洺双率众围攻三槐城,稽咸、猊戬同领本部兵马与他出战,洺双傲立帅营之中,吩咐麾下士兵网开一面,特地留了南方的道路未围,加上由前任儒辅陌上尘出面心战喊话,让城中之人存有活命希望而不肯死战,仅观此一,足见洺双用兵之能。
见到陌上尘恶性不改,又为虎作伥,冷非颜心里百感交加,叹道:「陌上尘,你何苦一错再错?」
站在城上的天忌望着下方叶口月人,眼色转赭,四周之人都明显感觉到他的怒火,伏龙先生安抚道:「敌人势大,尚非你报仇的良机。」
天忌自知要替正一天道报仇的前提是他能保住自己的性命,可一想起无上天师、恨刀英雄、行天师、全都因眼前强敌而死,心中怒火不禁高炽,恨声道:「我明白,天忌会留下自己的性命,见证叶口月人的灭亡。」
伏龙先生道:「有此决心乃是好事,相信行天师他们在天有灵一定会保佑你。」
站在天忌身边的航谷风亦道:「天忌兄对我有活命之恩,这笔血仇也算上我一份。」航谷风虽然性直,但非莽夫,担心天忌一力死拼反而不成事,所以出言相挺也是相助。
「城中学员走了多少?」洺双颔首向自家参谋玄掣询问敌我状况,玄掣赶紧回答道:「大约有三分之二的人已经离开了三槐城。」
洺双抬头看看天色,神色木然,但见日正当中,算算时辰那些人也该到了,转头向陌上尘确认道:「我给你的时间,有增加我方胜算吗?」
陌上尘不敢有误,答应道:「禀执首,我当初的几名心腹弟子已经承诺会帮我军打开城门,请执首放心。」
稽咸问道:「洺双,是要攻城了吗?你这次的动作怎麽拖了如此久?」」
洺双脸色一沉,随即又叹了口气,方道:「罢了,传我命令,全军攻城,猊戬,由你当先锋,陌上尘由你辅助。」猊戬虽然与洺双、稽咸同任执首,但他年资尚浅,以往也比两人次上不只一级,因此军议大事根本插不上嘴,只能乖乖听从将令领本部兵马率先抢攻三槐城。
在猊戬带兵出战後,稽咸与洺双有旧,见他神色不对劲,追问道:「洺双,你今天调兵遣将颇无章法,是怎麽一回事?」
洺双苦笑道:「你果然看出来了。」稽咸眉头深锁言道:「我军三分,三处战场中三槐城与正道大本营云渡山距离最近,虽网开一面的战术在攻城之时常被使用,但这般火烧眉睫时,未免不宜,而且……」
洺双淡然问道:「而且什麽?」
稽咸言道:「而且猊戬武功、将略都在你我之下,可取者为一猛字,让他跟陌上尘搭当打先锋,虽是文武相弼,却也是文武两不全。」
就在稽咸质疑洺双的决定时,猊戬已经带同文聱、扬赞、骧铁施展轻功跃上城楼,而陌上尘也跟肃羽、鼎勾配合,串连陌上尘的昔日门生,大开城门由正面进攻。
稽咸远眺战况,言道:「猊戬的第一波攻击已成,但随後城中高手反击力道定强,正是兵贵神速,让我率本部作第二波攻击接应他们吧!」
洺双摇头道:「非也,稽咸我命你领军往北退三里,保持我军後勤管道稳固,并充为第三波战力,第二波的攻势当由我亲上。」
「那也很好,以你的武功定可迅速取胜,但你不需要我助战吗?」稽咸不懂这老朋友今天的决策怎麽与往常不太相同,洺双摇了摇头,由怀中取出九幽的军令交与稽咸观视,然後迳自领兵前往接应前线的猊戬。
稽咸好奇地打开军令一看,只见内文写道:「许败不许胜。」
这时猊戬已经陷入了苦战,城门处虽然陌上尘跟肃羽、鼎勾顺利攻入,但旋即落入天忌早安排好的阵法之中进退两难,而伏龙先生的武功犹胜於猊戬一筹,天忌、航谷风、冷非颜也都非庸手,使猊戬以菁英人马抢入城楼,大军由城门淹入的想法成空。
「天剑诀、残星破月。」伏龙先生荼蘼上手,一剑荡开骧铁二世,在航谷风杀退扬赞後,迅速觑准空门抢位移去,立即祭起天剑诀直取猊戬。
「破军令、奏。」就在猊戬差让伏龙先生一剑刺穿心脏之时,洺双终於顺利赶到,马上运起掌功替猊戬接住这剑。
猊戬看是叶口月人最强执首出动,立时信心大增,向众喊话,「洺双执首来了,援兵到了,大夥要让苦境人知道我们的厉害。」
可在同时远方亦随风传来一阵言语:「叶口月人有後手,中原便无援军吗?」语调中正平和,丝毫不为风势所乱。洺双听这声音知道来了高人,登时红眼射出红光转换望远功能。
「是青阳子、洛子商跟认吾师。」洺双报上敌人身份,青阳子也继续传音道:「好眼力,就不知可有接下苍月汇海的本事。」青阳子在百里之外运起气功,至阳转阴的绵柔气劲由下三路卷来,他眼力极毒,相中城门发掌,「苍月汇海」立时将城门震崩一角,落石封住叶口月人的进攻路线,使率先攻进城里的股兵力失去後援。
「青阳子果然不简单,可否品评洺双的无独有偶?」内有伏龙先生、外有青阳子,都不是能够轻易制服的敌人,洺双难得取巧,一掌发出内含阴阳双重掌力,正当青阳子旋身应接时,才惊觉洺双这掌前劲却是取他青阳子,但後一波劲道却是下坠入地,激起十数堵泥墙,让青阳子等三人的前进速度缓上一缓。
「嗯……既然敌人亦有援,为防前後夹攻,我们撤。」洺双明白来敌扎手,当机立断下令撤退,猊戬一时诧异,但军令如山不能不服,只好不甘愿地在洺双统领下挥军北返,跟稽咸会合。
「多谢青阳子前辈来助,不知是否要追击叶口月人?」伏龙先生看洺双整军有度,不敢轻追,但青阳子既来,也要尊重他的意见。
青阳子与他亦是同样想法,更言道:「那名叶口月人在北方的退路上早有伏兵,若是我等贸然追去,可能中伏。此路通往问法岩,那是叶口月人大军的驻紮。」
城下,天忌、冷非颜正围攻受困阵中的残余叶口月人兵马,冷非颜才子七剑一轮急攻,杀得陌上尘汗流浃背,肃羽、鼎勾相继死在天忌剑下後,陌上尘更感孤立无援,转身仓皇而逃,背後天忌、冷非颜持续追来。
正是人穷智生,陌上尘猛然想起天章圣儒曾允诺保他性命之事,掏出了收藏在怀中的红色锦囊,才一打开冒出阵腥风,陌上尘身形三晃,脚步不稳当场跌倒。
「陌上尘,你弄什麽玄虚?」冷非颜迫近他身边,但陌上尘面色蜡黄毫无反应,天忌瞧着不对,按他人中,又探鼻息,好一会儿才:「陌上尘死了,而且死了数年之久。」
冷非颜大感意外,追问道:「天忌兄,你所言是真?」
天忌答道:「千真万确,此人屍体乾枯,元气流散已久,似乎早该是具行屍走肉。」
冷非颜眼尖,看到陌上尘手里的锦囊,他扳开手指,想了解为何陌上尘死前会选择打开这锦囊,取出了锦囊中的书纸,冷非颜快速浏览一遍,震惊道:「竟然是诡日传失落的那七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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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分缝里,中无君独自一人坐在画布之前,双眼注视那一片雪花般的洁白,眉头微拧,彷佛正在深思某项难题。
良久,中无君才提起一杆兔毫笔,但是他想了想,又放了下来,另外选了杆狼毫笔,正要下笔时却有举棋不定,最後还是松开了笔杆,挑了杆羊毫笔,但这回他才刚刚蘸墨,摇摇头又将笔挂回笔架上。
中无君似乎从这张白纸里,看出些许玄机,最後他捧起了砚台,往前一泼,砚里的墨汁飞溅到白纸上,杂乱无序的墨迹简直可以是将好好一张上好的宣纸白白糟蹋,但中无君反倒哈哈大笑,重新磨好了墨,从笔架上飞快轮替取用不同的毛笔描绘。
不过半个时辰的光景,原来的一大沱墨迹,已经在中无君的生花妙笔下,逐渐生出森严气象,成了一幅高山峻岭图,而且墨迹染处显现刀兵之威,虽画山水,却孕兵法之道,乍看是奇山异石,深思之後不难发现正是一处利守难攻的兵家重镇之地。
「乱,方可取机,智者可以算准下一步,但唯有超智者,才能看穿智者的下一步,早安排陷阱於其中。」中无君一画绘罢,缓缓站起,言道:「初战便挫,叶口月人,胜败与真假,究竟你们的抉择为何呢?可惜中无君的这一局,从不是将你们当作目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