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房曾说,熊蛋蛋是他儿子,崔南观曾经想过熊蛋蛋有没有可能是自己的,但这个问题他却找不到人问,问谢雯?谢雯哪里肯说,问旁人又过于怪异,熊蛋蛋就像根刺扎在崔南观的心口里,拔不出来,刺得生疼。此刻,看着子房牵了那孩子过来,崔南观就觉得自己的心口下意识的拧了起来。
熊蛋蛋的父亲到底……会是谁?
“新夫子!”子房看见他,朝他招手,一大一小都朝崔南观跑进。
崔南观看着他,说:“你急什么,我又不跑”
子房笑笑,推推身边的孩子:“新夫子,这个是山竹,山竹,叫新夫子”。
山竹乖乖点头:“新夫子好!我叫山竹,是舅爹的侄子,舅爹人傻,给新夫子舔麻烦了”。
“你怎么说话的?”子房不悦,拍他屁股:“我哪里傻了!”。
崔南观没说话,他盯着山竹,心里因为山竹的名字而松了口气,可同时崔南观有疑惑了,总觉得山竹的样子,跟某个人……好像……
崔南观蹲下,身,看着山竹:“山竹,你多大了?”。
“今年已经六岁了”。
“你爹呢?你爹是谁……?”。
“爹死了”山竹说:“在我很小很小的时候就生病死了”。
子房点头:“是啊,山竹太可怜了,他没爹的,但是他有舅爹!”。
崔南观心里狐疑得很,他看向子房:“蛋蛋呢?不是有个孩子叫蛋蛋吗?怎么没带来?”。
“蛋蛋不想来”子房说:“他跟阿丑在家里玩呢,山竹要来,我就带着他了,我们进山去吧!”。
崔南观点头,带着他们两转身进山。
山竹人小,但到底是个六岁的孩子,要懂事多了,他跟在子房身边,一张小脸十分严肃。
崔南观看着,微微拧眉,他总觉得山竹的脸很像某人,尤其是那严肃了神情的模样……
可是,山竹说,他爹死了。
“子房,你见过山竹的爹吗?”。
“嗯?没啊”子房说:“他爹都死了,我去哪里见他?”。
崔南观不再问了,而是收敛心绪,带着他们去打山鸡。
而此时,家门口,熊蛋蛋站在门槛上,目光水汪汪的看着远处,扁嘴,一副要哭要哭的样子。
张怡走他身边,喊他:“蛋蛋,你站门口做什么,回家了”。
熊蛋蛋没应,就这么盯着远处。
阿丑坐他旁边,给张怡比手势,张怡猜测:“他在等大哥?”。
阿丑点头。
张怡好笑:“笨蛋蛋,之前让你不跟着去的”。
熊蛋蛋一眨,突然哭了:“爹爹真不要我了……他不要蛋蛋了……”
张怡一怔,好笑着将他抱在怀里哄:“爹爹没有不要蛋蛋,爹爹跟山竹哥哥去给蛋蛋抓山鸡吃,一会就回来的”。
熊蛋蛋没听见,软软趴在张怡肩头伤心的哭,张怡哄了一会都哄不好,包氏跟庶大爷开门出来,一看这情况就急忙上前问。
张怡把情况一说,包氏好笑着抱过熊蛋蛋又哄,熊蛋蛋抽噎着,不过一会就在包氏怀里睡着了。
包氏看着,笑道:“这是困了,想睡觉呢”。
阿丑大大的松了口气。
张怡笑话熊蛋蛋:“这蛋蛋,刚才那样真伤心啊”。
包氏笑着。
庶大爷捏捏熊蛋蛋的小肉手,也满是笑意:“这小脸,哭得像花猫一样”。
熊蛋蛋没反应,睡得沉。
包氏说:“你小心些,弄醒了他,他再哭给你看啊”。
庶大爷这才收了手。
包氏抱着熊蛋蛋哄了一会,就把他放到房间里面。
林子里,子房打了三只山鸡,烤了两只,留着一只要带回家去。崔南观给他搭了火堆,升起火架,山竹就跑去捡柴,一小堆一小堆的抱过来,子房在小溪流里,把山鸡清理干净,回头就放到火架上烤。三个人围拢一团坐着。
山竹坐在子房跟崔南观的中间,他人小小的就盯着火架上的两只山鸡,子房低头看他那样,伸手在他头上揉一巴掌:“馋猫!”。
“舅爹!”山竹怒视他。
子房干脆将他扑倒闹他。
崔南观看着,眼底带着几分笑意:“你们两小心点,要是踢翻了山鸡,一会就没得吃了”。
子房这才老实起来,乖乖坐好。
山鸡烤好的时候,崔南观撕了鸡腿给子房和山竹,他自己吃鸡翅。
山竹吃的嘴里都塞满了,子房也满嘴都是,他还叹一句:“山鸡就是比家鸡好吃!”。
“好吃,你多吃点”。
“不,我要给蛋蛋留个鸡腿”子房口齿不清的说:“还有个鸡腿是你的,你别客气”。
总听他提起蛋蛋,却一直都没有见过,此时再看身边的山竹,崔南观忍耐不住,他问的小心:“子房,蛋蛋,有娘吗?”。
“蛋蛋没娘”。
崔南观心里赫然一绷。
子房吞了嘴里的鸡肉,说:“蛋蛋有我!有七爷,司马昭爹爹!就没娘……不对”他歪歪头看着崔南观:“雅娘算娘么?”。
他这话,让崔南观心里猛然的一阵翻江倒海,死死拽紧了手心,崔南观才迫使自己冷静的问:“你还记得七爷,跟雅娘,还有司马昭,那你还记得其他的吗?”。
“其他的?”子房懵懵懂懂:“其他的什么呀?”。
“我……!”崔南观猛然顿住,转了话风:“崔南观……你可还记得……”。
“崔……”子房盯着他,突得一笑:“南瓜好吃!”。
崔南观心里忽地一落,像是重重砸到地上一样,胸口的苦涩,连这山鸡的甜味也掩盖不住。
子房看他脸色不对,愣了愣,问他:“你叫南瓜啊?南瓜是你啊?你别难过,南瓜虽然好吃,但我不吃你的,我吃鸡,吃山鸡,山鸡甜!”。
“我没有难过”崔南观朝他一笑:“随你高兴,怎么叫我都好”。
“哦……”子房一脸莫名其妙的样子看他。
山竹吃完鸡腿,也想要鸡翅,但他怕烫,他看向崔南观喊:“南瓜叔叔,我想要鸡翅”。
崔南观伸手撕了鸡翅给他。
子房依旧一脸的莫名其妙,他嘀咕:“原来叫南瓜,是不能吃南瓜的啊……”。
黄昏时,子房才带着山竹回家,崔南观送他到梅林前,几次有话,都说不出来。
子房以为他还在因为南瓜被吃的事情难受,就摸摸崔南观的头,哄他:“你乖乖的不难过,等田里南瓜长大了,我抱一个给你养”。
山竹仰头看他:“舅爹,南瓜是拿来吃的,怎么养”。
子房严肃着纠正:“不吃南瓜,新夫子叫南瓜,南瓜跟南瓜是一家人,吃了,新夫子会难受的!”。
山竹张口,却不知道该说什么,他甩甩头,自己先朝梅林里走了。
崔南观看他那样,淡淡一笑:“你别担心,我不难受,你喜欢吃南瓜,只管只就是了”。
“真的?”子房问的小心。
崔南观点头。
“那我可以吃南瓜饼吗?”。
“当然可以”崔南观一顿,微拧了眉:“子房,我叫崔南观,你……当真不记得?”。
“记得啊,你在山上的时候说过,你叫脆南瓜”他嘿嘿一笑:“其实南瓜煮太软了也不好吃”。
崔南观一下说不出话来。
子房看山竹先回去了,也跟崔南观挥手:“那南瓜,我先回家了,你放心,我等家里的南瓜长大一点再吃的,然后再送个更大的给你养!”。
崔南观看着,胸口拧成一团似的疼,他点头,应了声好,子房这才转身走了。
南瓜……
崔南观轻笑。
到底是真傻了,还是心底里在排斥着,怎么就会听成了南瓜……
子房回到家里,熊蛋蛋已经睡醒了,他坐在院子里跟阿丑在玩耍。
子房推门进来的时候,他看了一眼就当没看到。
子房笑着,朝熊蛋蛋身边蹭过去:“蛋蛋啊,你看我给你带了吃的”。
“是什么?”。
“鸡头鸡翅鸡屁股!”。
熊蛋蛋嫌弃啧一声不理他,只看着阿丑伸手:“叔叔抱我!”。
阿丑将他抱起。
熊蛋蛋说:“跟我去出去玩,不理这么抛家弃子的坏人!”。
阿丑听着噗嗤一下就笑了。
子房不懂,他看着阿丑问:“抛家弃子?什么意思?”。
桃花村里张萱叶跟崔晟成亲了,边庶这边,战事如同阿酷当初回信时说的一样,战事告捷。
蛮族认输,递书投降。
庆功宴上,阿酷坐在末角,他人性冷话少,不说话几乎都没人能注意到他,到是玄澈,总眯了眼,时不时朝阿酷看去。
好几次,他都看见阿酷冷着脸,微拧着眉,玄澈摸不准阿酷是不是有什么烦心事,却也没在这个时候招惹阿酷,只与众位将士喝酒聊天,一番畅饮。
外敌的事已经平息,这场持续了两年的烽火到底还是给百姓带来了不小的损害,如今外敌认怂,玄澈除了让人将喜事上报皇帝,他还得亲自回京复命,只是临走时,玄澈将阿酷叫到跟前,问他:“阿酷,我看你身手不凡,又心思缜密是个难得的将才,今日,我便要回京像皇上复命,你,可愿意随我一同上京?”。
阿酷面色不变,他只是抱拳行礼:“殿下抬爱,末将愧不敢当,只是末将不愿进京,请殿下恕罪”。
玄澈微微眯眼:“如何?”。
阿酷单膝跪地:“末将受孟将军提携才担任校尉一职,若无孟将军,末将如今也不过只是个小小的棋牌令,哪有资格跟随殿下冲锋陷阵,如今将军受伤,末将自当留下照顾将军,故不能与殿下一同进京了”。
玄澈双眼盯着阿酷:“军中有的是人能照顾孟将军,可你,机会只有一次,你当真不要?”。
阿酷道:“受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请殿下成全!”。
玄澈没有回应,他就这么盯着阿酷,营帐里诡异的安静了片刻,一旁伺候的随侍都开始为阿酷提心吊胆起来,可阿酷依旧面不改色。
终于。
玄澈笑了:“不忘恩负义,不趋炎附势,你值得孟将军对你的提拔”。
营帐里压抑的氛围似乎这才散了。
玄澈走向门边,临要出去时,他又看向阿酷:“希望他日,我能在京中见到你,唤你一声张将军”。
阿酷回礼,没说话,玄澈朝大步走了。
夜晚。
孟将军将阿酷叫到跟前,一脸担忧的看他:“你啊你,你让我说你什么好?殿下走之前就跟我要了你,你怎么回头就拒绝了呢?”。
阿酷微微拧眉,只说:“京城太远,不想去”。
孟将军瞪眼:“那是让你去玩的吗?还不想去!你懵谁呢!”。
阿酷撇他一眼,直言:“我对夺嫡没有兴趣”。
孟将军大惊。
阿酷转身就走:“三日后,我会离开军营”。
“去哪?”。
“回家过年”。
看他说走就走,一点也不把自己这个将军当回事,孟将军就气得呕血,可却又无法,只能挥手同意让他回家。
阿酷离开军营这日,刚行出不远,赵飞就骑马追来了。
阿酷狐疑看他:“你跟来做什么?”。
“去玩”赵飞笑嘻嘻的说:“顺便见见你家人”他不给阿酷拒绝的机会,就先打马走了。
阿酷盯着他的背影,眸光深深,最终他什么话也没说,策马追上赵飞。
张萱叶跟崔晟成亲了,可崔晟却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在发现自己娶错了人的当天晚上,崔晟就想跟张萱叶分房睡,结果被张萱叶一句话堵了回去。气得崔晟脸色铁青。
这刚成亲就闹分房,别人可不会说是张萱叶有什么问题,毕竟当初是崔家自己去求的亲,那些婶婶只会说是崔晟活不行!
这种有损男人尊严面子的事,崔晟哪里受得住,堵着口气,也得跟张萱叶同房!
他们夫妻的事,崔严并不清楚,却多少也猜到一些,他之前听了崔南观的话,不再进山打猎,而是得空了就进城里,城里每日还是那样,并不见什么异常,只是有时茶寮边,难免会听得一些流言蜚语,崔严拧着眉,默默记下,原本打算回家后跟崔南观说说的,结果那知道,崔南观最近这几日都是一下课就不见人影!
村外,河水边上。
“有鱼!有鱼!”。
子房站在石墩上指着水里叫喊,他一出声,水里的鱼儿就立马游走了。
崔南观上前将他拉住:“钓鱼是要静心的,你这么咋咋呼呼,它肯定不会上钩的”。
子房哼着,一脸可惜的看他:“南瓜,我真不能下去抓鱼么?我觉得我下去抓鱼比较快”。
“不行,你忘记了,谢大夫说你身体不好,河水冰冷,你不能下水的”。
子房盯着水面:“可是这样等得好难受”。
崔南观轻笑,他摸摸子房的头:“你在这里坐一会”。
“做什么?”。
崔南观没回,他只是走到一边,摘了几株细长的蓑草叶。子房狐疑的盯着崔南观看,没一会,就看见一只绿茵茵的螳螂他手里展现出来。
“哇……螳螂!!!”子房惊叹,立时瞪大了双眼。
崔南观指尖捏着虚线,轻轻一晃,那螳螂就像是活了一般抖动起来,子房看的稀奇,立时就要扑上去:“我看看,给我看看,你怎么做的,你给我看看”。
崔南观故意举高了手,逗得子房直在他身上扒,崔南观看着他这稀奇又急切的样子,掌心一抬就掌在子房的腰上:“那你要不要听话?”。
“要!我听话!”。
崔南观说:“你乖乖的在那里坐着钓鱼,我在给你编几个其他的玩意,要不要?”。
“要!”。
崔南观这才将螳螂递给子房。
子房拿在手里,满是稀奇,他捏着虚线的一端不断摇晃,就看见那螳螂不停的抖动,子房看着,自己乐得大笑,他走到石墩上坐下,完全忘记钓鱼的事,只盯着手里的螳螂玩。
崔南观看他那入迷的样子,又摘了叶子,继续编了几个小玩意,编好了,崔南观才走向岸边,鱼竿上已经挂着一条大肥鱼,正在水里挣扎,只是子房顾着玩手里的螳螂,根本就不知道,崔南观也不喊他,自己把鱼取了,拿去处理,等鱼烤好的时候,崔南观喊他,子房才猛然回神,顿时他又惊讶了。
“你都把鱼烤好了呀?不过你什么时候钓上来的呀?我怎么不知道呢?”。
崔南观笑:“这鱼不是我钓上来,是我变出来的,你来尝尝”。
“好啊!”。
子房小跑着上前坐下,崔南观切了小片鱼片给他,子房拿着仔细看了看才嗷呜一口喊在嘴里,他嚼了两口,说:“有蜜蜂味,还有……有点辣辣的,挺好吃的!”。
崔南观轻笑:“好吃便好”。
这两日,下课后,崔南观都会前往子房家的那边,只是他却不敢进去,只站在梅林外头。起初子房还不知道,后来正午的时候,子房趟在屋顶掀开衣服嗮肚皮的时候,远远看着崔南观的背影,子房狐疑中出了家门,往外头一跑,才确定真的是新夫子南瓜来了。
每日黄昏的这个时候都是熊蛋蛋睡午觉的时候,是以这个时候子房并没有带着他一块出来,崔南观没见过熊蛋蛋,但听子房时不时挂在嘴边,心里忍不住有些惦念,可是他却知道,想从子房这里问出什么事来,是不可能的……
不过,没关系,慢慢来,其实现在这样,也挺好,最起码……子房没有什么忧愁了。
晚上回家的时候,子房献宝一样把崔南观给他编的玩意拿了出来,熊蛋蛋跟山竹一看,两个都激动了,立马爹爹舅爹的追着子房要。
子房不给,逗得两个满院子的叫喊,闹了一通。
晚上睡觉的时候,熊蛋蛋将从子房那里抢来的蚂蚱紧紧抱着,他缩在自己的小被子里面,撅着屁股背对子房,那防贼似的样子,让子房一阵好笑,他拿手戳了戳熊蛋蛋的屁股。
熊蛋蛋往里头缩了缩,两手死死抱着蚂蚱,子房笑了一声,连着熊蛋蛋跟他的小被子一起抱住。
熊蛋蛋得了新蚂蚱,喜欢得不得了,第二天一早,他拿着蚂蚱就跑去吓唬张丹,张丹不知道还真被吓了一跳,熊蛋蛋乐得咯咯咯的笑,他一转身又拿去吓唬阿丑,阿丑大惊本能的伸手去拍,熊蛋蛋看着,哈哈大笑,他指着阿丑:“叔叔笨蛋!跟小姨一样笨蛋”。
阿丑仔细一看,顿时一脸的无奈。
熊蛋蛋不理他,拿着蚂蚱转身又跑,几乎将家里的人都吓了个遍,熊蛋蛋玩心大起,说要出去玩,就一溜烟似的跑了,张丹看着,忙放下手里的活计去追熊蛋蛋。
出了门,熊蛋蛋拿着蚂蚱呜呜的哼着,像是在模仿蚂蚱飞起的样子,听到身后张丹的声音传来,熊蛋蛋哈哈一笑,又撒腿跑了。
张丹看他那样,只能笑笑随他去了,自己转身进屋。
正午时候,村里孩子大多去了学堂,只有像熊蛋蛋这么点的孩子还在外头野着玩,熊蛋蛋看见一个孩子就跑上去把蚂蚱放人家身上然后故意吓他,胆子大的孩子直接反手就拍,胆子小的都给他吓得一阵尖叫。
但熊蛋蛋乐啊,吓了人他还咯咯咯的笑着骂人家:“笨蛋!大笨蛋!这个是草编的,是假的,哈哈哈哈”骂完了,他拔腿就跑。
熊蛋蛋跑了一会,就气喘吁吁的在路边停下,歇了一会,就看见前头的墙园下站着个比自己高一点的男孩,熊蛋蛋双眼一亮,轻轻上前,将蚂蚱放那男孩肩头,他自己还大吼一声:“啊!有虫!”。
男孩被熊蛋蛋吓了一跳,踉跄着没站稳,一屁股坐到地上,当即疼得哇哇大哭。
他被吓哭了,熊蛋蛋也懵了,忙说:“别哭别哭,这是草编的,你别哭”。
那男孩还在哭。
熊蛋蛋急了:“你胆子怎么这样小呢?吓一吓就哭了还怎么玩?”。
“娘……娘……”男孩哭着要找娘,坐在地上不肯起来。
屋子里,罗氏听到动静,从出来一看,顿时就怒了,她大步上前,用力推了熊蛋蛋一把,就抱着那男孩哄。
熊蛋蛋被罗氏推倒地上,他也懵了一下,但他没哭,他只是盯着罗氏跟那男孩看。
崔南观刚下课回来,就看到这样子,他步子一顿,刚刚拧眉,就看见熊蛋蛋落在手边的蚱蜢,顿时心里惊了一下,急忙上前将熊蛋蛋抱起。
“嗯?”熊蛋蛋仰头看他。
“怎么坐在地上?被欺负了吗?”崔南观问,他话音平淡而温柔,可这心里却不由得紧绷起来。
熊蛋蛋摇摇头说:“我只是吓吓他,没想到他胆子小,吓哭了,他娘出来推了我”熊蛋蛋有些迷茫:“我是不是太坏了?”。
罗氏听到动静,扭头看来:“你这孩子也不知是哪家的,怎么能这样欺负人呢?”。
崔南观拧眉,冷眼看她:“不过便是孩子们的玩闹,也值得你这么动怒?”。
罗氏不敢在崔南观面前造次,她只委屈的说:“我这也是心疼孩子,哪家孩子玩闹会弄哭的?”。
“不是弄哭,是他胆子太小了”熊蛋蛋纠正:“我吓过好多小朋友,他们都没哭,就你哭了”。
罗氏还想说话,可看崔南观冷冷的脸,又只能噎了下去。
崔南观没理她,抱着熊蛋蛋转身进屋,他问:“这蚱蜢,是你爹爹给你的吗?”。
“你怎么知道?”熊蛋蛋惊讶看他。
崔南观步子一顿,心里猛然紧收。
熊蛋蛋扭头睁大眼睛看着四周:“叔叔,这里是你家么?”。
崔南观点头:“是啊,我暂时住在这里”。
熊蛋蛋哦了一声,又盯着崔南观看。
包氏在屋里听到动静,刚一出来,就看见崔南观抱着个孩子站在院子里,罗氏一脸委屈抱着孩子直接进屋去了。
“怎么回事?这是谁家的孩……”崔柳氏刚一上前,却因为熊蛋蛋的脸而猛然顿住。
熊蛋蛋朝她脆脆的喊了一声:“伯妈你好!”。
“这孩子……”崔柳氏心里一绷,忍不住问:“这是谁家的?”。
崔南观只说:“他是村里的孩子”。
“这孩子跟你小时候可真像!”崔柳氏伸手抱过熊蛋蛋:“孩子,告诉奶奶,你叫什么呀?是哪家的孩子啊?”。
“我有奶奶了”熊蛋蛋认真的说:“奶奶只能有一个,不能随便叫别人叫奶奶的!”。
崔柳氏明显一噎,可看着熊蛋蛋这样,,仿佛就是崔南观儿时的模样,她心里喜欢,忍不住想跟熊蛋蛋碰头,结果熊蛋蛋一偏头,说:“男女不亲的!”。
崔南观看着,眼底顿时带着几分笑意,他从崔柳氏怀里抱过熊蛋蛋,往屋子里走:“我带他去我那里”。
崔柳氏忙道:“那我给你们拿点吃的过来”。
崔南观点头,抱着熊蛋蛋回了自己房间。
房门一关,熊蛋蛋突然表情严肃:“你是不是要拐卖我!”。
崔南观一怔:“拐卖你?”。
“是啊!”熊蛋蛋表情严肃而又惊讶的说:“以前村子里就有个老巫婆,专门拐卖小孩的
“我不拐卖你而且,我认识你爹””崔南观说:“你爹叫张子房,你叫熊蛋蛋对不对?”。
熊蛋蛋惊讶的瞪大双眼。
崔南观摸摸熊蛋蛋的头:“我是村里的夫子,你爹常来我这里听故事的,也常听他提起你的”
熊蛋蛋嫌弃:“我爹傻的,跟谁都能提我”。
崔南观一怔。
熊蛋蛋急忙挣开他的手下地,戒备的盯着崔南观看:“爹爹在课堂上学过一句话,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你是坏人!”。
崔柳氏刚到门边,就听到这话,顿时愣在门边。讶异的看着熊蛋蛋。
崔南观也是眸色一闪,忍不住仔细盯着熊蛋蛋看。
“你今年多大?这句话的意思,你可懂?”。
熊蛋蛋一甩头说:“我三岁了!懂得可多了,大大夫也教过我的!”。
三岁……
这个年纪,让崔南观的心,猛然一沉。
再一细看熊蛋蛋的身高跟样子,可不是就像三岁出点的孩子?
如果……他真是子房与自己的,那少说也是五岁,五岁的孩子哪里会这么幼小……
想到这,崔南观的心口顿时就拧了起来,半天说不出一句话。
崔柳氏上前,哄熊蛋蛋:“好孩子是不能这么跟叔叔们说话的”
熊蛋蛋啧一声,打开崔柳氏的:“好孩子又没糖吃!”。
崔柳氏被他噎着。
熊蛋蛋转身就跑,像个炮弹一样朝大门冲出去,崔柳氏一怔,回神时怕他摔着,就急忙跟上,哪知熊蛋蛋刚跑出大门,就扯开嗓子大喊:“村长爷爷救命!有巫婆跟坏人想要拐卖我!村长爷爷救我!”。
他这声音,让崔南观愣。崔柳氏更是堵了一嗓子。
熊蛋蛋声音大,这扯开嗓子一喊,崔家的左领右舍立马开门出来,熊蛋蛋看着其中一位胖大婶,直接朝她家冲了进去。
“蛋蛋,你这是咋了?”胖大婶也被熊蛋蛋的样子吓着了。
熊蛋蛋躲在屋里不出来,他只喊着:“王奶奶,有巫婆跟坏人要拐卖我!你救我!别把我交出去!我怕!”。
王大婶一怔,顿时拧眉看向前头的崔柳氏:“崔家婶子,这是咋回事?”。
崔柳氏被她问得一愣,像是自己真做了什么坏事一样,脸上一阵尴尬。
王大婶看她这表情,顿时冷哼一声,大力一甩,将房门关上。
崔柳氏时常呆在家里忙着女红的事,甚少出来走动,左邻右舍的跟她不熟悉,也只是点头之交,此刻又听熊蛋蛋的话,再看崔柳氏那样子,王大婶心里就觉得不舒服。
这乡里乡间的,哪家没有个像熊蛋蛋差不多大的孩子,一听到这敏感的拐卖,心里难免会觉得膈应。
王大神是实在人,她直接甩脸,其他邻居看崔南观站在远处,笑着说了一声熊蛋蛋跟大家玩闹的,就各自散了。
崔柳氏回身,看着不远处的崔南观一阵尴尬。
正午,阳光清明,光缕丝丝穿透窗户,照亮着崔南观站在窗边的身影。
桌面上,摆放着两幅崔南观所绘的画像,都是两个制令的孩童……是熊蛋蛋跟山竹。
山竹的脸,在崔南观心里留下了个很大的疑惑,而熊蛋蛋……
第一次见到熊蛋蛋,崔南观没想到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房间里他坐了很久,越想越是心里闷堵。
三岁?
那四年前,子房是……
七爷,司马昭。
崔南观猜不准是谁,如果说是谢雯,崔南观还能信几分,可是若是旁人……崔南观总觉得不可能,但是……
熊蛋蛋自己说的,他三岁。
心里憋闷,他深吸口气,起身出了家门。
西边的梅林里,那是子房的家,可崔南观却不敢进去,他就站在林子外,遥遥看着梅林后那若隐若现的房屋,像个雕塑一样动也不动。
而此刻。
子房在家里,正在试穿张丹给他做的新衣裳。
今日,是子房的生辰,过了这日,他就又长一岁了。
为了这个,张丹从许久以前就开始准备,这两日更是熬夜赶工,给子房做了两身的新衣裳,熊蛋蛋看着,哇的张大了嘴:“爹爹真好看!”。
“是么?”子房拉拉衣服,呆愣愣的看着自己铜镜里的模样。
谢雯也来了这里,他看着子房这傻呆呆的样子,笑了:“看着不错,是挺人模狗样的”。
子房朝他龇牙:“我人模,你狗样!”。
谢雯挑眉:“敢这么说我?礼物还想不想要了?”。
子房瞬间变的狗腿:“小谢你人真好!温柔善良又大度!”。
谢雯失笑,他拍了子房脑门一巴掌:“你这都是跟谁学的?”。
子房说:“王婶子家的狗娃教我的”。
谢雯懒得理他,只从怀里摸了个东西出来,给子房挂在胸口。
“这个是?”。
“平安玉符”谢雯说:“有大师开过光的,能保佑你平安无事的”。
玉符是个同心圆的样子,玉的颜色通透净白,下方留了小孔,上头挂着两个银色的铃铛,子房只要一动,那两个铃铛就叮铃铃的响,声音十分清脆。
子房看着,突然问了一句:“我像不像狮头?”。
“噗……”屋子里众人失笑。
谢雯一脸认真:“不像,你没狮头好看”。
“哦……不对!”子房表情一变:“我是人!狮头是狗,我怎么会没狮头好看呢?”。
“你还知道你是人啊,那你怎么还好意思跟狮头比?”。
子房抓抓头:“我这不是想起来,村子里好多狗狗脖子上都带着铃铛的么?”。
“你呀……”谢雯有些无奈。
包氏哄他:“小谢送给你的,你就好好带着,别弄丢了,不然可对不起小谢的心意,知道吗?”。
“娘放心,我一定会好好保管的!”子房抓着胸口上的平安玉符,突然朝着谢雯的脸上亲了一下:“小谢,谢谢你!”他表情认真,一下子反而让谢雯有些怔楞。
熊蛋蛋看着,抓着子房的衣服喊:“我也要亲亲,我要亲亲”。
子房低头看他,也朝着熊蛋蛋脸上亲了一下,熊蛋蛋抓着子房,嘟着小嘴,给他回亲过去,父子两人嘟着嘴又相互亲了一下,这才腻歪完了。
众人看着,都是一阵好笑。
子房过生,庶大爷家也就只有谢雯来了,包氏准备了一桌子菜,子房跟熊蛋蛋还有谢雯就在院子里玩,阿丑陪着了们一块闹。
吃饭的时候,大家围坐一团,谢雯故意逗他:“子房,过生辰了,有没有什么心愿啊?”。
“有!”子房表情认真的看着谢雯:“明年把你嫁出去!”。
噗……众人失笑。
谢雯脸色一沉,故意凶他:“那你怎么不把你自己嫁出去?”。
“我是要讨媳妇的!”子房说的骄傲:“再说我有蛋蛋!”。
谢雯懒得理他。
包氏看谢雯没在意子房的话,笑着打岔让大家开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