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少锋跌跌撞撞向前逃去,就像当时自己那次逃命一样
逃命过程中遇到的情形是多种多样的,但逃命的心情却是一模一样的,那就是恐惧,在恐惧中变得敏感,在恐惧中带着希望,在恐惧中带着对生命的渴求。
每个人都遇到过恐惧,就是一个可怕的故事、一个噩梦也能吓得人惊出一身冷汗,吓得夜里不敢上厕所,在黑灯瞎火中不敢前行一步。
宋少锋一下子找到了曾经有过的感觉。这种感觉不是听来的,也不是看来的,而是经历过的,儿时经历过伸手不见五指的夜晚独自回家,成人之后又经历过在茫茫雨夜中魂飞魄散。
宋少锋小时候上夜校,下课回家的路上,伸手不见五指的夜里,所经一个小胡同两边高高的楼房遮住了一切光亮。当时老师上课讲伸手不见五指时宋少锋印象特别深,因为自己有亲身体会,那样的晚上真的是什么也看不见,甚至抬头看天也是黑的,在无奈之下只有大踏步地向前走,心里还想着后面跟着个妖怪或魔鬼。那些鬼怪长得样子有的是凭自己想象的,有的是看西游记聊斋之后留在大脑中的。在路上走着走着有时候吓得就跑起来,一直跑到家里看到灯光还心有余悸。
特别是在胡同的拐弯处,想着自己一拐弯就碰上了夜叉。大人们说夜叉长得很高,和房子一样高。那时候确实是没有办法,到拐弯处老是猛然拐过去,幸好每次都没有碰上。不过有时候在拐弯处也有一个人正好和你对面走,他也正好要拐弯,要是有点光还行,要是没有光真能把人吓得半死,尤其是大人们说这条路上当年日本人在这里杀过人,砍下了好几个人头,心里就更害怕了,总想着这里肯定有鬼魂出现。
成年之后,宋少锋有一次夜里去山上捉蝎子,天突然变了,又是风又是雨的。宋少锋收起东西赶紧往回走,这时手里的灯进水了也不亮,高高的玉米地里什么也看不见,地有多长何时能走出去谁也不知。
此时只有一个念头赶快离开这里,谁知雨下的比较急,一会脚下都是泥,宋少锋双手扒拉着玉米杆低头往前走着,满脸的雨水模糊了人的眼睛,正走着只感到脚下好像变高了,平地之中不该是这样子的呀。后猛然想到自己走到了坟头之上,顿时吓得心魄俱飞。要说白天见到这些也没有什么,但在夜里独自一人,又是四周一片漆黑,心中又知道那是坟墓所在,不由得头发倒竖。慌乱之际脚下一滑,满身泥泞却也不顾及了,站起就往外跑。
还有一次也是干这种捉蝎子的行当。宋少锋一手提灯一手拿镊子,专注地顺岸边前行,一会儿走到了地的尽头,猛抬头看见眼前金光红光白光一片,有花圈、有小人、有汽车,在灯的照射下清清楚楚,仿佛遇到了另一个世界。
原来这里是刚埋过人的一个坟头,只是在夜里毫无准备的情况下猛然看到挺吓人的。一般来说埋人之后都要把这些东西给烧掉的,不知这户人家却怎么没有烧,着实把宋少锋吓个短时间之内魂飞魄散。
宋少锋此时感到身后的兔魔已经张口了血盆大口,只等着在接触自己的那一瞬间獠牙刺穿自己。
宋少锋找到了曾经有过的恐惧之感,同时也找到了对生命无限渴望之感,只有亡命狂奔,除此之外别无他法。
想活命的,跑,不要管前面是什么,身后肯定是魔鬼,只有向前跑,不顾一起地向前跑,生命才能有一线存活的希望。
眼前已经是浓雾一片,咫尺之间也不可见,脚下踩到了什么也不可知。宋少锋知道自己这次肯定和曾经历过的恐惧有着本质的不同。这次是真的遇到魔了,不管你信还是不信。
人与魔的斗争是微不足道的,邪虽然不压正,但魔在人的面前却有着压倒性的优势。这一点毫无疑问,这一点谁都清楚,这一点当真正遇到时却又躲无可躲。
宋少锋衣衫凌乱,被荆棘挂的满身是伤,再跑就跑不动了,生命能量是有极限的,何况现在已是饥肠辘辘。
魔障,浓雾就是魔障,使人身在其中却永远走不出去,只有被魔鬼蹂躏于口中。宋少锋想到自己就这样死去,顿感心灰意冷,眼下只有等死,除了等死还能等什么?等待佛祖?等待重生?等待穿越?不可能。
突然之间,肯定是突然之间,奇迹一定会出现的,难道我们不都是在这样想吗?
突然之间,眼前的一切迷雾消失殆尽。宋少锋直觉眼前强光刺目,天空中太阳呼啸而下,向远处的山谷中落去。
太阳都落了,连太阳都落了,世界末日真的到来了,看来今天肯定是个倒霉的日子,不是魔鬼就是黑暗。不是光今天,是永远,永远都不再有了,一切永远都不再有了。
眼前的一切重又清晰可见,包括远方的山,山下的村庄,包括脚下的田地庄稼。
宋少锋呆立原地,所有一切都如隔世一般,似曾发生却又好似未发生。他看看自己满身狼狈,想到刚刚一次逃命的经历,才相信这是真的,不是梦,不是幻想。
一切都结束了,魔鬼不见了,浓雾不见了,连太阳也落了,太阳牺牲了自己,用自己燃烧的生命驱走了魔障和魔鬼,挽救了自己。
太阳不见了,一切也就不复存在了。宋少锋傻傻地站在那里,茫然地看着眼前的一切,心中不思不想,一切都结束了。
这个曾经生活过的地球,这个曾经为人类付出的地球,这个曾经谱写了壮美人类历史的地球,和我曾经爱着的热土、村庄、我的家人,我的妻子儿子和我最亲爱的朋友,结束了。
宋少锋默默地看着山下的村庄,依然是炊烟四起,依然是红瓦错落有致。
不对,太阳落了这一切肯定是看不到的,这个世界肯定也是没有光明的。难道太阳没有落?
宋少锋抬头看天,太阳依旧,白云依旧,蓝天依旧。
依旧,一切都还是依旧,就连自己的生命还是依旧。
只是猎物不再依旧,魔鬼不再依旧。
有生命真好,有生命比一切都好,从死亡岸边爬出来的宋少锋此时感到一切事物中生命才是最美好的,今后一定要好好珍惜,绝对不再上山打猎套兔,从今往后绝对从善避恶。
回想刚才明明是看到刺眼的一道光从天而降,向着远处的山谷中落去,既然不是太阳那又是什么?难道是传说中的飞碟,还是天上掉下的陨石,或者是别的什么。
不管是什么,感谢上苍,使我重见天日。
宋少锋看着满身的衣衫褴褛,看着肌肤之上道道血痕,嘁然一笑,这又算得了什么,生命还在,一切安好,眼下最重要的是回家。
宋少锋默默站起,沿着弯弯小道向山下走去。
树欲静而风不止,人欲安而天不从。当宋少锋刚向前迈出几步,只听一阵尖细的呼啸之声从远处山谷传来,声音越来越近,宋少锋惊异之际,慌忙向声音来处看去,却正是从刚才白色强光下落之处发出。
宋少锋眼前一花,直觉一道黄色光亮飞速而至,如一道细细的闪电,向自己这边飞来。
什么叫飞来,这就叫飞来,横祸飞来,宋少锋根本无从躲避,在不容时间去思量之际无从躲避,因为一切都已经结束了。
因为那道黄色光亮直接从宋少锋额头钻进去,一切就已经结束了,连想都不用想就结束了。宋少锋重新跌落地上,如泥人般陷入傻的状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