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从何时开始十数道身影将事现场包围起来。她们无声无息地立于阴影中房檐上杂物边所有那些不引人瞩目的角落里。不知道是立足足够隐蔽还是她们存在本身就如同幽灵一般。若不是亲眼看到决计不会想到在这般狭隘的空间里竟然能够容纳那么多人而不显得拥挤。
在有人因此惊吓出声前已经被一种令人绝望的气息捂住了口鼻喉咙出老锈的叽咕声几乎透不过气来。
针芒在背的含义得以贯彻强自按耐住呼吸和思维的沉寂徐徐将主场包围起来。
笆张合了一下拳头深深吸了一口气炼狱城的风好似一条可视的长蛇倏地钻入鼻孔中。筛滤去朗朗晴日带来的充满生机的温润后只剩下过去那种腥腐的味道。
死亡的味道。
女人的肌肉一开始就高高膨胀起来那条线条刚硬的粗大胳膊五指也失去了人类的圆润宛如恶兽的爪子完全和女人娇弱的身形是两个极端。
“来吧我准备好了。”她。
修利文将手杖插进脚下的厚石板中就好似将利剑插进豆腐块中一般。他的左手没有松开手杖但是没有谁提出异议包括直接参与较量的笆。或许笆对此是抱以纯粹的无所谓但对于周遭那些躲起来看热闹地路人来。即便身份再怎么高贵蛇者也好击退痛苦之王的英雄也好。但是看他那副样子根本就是还没长大的孩子嘛。
而他地对手若真是一个娇弱的女人就算了但是那支手臂根本就无法让人再拿她当弱者看待。留在这儿的人有一些曾经在酒馆中目睹过那场实力悬殊的较量死者全身骨骼被巨力和一种特殊的运劲手法击得粉碎难道在蛮力上这个只有十三岁的蛇者难道比五十八级的野蛮人战士更厉害吗?他们不敢确定只能目瞪着两人。连呼吸都不敢用力。
“玛莉亚信号。”修利文。
“咦?我?”玛莉亚惊讶地指着自己半晌才意会到主人并不是在开玩笑。虽然也注意到战斗女仆们已经控制住场面但是心中仍旧忐忑不安为什么没人出来阻止这种无谋之举呢?她的眼角掠过挡在身前地女仆那沉寂如镜的眼眸深处似乎有某种情绪在翻滚。
真是一群疯子
她从口袋中掏出手帕正要上前却被那位女仆拦住。
“就在那里行了。”修利文。
她的目光再次在能观测到的所有人脸上扫了一遍镇定住情绪。猛地将手帕抛了起来。在手帕企及最高时一阵春风迅疾将它推开。还没等顽皮的肇事者溜走更强烈的气旋从对峙者的身上迅雷不及掩耳地扩大将它吹得七零八落。法力爆形成的风暴在眨眼间达到可视的程度周遭十米直径内的物体全都遭受波及好似无形巨人一拳将它们捶散然后高高抛了起来。
这是什么力量啊?话声在出口前就被挤压得如要形成实质般地空气塞住。实力不够的人连滚带爬企图逃离此处就算只是围观突如其来的强大压迫感差让准备不足的他们从心灵和**上整个儿连锁崩溃。难以想象置身于这股压力中心的蛇者。究竟要如何才能做到这般面不改色。
修利文承受着从未有过的力量单纯的**力量。无论是面对侵入女妖塔的刺客、痛苦之王、双翼天使还是堕落大师哈里森尽管全身伤痕累累距离黄泉只有一步之遥。但都没有像如今这般对纯粹的蛮力产生最直观的认知。
他所遭遇地险境打从一开始就是搏杀的经验、技巧、度和力量的结合在那个时候他仍旧有办法扬长补短以决死的心态与之周旋。但这次较量不同手臂就像被牢牢锁在一起。无法逃避。后退就是败亡。从那只非人地手臂传来钢铁般的质感钢铁般的力量。这一切以最直观的方式经由肌肤传递至每根神经和骨骼。
修利文见识过什么叫做掰腕子但从未亲自尝试过因为书籍告诉他这是一种“属于下等人的野蛮粗鄙的运动”。现在他终于体味到这种野蛮的力量无论看过多少次都无法产生和现在等量的震撼感。
就好像……
修利文咬紧了牙根完全失却仪态青筋在额头浮现眼珠子似乎快要从眼眶里瞪出来。
复燃地余烬灼痛他地灵魂三日旅程的最后失去知觉前最后地光景清晰无比地重现在脑中。
是的这种震撼感就好像痛苦之王扛起巨轮之月的那一刻。
一种源自本能的最纯粹的力量碰撞。
修利文微薄的法力开始燃烧他觉得体内就好似有无形的机构连锁运作加压将产生的力量输送到四肢。手杖插进地面的地方已经立足之处出龟裂的声音。在那之前当作角力平台的喷泉石台如同破布一般被纠缠在一起的力量搅得粉碎。
碎片卷入愈来愈剧烈的龙卷在两人身边飞旋转。
即便如此还是不够除了爆的一瞬间停顿了一下男孩的手臂继续毫无机会地渐渐向后倾斜。女人在狞笑她看上去已经用尽全力但谁又能肯定?这种臂力实在太可怕了他确信能够与之相比的只有兰和碧达夏雪但她们都是大师。而这个女人他本能肯定并没有达到那个脱胎换骨地层次。
修利文知道自己的握力和臂力其实无法比较。魔眼对握力的加成很高那是一种本源地能力就像蛇和鳄鱼的咬力。但他仍旧接下了这次考验不仅是出于对自己常体质的信任也因为母亲和书籍上都过在这种时候绝对不能逃避正面迎战并战胜对方。是自己的义务。
他不明白为什么要这么做打乱对方的步调以己之长击敌之短不才是正确的战法吗?
但是既然书籍和母亲都这么要求一定是有自己没有意识到的地方吧只有十三岁的自己对问题地剖析缺乏足够的深度和广度。
压倒性的力量源源不绝压在手臂上修利文觉得右手似乎已经不属于自己了。它几乎失去了知觉不听使唤地徐徐倒下无论他心中如何呐喊如何试图用身心去挽救都只有败亡一条路可走。
力量……
需要力量吗?
梅菲斯特的灵魂石似乎又开始跳动它构成一种若有若无的声音轻轻在修利文的灵魂中述。
被一步步逼入绝境丝毫找不到出路的绝望几乎要让男孩迎合上去。他迅即咬破了舌头腥甜的痛苦顺着味蕾传进心脏。就好似一颗火星落在油罐子里一股崭新的力量攀附在血液上通过不知道是血管还是触须的藤蔓状结构盘旋而上冲进紧闭地魔眼中。
左眼里似乎跳跃着苍白的电火花。又似飘起鹅毛般的大雪无数的白在黑暗中闪现只是一瞬间数量就膨胀连这个看似无尽的世界也容纳不了的地步。
魔眼一丝丝地睁开就像被它们从里面硬生生开般。
女人的狞笑在注意到男孩刘海下的那道金光时就不自然的凝固了然后和脸上的血色一起一一滴地消退。
她地手看似快要触及胜利的终。但抵抗的力量却忽然增加到一种令她也感到惊疑的地步。完全无法再前行一步。僵直并不是遭受某种特殊攻击地缘故而是因为彼此的力量变得相等。僵持不下。
“用尽全力了吗?”修利文的声音传进她的耳中她的瞳孔紧缩起来还能开口证明还有太多的余力。她虽然还能加力但是一出声积蓄起来的力量就会泄走。
笆的脸色变地狰狞深吸一口气胸部好似气囊一般鼓了起来。
“喝!”她大喝一声将至今所蓄积起来地所有力量全都在这一刻用上包围两人的龙卷就像是被人从内部打散了一般朝四下崩碎。
在修利文地世界里这些用线条勾勒出的情景在承受到这股怪力的一瞬间如同抽水马桶里的水流般瞬息间被卷入针眼里。呈露出一个依稀的背景——笆整个人被按倒在地上。
背景一闪而逝。
视野恢复正常那股沿着手臂攻城略地的怪力好似击打在一个无形的簧片上以更剧烈的幅度反弹回去。
笆惊呼起来修利文借着这种加成了的力量将她的手乃至整个人狠狠压进了喷泉中。水和石块像水花一眼溅起刹那间遮去了女人的身影。
修利文急促地鼓动鼻翼每一丝肌肉在剧烈的跳动若是原生的心脏还存在的话势必会因为急剧运作而爆裂吧?
他徐徐后退将手杖支在地上撑稳身体。他知道场面看上去浩大但实际上那个巴拉兰卡的怪物并没有遭到致命性的打击。她甚至在被压倒的时候还露出愉悦的笑容。
“啊哈哈哈——”躺在碎石中的女人掩脸出狂肆的笑声她的手臂已经变回原形池水打湿了她的头和装束显得有儿楚楚动人。
但所有人都知道她究竟是个何等危险的角色。
“有趣太有趣了。”她到这里立刻被涌出的鲜血呛了一下。
原来她的血也是红色的吗?围观者心中生出类似的感慨。
“站起来无礼者。”修利文平稳了呼吸手杖用力剁在石板上出严肃的声响。
笆从倾毁的喷泉台中爬出来摇摇晃晃地站直了身体用手背抹去嘴角的血丝。她晃了晃头似乎刚从头晕目眩中摆脱出来。
“蛇者果然了不起。”她心悦诚服地出了这句话围观的路人们这才想起来战胜了这个恐怖女人的人不是别人正是面前这个仅有十三岁的男孩。以往那些看起来有些虚幻的战绩此时渐渐凝结了形体。
蛇者果然了不起即便只有十三岁但是能成为英雄果然有其强大之处。对于盛传的那些传闻果然是眼见为实啊。
“别想这样就胡弄过去。”修利文的刘海被风吹开露出正常的右眼黑色的眸子好似深渊一般让人看不出里面究竟藏着什么。
他抬起手。
战斗女仆们一起散出强烈的存在感一队骑士策马从角落的阴影中行出来将女人包围无一例外地亮出了锋利的锋刃。
笆举起双手笑嘻嘻地:“放心我不会食言的随便你怎么处置就算现在要砍掉我的头也不会抵——”
随冲击而来的剧痛打断了她的话。一名女骑士毫不客气地用拳头击中她的下腹强大的力量让完全松懈下来的女人双脚离地身躯虾弓起来。笆失足跪在地上一大滩触目惊心的鲜血呕了出来还没等她恢复过来立刻被铁甲裹起的手扯住长拖上了马背。
女人泛起残忍的微笑对施加自身的好似报复般的暴力熟视无睹。因为横躺在马背上垂落的刘海下露出和预想中一般美丽的容貌。
“别以为她们会这样就放过你。”修利文无动于衷地凝视她的双眸道。
笆只是笑着眼眸中散出某种狂热的色彩。
押送着囚徒的骑士们如来时一般落潮似的在一片无言的死寂中朝女妖塔的方向退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