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恨她。
自从那夜他抵著她的前额轻轻对她如是说道,已经过了三年。
这三年来,她无所不用其极地想引起他注意,想令他回心转意,他却总是冷漠以对。
为了挑起他的嫉护之心,她甚至要求温亦凡与她订婚,但两人举行订婚派对那天,他只是默默在一旁看著。
前阵子,她被一个发狂的男人绑上医院屋顶,性命堪忧,他也只是冷冷瞥她一眼後,便迳自离去。
他,真的是那个从小疼她、宠她,不许任何人伤她一根寒毛的男人吗?
他,真的是为了营救她出险,不惜以自己为人质做交换的哥哥吗?
为什么他不再爱她了?
为什么他如此恨她?
她究竟……哪里做错了?
难道只因为他发现他不是梁家的亲生孩子吗?
一念及此,梁风铃长叹一口气。
夕阳透过玻璃,氤氲一室朦胧,她愣愣看著,好一会儿,才将眸光移回到摊在办公桌上的一份文件。
这份文件是她托私家侦探查了将近两年,好不容易得到的调查报告。报告里,叙述了梁潇的身世背景。
他是在印度出生的,生父是印籍华人,母亲是台湾人,可很小的时候便被送去英国读书。
根据侧面证据显示,他的母亲具有某种奇特的力量。
就像那些三流综艺秀经常找来的特别来宾,他的母亲拥有以意念折弯汤匙,甚至移动物体的力量。
专门研究超能力的学者称之为「念动力」。
因为拥有这不寻常的力量,被家人送到英国轮敦某个势力庞大的研究组织。
ICSR。
瞪视著这四个英文缩写,梁风铃有种不祥的预感。
ICSR,国际超能研究中心,梁潇的母亲长大的地方。
ICSR,她记得年少时曾经在某个地方看过这样的英文缩写——对了,就是那一次,母亲戴在腕间的纪念表。
她还缠问母亲,追问著这四个字的来历,母亲却说这是秘密,什么也不肯说。
当时的她不以为意,直到现在,才恍然也许这个秘密就是关键。
也许正是因为这个秘密,他才如此恨她。
「该怎么办?」她喃喃自语。
如果可以,她真想追查有关ICSR的一切,可这个研究组织并不容易渗透。就连她动用所有关系找来的知名电脑骇客,也破解不了他们的资讯网路。
她该怎么办?
「……梁医生。」敲门声传来。
她连忙收妥报告书,「请进。」
进来的是一名心血管外科的资深护士,「梁医生,程小姐坚持要出院。」
「程天蓝?」
「是。」
「我知道了。」她迅速站起身,从档案柜里怞出程天蓝的病历报告,跟著护士来到特别病房。
程天蓝正在收拾,简单的几件换洗衣物很快被放置於一个轻便的背包。
梁风铃走进病房,顺手带上房门,「程小姐,你还不能出院。」
程天蓝转过身,面无表情地瞧著不速之客。
她不是个漂亮的女人,清秀的五官甚至可以说平凡至极,全身上下流露的清冷气韵也让人很难亲近。
可她却有股奇特的魅力。至少每个见到她的男人,好像都会失去理智。
医院里那些偶然见到她的男病人如此,为了见她不惜拿她这个医生做人质的男人如此,就连才刚与她订婚的温亦凡也对她格外不同。
梁风铃自认长得很美,从小到大多如过江之鲫的追求者更证明了这一点,然而她对男人的影响力似乎还远不及这个女人。
据说有许多男人为了追求程天蓝,不惜倾家荡产,有的连性命也丢了,下场凄惨。
於是人们唤她为「黑寡妇」。
可即便在她身上有这样可怕的传说,男人对她仍前仆後继。
为什么——
「程小姐,你还不能出院。」梁风铃再度说道,「我说过,你的左右心室都比一般人肥大,如果不立即追踪治疗,有一天真的会心脏衰竭。严重的话,甚至可能丧失性命。」
「我很清楚我自己的身体情况。」对她的劝告,程天蓝只是冷冷撇唇,「我也说过,我不在乎心脏衰竭。」她背上单肩背包,「我不喜欢医院。」
「你不要命了吗?」
「这是我的命,我有权决定怎么做。」
「程小姐……」
「你已经尽到警告的责任了,梁医生。」
「你——」梁风铃凝眉,奇怪有人对自己的生命如此轻率,「你不考虑接受换心手术吗?程小姐。」
「不需要。」程天蓝摇头。
「虽然可能不是那么容易找到适合你的心脏,不过我可以帮你想办法,圣天使医院跟很多医院都有合作关系,也许很快就能……」
「我说了不需要。」程天蓝截断她,「我不需要换心。」
梁风铃深深睇她。
要她换心,一方面是为了她好,另一方面是为了自己的私心。
因为她想得到她的心……
「我能问你一件事吗?梁医生。」清锐的嗓音拉回梁风铃游走的心神。
「什么事?」她扬眉,已猜到对方想问什么。
「你爱温亦凡吗?」
果然!
她微微一笑,「我爱不爱他,关你什么事呢?」
「他是你的未婚夫!」
第一次,她在程天蓝话语中听到一丝激动。
这么说,她对亦凡也不是全然无动於衷了。
「你喜欢我的未婚夫吗?」她闲闲问她。
程天蓝没有回应她的挑衅,幽邃的黑眸闪过异彩。
她的微笑更深,「你喜欢亦凡吧。」
「我不喜欢他。」程天蓝瞪视她,眸光冰冽,「我只是奉劝你认清楚自己的感情。」
她不语。
「你爱的人,不是自己的未婚夫吧?」冷冷抛落一句後,程天蓝旋身,轻盈的身躯像游魂般飘出病房。
梁风铃凝望她的背影。
她说得没错,她爱的人,确实不是自己的未婚夫。
她爱的,是那个憎恨她、疏远她的男人;她爱的,是那个她唤他哥哥的男人。
为了爱他,她能做到什么地步呢?
她能否像那些男人为了程天蓝不惜舍弃性命一般那样去爱他呢?
她能吗?
「梁潇,听说你妹妹订婚了。」
秀丽窈窕的身影在近午时分翩然旋进院长室,俯身凝睇他的娇容笑意盈盈。
梁潇抬头,瞥向一下飞机便匆匆前来造访的女人。
「你刚回来吧?云嫣。」
「是啊,一回来就来看你了呢。」许云嫣娇声道,风情万种地睨他一眼,「看人家多重视你,都把你摆在第一位!哪像你,第一是医院,第二是病人,第三、第四还不晓得是谁呢。」
「怎么不猜就是你呢?」
「哟,我哪敢如此奢望?」许云嫣直起身,夸张地摊摊双手,「第三位想必是你那个宝贝妹妹吧?」
梁潇只是淡淡一笑,一个几乎称不上笑的笑,可仍精准地撞击了许云嫣的胸膛。
她痴痴凝望他俊朗的面容。「到底是不是真的?风铃是不是真的跟亦凡订婚了?」
「没错。」他应道,将眸光调回电脑萤幕,继续敲打键盘。
「那你怎么也不通知我一声?你知道我一定会赶回来参加的!」
「德国参展的事够你忙了,何必为了这点小事飞回来?」
「怎么会是小事?这可是大事呢!」
多年来的心腹大患终於宣告出局,教她怎么不喜出望外?她多想参加订婚宴庆祝这藏匿心底多年的愿望实现!
梁风铃总算要嫁人了,从今後,自有另一个男人关怀照料她,梁潇也可以卸下父母托付的重责大任了。
虽说这几年,她敏感地察觉到这两兄妹的感情不如以前亲密,但高中时代梁潇为了妹妹跟她分手至今仍令她心有余悸。
她从来不敢轻忽梁风铃,就算梁潇已不再有恋妹情结,只要梁风铃一日不嫁,她的危机就随时存在。
真高兴她就要嫁了——
「真奇怪,她什么时候跟亦凡谈起恋爱的?我一点也不知道。」她笑道。
「他们从小感情就好。」
「我看得出来亦凡挺喜欢她,不过风铃好像一直只把他当哥哥啊。」
「感情会变的。」梁潇清淡一句。
是啊,感情会变的。就像他,现在也不似从前那样保护妹妹了。
想著,许云嫣的微笑更加粲然,「晚上有事吗?梁院长。」
「下午有个大手术。」
「啊。」她有些失望,「会进行到晚上吗?」
「顺利的话,也要八点才结束,到时我就累瘫了吧。」
「那么中午呢?」她俯,在他耳畔吐著如兰气息,「一起吃午饭?」
他抬眸,似笑非笑地睇她。
那奇特的眼神令她心悸。「怎么?还是没空吗?」
「再晚一点,我还有些事要处理。」
「嗯,我等你。」
「你先找家餐厅,我待会儿去找你。」
「不,我就在这里等你。」她在他对面的沙发落坐。
他轻轻挑眉,「好吧,随你。」语毕,他又低头继续工作。
她注视著他工作时,格外好看的脸孔。
他工作时很专心,毫无旁骛,那对深邃的星眸总是定定凝视电脑萤幕。
听那些护士说,他动刀时也是这么专心,一面听著拉赫马尼赫夫的交响曲,一面冷静地进行手术。
每一个动作都俐落,完美。
他是个很优质的男人。
也许就是因为太优了,她经常在看著他时压抑不住一阵惊慌。
虽然她不再是多年前那个纯情少女,虽然她如今已是成熟妩媚的女子,虽然她的男人体验绝不限於只有他一人,但唯有他,让她毫无把握。
她是他的女朋友吗?
好像是。毕竟这三年来他除了她,并没有跟其他女人约会。
他爱她吗?
她不敢确定,因为比起别的男人对她的占有欲,他似乎总是一副无可无不可的态度。
他不介意她跟别的男人约会,甚至不介意她偶尔跟他们。
他说,男女在结婚前都有选择对象的自由,他们应该尊重彼此的自由。
他的论调总是令她很生气,於是她会藉著跟别的男人来表明自己的不在乎,可之後,却又总是懊悔。
她想,她是爱上他了,而且爱得比他多。
爱情大概就是这样吧,处於弱势的一方,只能任对方宰割——
「好了,我们走吧。」梁潇关上电脑,站起身。
她也跟著起身,在他替她拿下挂在衣架上的风衣之际,乘机偎入他怀里,偷了他一个吻。
「云嫣。」他有些意外。
「你不想吻我吗?」她将舌尖探入他的唇,柔软的身躯贴紧他,有意无意摩挲著他的下腹,「不想要我吗?」玉手抚上他的胸膛,明眸迷媚。
他没有回答,可她却能从他胯下的凸起感受到他的生理。
她满意地笑了,伸手解开钮扣,亮橘色衬衫下不见,的侞峰大胆袒露,诱惑他的视线。
「你确定想在这里吗?」他俯望她,嘴角勾勒一抹邪佞。
她以一个的扭动代替回答。
他将双手缓缓放上她的衬衫领口。
有一瞬间,许云嫣以为他要替她扣回衬衫,可之後,他却忽然压下头,方唇吮住蜜色侞尖。
她不禁低声浅吟,双手攀住他的颈项,兴奋地期待即将来临的愉悦。
他伸手搂住她的纤腰,近似粗鲁地将她翻转过身,让她丰盈的婰部抵上办公桌缘……
「你们在做什么?」尖锐的呼喊打断了这场突如其来的激情。
是梁风铃。她不知何时站在门口,瞪视两人的眸宛如烧著烈火,蕴著强烈的控诉意味。
「你应该先敲门。」梁潇冷静回凝,仿佛并不意外她的出现。
四东眸光在空中交会,缠绕、争斗、暗暗较劲。
空气异常紧绷,剑拔弩张的火药味倏地扑进许云嫣的鼻尖,她眨眨眼,震惊莫名。
「你把我拖上来这里做什么?」梁潇质问梁风铃。
正午,阳光炽烈,晒得人发晕、发烫,而梁风铃竟不顾一切在这种时候拖他上楼顶。
「我要跟你谈谈。」
「谈什么?」他不耐地说,「晚点再说吧。」
「晚点?什么时候?等你陪完女朋友有空理我的时候吗?」她嗓音尖锐。
浓密的眉峰扬起,「看来你心情似乎很不好,风铃。」他闲闲地说。
「你知道为什么!」她不否认。
梁潇看她,深湛的眸滚过一丝异光,他掏出一根烟点燃,背靠著楼顶围栏,缓缓吸著。
「我知道你想什么。」好一会儿,他才好整以暇地挥挥烟灰,「不过我也说过,虽然你不当我是哥哥,可你永远是我妹妹。对不起,我对自己的妹妹没兴趣。」白色的烟圈放肆地朝她吐去。
她呛了一下,却没有退让,灼亮的眼眸直视他,「不把我当妹妹的人是你!你以为我是傻子,感觉不到这三年来你对我的异常冷淡?」
「哼。」
她上前一步,纤细的指尖抵住他的胸膛,「你、恨、我!梁潇,那天晚上我虽然醉了,却没有忘记这句话。你说你恨我!」
「是,我是恨你。那又怎样?」他漫不经心地说。
她倒怞一口气,「你恨我,我却还是帮你得到院长的宝座;你恨我,我却还傻傻地在理事会上支持你每一个决策;你恨我,我却还是像个白痴般在你身边团团转,渴求你的关注!你……你……恨我,可我却——」她再也说不下去了,满腔怨愤堵塞她的胸口,教她呼吸困难。
她瞪著眼前无动於衷的男人。他的眉浓挺,眼眸墨幽,端方的唇无情地吞云吐雾。
他明知她讨厌吸二手烟,却故意将烟雾喷向她,他是故意的!
他恨她,可她却还是爱他,真的好爱好爱他——
「我要知道你为什么恨我!」她倏地狂吼。
「你不需要知道。」他冷冷回应,嫌恶地瞥她一眼後,捻熄了烟。
她坚定地扯住他的手臂,坚定地直视他,「我一定要知道!这次,你非告诉我不可。」
「知道又如何?知道以後你就有办法让我爱上你吗?」他的眼神冷淡。
她咬唇。
「认命吧,风铃,我们是永远的兄妹。」他展臂揽过她的颈项,故意亲昵地在她耳畔低语,「你的父母要我们当一辈子兄妹,我们就当。也算是我报答他们养育之恩吧。」
报答?他用这种方式折磨她叫报答?
他在她爱他爱得伤痛欲绝时亲口告诉她他们不是亲兄妹,却又狠绝地立刻浇灭她心中刚刚燃起的希望火苗。
他明知她爱他,却告诉她他恨她。
他明了她千方百计想得知真相的渴望,却残忍地闭口不言。
他甚至断了她所有能查知真相的线索——
「那个男人……那个曾经绑架我的男人,他究竟上哪儿去了?为什么他从那次出院後便失踪了?」她锐声质问,「是你吧?是你命令他藏起来的对不对?」
「那不好吗?」他抚弄著她线条优美的下颔,「他不出现,你就不会因为想起那件事而害怕了,对不?」
陰森的语调让她呼吸一颤,他伸手抚弄她的动作更让她全身僵硬。「我要……知道真相,我求你告诉我。」她开始软语相求。
「啊,梁家的大小姐也有求人的一天?」
「哥,你告诉我吧。」她扬起头,难抑绝望。
他却顺势低头攫住她的唇,毫不客气地恣意吮弄。
她晕眩不已,却明白这是个冰冷的、毫无情感的吻,他并非在她,只想藉此蹂躏她的意志。
他只是在惩罚她而已。
她眼眸一酸,难堪地别过头,「别这样。」
「啊,你不喜欢吗?」低沉的嗓音轻轻地、有意无意地撩拨她,「我以为你喜欢我这样做。」
她绷著身子,「我不喜欢。没有感情的吻有什么值得期待的?」
「是吗?是谁让你得出这样的结论的?」他扳过她的身子,「亦凡吗?」一直波痕不起的瞳眸隐隐掠过怒气,「他吻过你了?」
他在乎吗?
梁风铃的胸口一紧,发现自己的心韵忽然不规律。
他是否……嫉妒了?
「亦凡他……当然吻过我。」她哑声道,自眼睫下悄悄观察他的反应,「我们毕竟都订婚了啊。」
「是啊,他当然吻过你!」他讥诮道,陡地收拢双臂,强迫她柔润的娇躯更加贴近自己,「除了吻,你们还做过什么?你跟他了吗?」
「你听起来就像个暴怒的哥哥!」她短促一笑。
他僵住身子,像恍然察觉自己的反应太过激动,陰暗地放开她。「也罢,你们俩都是成年人了,我管不了这么多。」
她凝望他,半晌,鼓起勇气问:「你嫉妒吗?」
他没说话,俊朗的面容却倏地刷白。
於是她确定了,他是在嫉妒。菱唇幽幽舒开一朵笑花,可花苞尚未完全绽放,她便被两条坚硬的手臂紧紧拽住。
他狂风暴雨般地肆虐著她,灼烫的吻,由她的唇一路烧至颈项、肩胛,甚至在她猝不及防时,便占领了白袍下莹白的前胸。
他激动地、粗鲁地吻她,热吻如雨点纷纷洒落。
这阵突如其来的骤雨打得她无法思考,只能虚软地倒在他怀里,任他予取予求。
然後,当她朦朦胧胧地感觉到他勃发的生理时,他却忽然停止了,双臂直直推开她,与她保持距离。
那对本该氤氲的眸,此刻清明得教她惊惧。
「怎么样?」他问。
「什么……怎么样?」
「我的吻,跟亦凡比起来怎样?」俊唇邪邪挑超,「跟自己的哥哥接吻,是不是更有种偷情的块感?」
「你!」她瞪他,难以置信这一切只是他精心设下的陷阱,心重重一拧,又疼又痛,「你不是我哥哥!」
「我当然是。」他说,「我从小就是你哥哥,不是吗?」
「你……你只是玩弄我?」那样热烈地吻她只为了证明他比亦凡更胜一筹!她不觉心寒。
「别这么说话,风铃,我从小就疼你,怎么会玩弄你呢?」他退开几步,整理著方才因躯体而被弄乱的衣衫。慢慢地抚平最後一丝摺痕後,他抬眸笑望她,「如果有需要,随时来找我。」
「……」
「我在床上也许会比亦凡更让你满意。」
「咱!」回应他的,是一记清脆的耳光。
这个凌厉的巴掌一击出,两个人同时一愣。
梁潇神色陰沉,梁风铃唇办发颤。
「这是做妹妹应有的态度吗?竟然打自己的哥哥?」良久,梁潇首先开口,语气讥刺。
「因为你太……你太过分了!」梁风铃握紧双拳,「你怎能说出那样的话?你知不知道你在侮辱我?」
「我只是提供一个建议而已。」最後冷冷扫了她一眼後,他转身意欲离去。
她瞪著他修长挺拔的背影,眼眸刺痛。
「是因为ICSR吗?」她忽地喊。
他定住步履。
「告诉我!」
他回身,瞳眸前所未有的森冷,「你怎么知道这个组织?」
「我……我派人去查的,听说你亲生母亲因为拥有超能力,曾被送往ICSR英国总部。」
「是吗?」他逼近她,「你还知道什么?」
「我——」她下意识後退,「我还知道爸妈好像跟这个组织也有一点关系,他们曾经参加他们的会议。」
「然後呢?」他用力攫住她的肩膀。
她蹙眉,强忍肩部的刺痛,「我只……只查到这些。」
「只有这些?」他似乎不相信,抓住她的十指更加使劲。
「只有这些。」她咬牙,「不过……我想起宣布遗嘱那天,你曾经到医院底下的实验室,我猜,也许那个实验室跟ICSR有关?」
梁潇没说话,眸光沉冷,良久,他松开她的肩,「不愧是两个博士生下来的宝贝女儿,够聪明。」他嘲讽。
她喉咙一缩,「这么说……我猜对了?那个实验室真的跟ICSR有关?」
「那是ICSR台湾分部。」
「所以……你就是因为这样恨我吗?」她颤著嗓音,「因为你的母亲被ICSR拿来做研究对象?」
他狠狠瞪她,「她岂止被拿来做研究对象?他们根本是凌虐她!要不是为了配合他们的研究计画,我妈妈不会死!」他握紧拳,愤然击上水泥围栏。「她只是被利用来做实验品!一个没人关心死活的实验品!」
实验品!
控诉的字眼震撼了梁风铃,她容色苍白,「难道我爸妈……也参加了实验?」
「他们岂止参加实验?他们就是整个研究计画的主持人!」一字一句自梁潇齿间进出,「所以你懂了吧?梁风铃,你父母害死了我妈!」
她一阵头晕目眩,宛如被落雷击中。
「可是……如果实验失败,那也只是意外啊。难道你……就因为这样而恨我?」
「意外?」他狂咆,「没有实验哪来的意外?」
「可是——」她扬起莹莹泪眸,想辩解,却不知从何说起。
「不要装这一副可怜的样子!」他吼,被她楚楚可怜的眼神激怒了,再度攫住她纤细的肩膀,将她整个人逼向围栏,「我告诉你,这并不是我恨你的真正原因!你想听我为什么会这么恨你吗?」
「我——」她哽住嗓音。
不知怎地,三年来她日日夜夜想著追问他恨她的真相,可临到他真要说了,她忽然觉得恐惧。
她怕,怕他说出口的,会是她无法承受的秘密……
「你不敢听!对吧?」仿佛看出她的犹豫,梁潇的唇不屑地歪斜,「千方百计想从我口中套出真相,现在却不敢面对现实。梁风铃,原来你也不过是个胆小鬼而已。」
「我不是……胆小鬼。」她反驳,嗓音却微弱得教她难堪。
他冷笑。
「我不是胆小鬼!」她-地恼怒了,他嘲弄的神态激起了她的倔强,「你说吧,无论什么我都敢听。」
「你……真的想听?」她破釜沉舟的决定似乎震动了他,深眸闪过一丝犹豫。
「当然!除非不敢说的人是你。」她挑衅。
他绷紧身子,「好!你敢听我就说!梁风铃,你知道那年绑架你的主谋是谁吗?」
她一愣,「不就是那个中弹後你替他开刀的男人吗?」
「是你爸妈。」
「什么?」她一惊。
「是你爸妈。」他重复,语调与眼神都冷得足以让地狱结冰。
「我不……我不相信!」
「绑架的主谋是你爸妈。」梁潇不理会她的震惊,继续说下去,「你知道为什么吗?因为他们想试探我的能力。他们知道我最疼你,知道我绝舍不得让人伤你一根寒毛,所以他们故意命人绑架你,故意在我面前折磨你,好逼出我的超能力。」他顿了顿,无情的眸直视她,「懂了吗?他们想用这种方式试出我到底有没有从我母亲那边遗传到超能力。」
她呆然。
这不可能!她的父母怎么能做出这种事?为了试探他有没有超能力,竟派外人绑架自己的女儿?
怎么可能?
「……很不幸地,後来他们证实我没有超能力,所以他们决定把我当亲生儿子继续抚养。只不过在此同时,他们又很怕我有一天发现真相後会恨他们,甚至对你不利,於是他们决定先下手为强。」
「先……先下手?」她身子虚软,怔怔瞧著他陰冷的脸孔,「怎么……我爸妈做了什么?」
「他们告诉我,你不是这个家的亲生孩子,他们把我的身世套在你身上,并且要我许诺一辈子不让你知道,一辈子以哥哥的身分保护你。」说著,他端正的唇缓缓勾起淡冷的弧度,「很厉害的计策,对吧?不但想让我一辈子背负著对你的愧疚,还要我自愿照顾你一辈子。」
「哥……」
「你爸妈真是很了不起的人,真的很了不起。」他掐住她的颈部,狠狠瞪她,「我大一那年做基因实验,发现你我不是亲兄妹,你爸不知道从哪里得到这消息,竟然掉包了自己的头发,让我以为自己的确是他的亲生儿于。现在想想,那根头发究竟是谁的?应该就是我亲生父母的吧?你不觉得很可怕吗?风铃,他们可能早在收养我时就料到了会有这一天,还事先将头发保存好。真的很厉害,对吧?」说到这儿,他缓缓加重了手上的力道。
她几乎无法呼吸,「哥——」
「痛吗?」他问,嗓音温柔至极。
可这样的温柔其实是一种憎恨。泪雾蒙上她的眸,「哥,原谅……我们——」
「我从被收养时就只是一颗棋子,将近三十年都照著他们安排的棋步在棋盘上走。你说,是不是很可笑?」
「……」
「他们要我一辈子当你的哥哥,可以,我就一辈子当你的哥哥,好好疼你,照顾你。」他一面说,一面举高另一只手,双手一起箝制她。
他真的想掐死她吗?
她痛苦难抑,却没有挣扎的念头,只是站在原地,任由他逐渐掐紧自己,
就让他杀死她好了。如果这样可以灭去他对她的恨……
阳光愈来愈炽烈了,周遭温度急遽升高,她的心跳快得无法控制。
她闭上眸,感觉自己就快死了——
模糊的意念才刚掠过脑海,一阵哔哔声蓦地响起。
「你的CALL机。」半嘲讽的嗓音扬起。
她展开眼睑,这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放开了她。
「你以为我会这样掐死你吗?」他对她木然的容颜冷笑,「不会的。我要让你活著,至少要来参加我的婚礼。」
「婚礼?」
「我跟云嫣求婚了,我们打算三个月後结婚。」
三个月!
敲入耳畔的期限宛如丧钟,在她昏沉的脑海回荡。她愣愣听著,泪水沿著颊畔纷然坠落。
仿佛过了一世纪之久,当口袋里的CALL机再次响起,她才蓦地醒神。凝著泪眼,她疲倦地掏出CALL机。
程天蓝车祸,请速至急诊室。
萤幕上粗黑的字,仿若闪电,一下子劈进她陰暗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