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地掩埋是十分恐怖的,这可是鬼子侵略我们那会惯用的伎俩,没想到现在用到我身上,施暴者还是一群手无寸铁的怪娃娃。它们填埋的速度很快,不一会我就感到身上压着的土开始往下沉了,尤其是腹部这块。我双手能勉强运动后,立马扫开一群靠近我的红娃娃,它们“唧哇”大叫,继而扑上来,撕我的脸。
好在它们没有指甲,手划我的脸,我只感觉到它们的手指肉乎乎的,不过,力量惊人,因为有的红娃娃抓我的头发,几乎要连根拔起。
疼痛是最能激发人运动机能的,所以红娃娃这么刺激我,我身体立马恢复麻痹前状态,可以完全听大脑使唤。庆幸之余,我大力挣扎,抖掉身上的土堆,一个侧卧翻身起来,抽出随身军刀,睁着眼乱砍一番,反正什么也看不见,我就这么乱砍,无意中,伤了几只红娃娃,它们凄厉地惨叫,其余的都不顾一切朝我身上蹦、抓,有的勒我脖子,有的抱我腿,最恐怖的是有的对着脖子下口咬。
吃过一次亏,我再不傻了,在它们刚张开嘴,牙齿还没碰到我时,我就一个反擒拿,掐住它们的脖子,使劲一拧。断了!它们是无骨动物,身体柔韧度就像黄瓜,很脆。
虽说双拳难敌四手,但是我这么一个庞然大物,对付如此渺小的怪娃娃,还是绰绰有余。黑暗中,地形和方向都不好判断,我自己清楚,迷路的唯一办法就是呆在原地,等待救援。可是,我如此和红娃娃耗着,也会精疲力尽的。
而且糟糕的是,红娃娃数量越来越多,多到我每让一步,都会踩到许多,最后我双脚直接被绊住。然后,红娃娃疯狂地从底下往上叠加,从我膝盖到肚子,到胸口,再到我脖子……我已经不能动弹了,四面被它们的肉身堵死,兽兽比我更惨,在我怀里,快被压扁了。慌忙中,我的刀被红娃娃夺走,接着,我的脖子上就传来一阵疼痛感,是哪只畜生又咬了我一口!
一旦毒液随着血液绕身体循环一圈之后,我又要被麻痹神经,那麻烦就大了。求生之际,我只念起張半瞎,仅他能救我性命。可是,我听不到他的声音,耳边充斥的全是红娃娃的奇音怪调。于是,我双手本能地在身上摸,已经被压地喘不过气,手移动也十分困难。浓烈的臭味,在空气中弥散,也多亏这烈性的气味,才使得我大脑的显意识能在被毒素麻痹的不堪境地下继续行使功能。
终于,笨拙的左手,摸到藏在裤子口袋里的这个圆柱体——手电筒!
是手电筒,对啊!我恍然大悟,之前,張半瞎如获至宝似的把手电筒交给我,说情急之下,可以救我一命,没想到,真派上用场了!
慌乱中,我推亮手电筒,一道耀眼的白光自下而上,穿透了这群畜生。
手电筒的冷光威慑力虽不及蜡烛、火把的热火,但它一样是明火,是正义的化身,能驱阴散邪!
红娃娃被突入其来的白光惊吓地四处逃窜,我瞳孔慢慢适应了白光,身体却慢慢麻痹,倒在地上,手电筒滚在一边,这时,我清楚地看到:地上一拱一拱爬着数不胜数的黑蛆,拖着长长的黑尾巴!土壤蓬松,似牛耕过一样。这些令人肠胃作翻的黑蛆是嗜臭主义者,在散发着恶臭的黑土地上快乐生活,让我倍感不适。
顺着手电筒这道光经过的路径看去,没有一个红娃娃,因为它们全守在白光的两旁,左右议论,看起来就像臣子分站两排恭候皇上贵族一样。我努力地扭头四周打探一遍,看到红娃娃皆离我一米开外,暂时没有危险。
我用的这种手电筒采用的是大功率的灯泡,光亮,却也伤电池。被刘掌柜骗进来前,没换电池,所以电力不足,虽经張半瞎牙齿啃咬,加了电量,可这少量的电量也只能撑个一时半会,光强度逐渐下降,白色的清晰光束随之黯淡,发黄,然后,光线涣散,眼看灯泡烧红,要灭了。
登时,身后一声巨响,酷似火葬场为死人鸣放的礼炮声,我吃力地撇过头,见到一朵蘑菇黑云升空而起,底下是烈焰大火,烧红半边天。我晓得了,張半瞎的火符。
恰好,手电筒的光忽地灭掉,与此同时,一个人影朝我快速奔跑而来。我满心欢喜,有救了,有救了!
可是,大出乎我意料的是,眼前这人无头,腹部裂开往外翻出一道长满两排白森森人牙的口子,拖着双臂,手过双膝,利刃鹰爪。红娃娃在这怪物来袭时,纷纷后退躲避。来者不善啊!
无头人毫不手下留情,径直刺我心脏而来。
爪子锋利赛过刀,足以直接刺穿我的身体。
而在这爪子来势汹汹的紧要关头,无头人突然收手,腹部朝外流出一滩黏稠的液体。定睛一看,它身后站着張半瞎,而在張半瞎身后,是那越烧越烈的冲天大火。
他抽出银匕首,在无头人身上擦拭干净血迹,松手一脚踢倒无头人,安逸地问我:“没事吧?”
毒素侵身,神经麻痹,我无法动口回答他。他扶我起来,把我身上的蛆虫碎土清理干净,帮我按摩起来。手法很好,由太阳穴到脖子,到双肩,再抓住我双手缓慢地上下360度摇摆放松,促进血液循环。他说:“你身体已经有了自我解毒的能力,日后,随着你修行增加,解毒能力会越来越强。”
他这一套按摩直舒服地我骨头都酥了,知觉很快找回来,行动自如。而我首先想到的是兽兽,它双爪抓着我的衣服,躲在怀里。我摸摸它,它回我以动动耳朵,我便放心了,问張半瞎:“我是不是越来越和常人不一样了?”
張半瞎说:“一样的啊!”
我痴笑地说:“别骗我了,要是常人,怎么可能会自动解毒?”
他不明白我的心思,问我:“怎么突然问这个?”
我说:“就在刚才,你给我按摩的时候,我突然对这样冒险的生活感到无比的厌倦,我讨厌了!我受够了!”
他一般在我发牢骚时都会不予理睬,等待我慢慢冷静,可是这次他竟主动说服我道:“安逸时,你会向往刺激精彩的人生;真到精彩刺激时,你又想回到安逸状态。人总是不安现状,以为未来可以更好,可惜命运和历史一样,不容假设。”
我反驳他说:“我所要的刺激精彩不是这样的,这是特工才该有的生活!我当初找你看鬼疟时,你不也千方百计地想和我脱掉干系吗?去广东找墨蛇,以为能够借墨蛇一下治好我的鬼疟。你说你师父临终前算到你爷爷的孽债会由你偿还,但真当血棺材出现,孽缘来到时,你还是选择躲避,你不也一样是追求安于现状?”
他一句话说:“我从来没否认安于现状,但我已是耋耄之躯,安不安,顺不顺,已经无所谓了。”
脸庞俊秀,身材魁梧,魅力无限。我说:“你唬谁呢?”
他说:“没有唬你,我这个样子,只是青春永驻罢了,到时候,该走还是要走的。”
我突然有些伤感,说:“九哥,你这一生过得肯定非常难吧?!”
他摇摇头,“往事,不提了。”
那边的火还在烧,借着火光,我看到无头人的背后长了一个铁疙瘩,类似驼背人背上长的肉峰,拄得老高。
而一旁那些怪娃娃,全干巴巴望着我俩,默不作声。我觉得十分奇怪,自言自语道:“这里的生物还真是少有啊!”
張半瞎边走边说:“这些红色的娃娃就是地娃。”
“地娃?哎,以前听你说过,怎么,这有什么讲究吗?”我好奇地问。
他说:“地娃,顾名思义,从地底下钻出来的娃娃,它的成因有很多种,但样貌大差不差,都是小孩子模样,会跑,被人抓到后,会哇哇地哭。我记得我在新疆当兵时,碰到过好多次,有的人逮到它后,它会跪着朝你作揖求饶,蛮可爱的。但是,这里的地娃,应该是某种植物的根茎吸收了日月精华长成的人样,只有一张嘴,其他器官还没有。”
我急不可耐地说:“对对!我和它们干的时候,就觉得它们身体脆弱得像根黄瓜,甚至,一拧就断了!”
突然,張半瞎朝着那群躲在一边,可伶兮兮的地娃调皮地打个响指。
我问他干嘛!
他说:“地娃很可爱,不是吗?”
我拿兽兽和地娃对比下,觉得,还是兽兽可爱点,只是今天的兽兽不知怎么回事,从一开始进来庞都古城就没抬过头。
張半瞎的打算是经过狗笼区那继续穿行庞都古城,而这把大火也正是烧在了狗笼区。張半瞎说,他是故意的。
可就在我们踩着爬满蛆虫的蓬松土地,快要到狗笼区地盘时,一只白骨掌出现。白骨掌是我先看到的,露出地表三寸高,手掌很大,有八九寸长,相当于一个普通成年人手掌的1.5倍。我叫住張半瞎时,他正数着仅有的几张火符,自言自语地说:“火符不够了。”
他扭头看到这只手掌,很好奇地说:“还有其他倒霉鬼被害死在这啊!”
我不可思议地问:“妈呀!刘掌柜那畜生不会是看谁不爽,哪个跟他有仇,他就给人搞到这里来,干掉吧?!”
他没搭我的话猜测,匆匆扒开蛆虫翻滚的浅土层,发现尸体掩埋得不深。他小心翼翼地把尸体清理出来,发现这个人保持着一个侧俯卧的姿势,右手压在身体底下。他仔细勘察了一遍尸体,说:“身上没有骨折、伤痕,没有中毒迹象,不像谋杀。”他没敢马虎,小心翼翼地蹲下后,轻轻推了下尸骸,再慢慢帮他正过身体。
而就在尸骸被張半瞎由侧俯卧推到侧卧那一刻,一支黑色的骨刺刺穿了張半瞎的心脏,鲜血沿着骨刺静静流淌下来,滴在尸骸压着的这本古书上面,染红了纸张。(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