡然的声音自耳边传来,左丘刃缓慢地撑起身子,便看到一名白发少颜、道家打扮的高士着。
孔少天、半日闲及中无君赫颜少卿、平剑江湖、风十雨也都或躺或坐在竹屋的各处。左丘刃知道是这名高士救了众人脱离战场,连忙拱手相谢:「救命之恩难以言报,敢问道长何名?三角困龙又是何意?」
「山人云中子,对抗天妖,本为正道中人职责。」云中子淡淡地道,却是略过三角困龙一事不表。左丘刃也明白面前之人便是孔少天、半日闲口中的师伯云中子,於是言道:「侠魔有事请教云中子前辈。」
云中子道:「尽无妨。」获他首肯,侠魔左丘刃便单刀直入地问道:「天妖虽是上古妖灵,究竟扮演什麽角色?你们又有打算如何对付他?」
只听云中子娓娓道来:「天妖,是一种完全邪恶的单纯存在,他是个没有任何想法的邪物,所求者只是无尽的破坏与世人对自己的尊崇。力量与阴险兼备,可十分难缠,申公豹师弟招惹此妖,便是想借他力量一统武林,并进而消灭三教,建立以天妖为道统的新世界。」
「那道长又有何方法将之消灭呢?」侠魔左丘刃继续问道。
「山人无法将他消灭。」云中子一句断言,使左丘刃大感意外,因为之前听孔少天跟半日闲所言,云中子应该有相当把握才对。不料他却是一言未毕,伸起左手忽然指向侠魔,言道:「唯有侠魔才具备消灭天妖的关键。」
「我?」云中子称自己才能消灭天妖,不禁使左丘刃吃了一惊,摇头苦笑道:「如果我有足够抵抗天妖之能,昨夜也不会一惨如此,还要靠道长相救了。」
「天数在彼,山人也是不明所以。」云中子坦然相告,随後化出一张星图在手,将之摊开在桌上,指着一个标记「妖星」两字的红,道:「这便是天妖的本命星。」
「喔!那周遭这个三角形跟这条紫线又是怎麽回事?」侠魔左丘刃依着云中子所指看去,在妖星的标记外围又见到一个大三角形包围跟一条紫线直贯穿妖星。
云中子轻三角形的三个节,道:「这就是你刚才所问的三角困龙,天生**之辈,自有**之人治之,天妖虽然强悍凶戾,也难脱天道,世上应运生出三人具有相克能为。」
「这三个人是谁?」侠魔左丘刃连忙问道。云中子嘴角带笑,道:「山人不知,但侠魔知道。」听云中子又打哑谜,实在令侠魔绝倒,只好问道:「云中子前辈都不清楚,我怎麽会知道?」
云中子解释道:「因为这三人本将成为山人徒弟,却因为侠魔左丘刃的破空而来,打乱一切天数,致使三角困龙破局,因此山人自然要向侠魔询问,来到此时,你……改变了什麽?」云中子这样半带隐喻地指出左丘刃来自未来,着实令他诧异,当下便有所断决,便把自己的任务清楚交代。
「原来如此,你们竟是为了相救素还真而来,嗯……」听完侠魔左丘刃的经历,云中子细细推敲,忽尔喃喃言道:「三魔灵、三角困龙,三魔、三角,妖魔、妖魔,虽是妖在魔上,终究仍是魔胜妖一筹。」
「道长的意思是,能克制天妖的人,竟是我这三名徒儿!」侠魔左丘刃听出云中子话意後不免有些不信,要知道三魔灵的功夫比之侠魔左丘刃还差上一大截,而天妖又远胜侠魔,让他们三人上阵岂非与送死无异。
看穿侠魔的想法後,云中子只是:「克制与战胜,乃是两种不同的概念,山人无法胜过天妖,但天妖却不敢轻上?仑寻衅,正是因为山人拥有另一项足以克制天妖之物,照妖监。」语罢,云中子抖开衣袍,一面光可监人的明镜旋即露出光华,不逊天日。
见到这道光华,侠魔左丘刃自然想起这正是昨夜令天妖罢手远逸的明光,原来正是出於云中子之手。忆起昨夜情景,侠魔左丘刃突然色变,向云中子问道:「昨夜,莫非道长早已来到,以照妖监之光来自数丈之外,若非道长有所布置,怎能如此巧合救了在下一命。」
侠魔左丘刃脱口将此事出,一旁的中无君跟平剑江湖、风十雨亦是脸色胀红,他们比被天妖打到昏迷的左丘刃更清楚,昨夜最後是惊走天妖後,申公豹又率门人杀来,除了被?仑派救走的三人,其余人员全数牺牲。
「九曲邪君,你终究还是看出了,。」云中子也不否认,直言不讳地:「没错,早在午时之战方启,山人已至,比诸两位师侄是後发先至啊!因为,这是最好的机会。」云中子低声念出侠魔左丘刃的本名,但丝毫无法减去左丘刃的半分愤怒,他的双手居然不自觉微微颤抖,难以置信地吼了出来:「所以你就这样坐视所有人被杀,上万条人命被血祭,让申公豹促成天妖降临。」
对侠魔左丘刃来,这些牺牲在战场上的人都是他的战友,尤其他也自觉出手时过多的杀戮也成为天妖降世的媒介,因而对抵抗天妖产生一份责任心,故意留在过去与之对抗,也是有这份责任心的影响,如今听云中子竟是故意陪葬上万人命,自然难以接受。
「什麽最好的机会,如果你早些出手,天妖就不会入世。」中无君语带不满地驳斥。云中子淡然道:「如此不过饮鸩止渴,天妖终需入世一遭,只要消灭半身的天妖,其灵自败。而三项让天妖入世之法中,唯有消灭蚩尤後代的难度最易,才能逼出天妖半身元灵使之毁灭。」
侠魔左丘刃皱着眉头,质疑云中子的法:「无敌战龙是超级武器不去谈它,那天妖传人你要怎麽?同样是附身利用天妖传人不是就不需要死人吗?」
云中子道:「你知道,天妖传人是谁吗?就是毒手星不移跟你,侠魔左丘刃。」
「你什麽!」听云中子自己是天妖传人,侠魔左丘刃难免意外,云中子继续道:「毒手星不移本名妖哥崔魂,乃周朝时妖帅崔命之子,武学同出一脉,练有天妖屠神法。侠魔你身怀星不移部分功力,同样是天妖传人,不论是你还是星不移被天妖附身,邪能境都将落入他掌中,你山人该如何选择?」
左丘刃听完云中子的理由一时颓然坐下,不知该如何应对,口中迳自言道:「原来这上万人命,还算是我的替死鬼啊!」
云中子稽首言道:「侠魔不需自怪,一切都是天数啊!怨不得人,当前该以对抗天妖为先。」
「哈!哈!哈!」侠魔左丘刃突发大笑,猛地起身飘然而去。中无君赫颜少卿已认他为主自然连忙跟上,平剑江湖、风十雨对视一眼,风十雨:「平剑兄有何打算?」
「我自然是跟随少主。」平剑江湖生性严谨,有此法并不奇怪,风十雨却是道:「我武功不济,无力抗衡天妖。」然後转向云中子道:「不知道长可愿收我为徒?」昨日他跟屈世途接受孔少天、半日闲的建议後混入阵法於机关中,使他对道门术数增添不少兴趣,云中子头表示接纳,平剑江湖想人各有志,也不勉强便自行追出。
就在平剑江湖跨出竹屋同时,侠魔的声音亦随风传来:「天妖降世,三角困龙,九曲邪君,再现江湖。」虽不认同云中子,但为力抗天妖,侠魔左丘刃还是去找寻三魔灵来组成三角困龙之阵。
云中子也应道:「无敌战龙,首重龙心,天河之北,再开一局。」声音传出千里之外,平剑江湖暗自想道:「要到何时,我才能练有这等功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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