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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年前,子房生了熊蛋蛋,父子两个都是身体虚弱,尤其是熊蛋蛋,几次重病险些都要去了,子房也是个糊涂的,他身子弱,大半的时候就昏睡着,醒来也不知事,阿酷便放下所有的事情,留在家里帮扶照顾家人,一直到熊蛋蛋满一岁多了,身体大好,阿酷才离开村子,在刘勃的引荐下去参了军,这一走,就三年多,熊蛋蛋都快满五岁了……
院子里,张怡拿着书信,郎朗而念,众人听着,满心欢喜,只有子房,满脸迷茫的问:“校尉是什么东西呀?”
熊蛋蛋也仰着头看他们。
张怡笑说:“校尉是个官职,好像有俸禄可以拿的,二哥还说他现在跟在孟鄞乙将军的身边,将军对他很是提拔,只是因为边庶战事未定,他暂时还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回来,不过二哥说他估算过,不出意外,今年应该可以回来过年的”
子房一听,整个人都乐了:“嗷嗷嗷,那好!那好!他要回家了!我、我要给他回信,让他快点回来,可是他这么久才来消息,要罚他才好!就罚他给我们带礼物回来!不然就不让他进家门!”子房说着,就要进屋去找纸笔。
包氏看着,想叫住他,可看他那兴奋的样子,最后也随了他。
山竹听二舅爹要回来,也欢喜的一把抱住熊蛋蛋,熊蛋蛋一巴掌将他拍开,只担忧的看着包氏跟庶大爷:“奶奶,二叔人好么?会欺负爹爹和我么?”
包氏一把将他抱起:“你二叔最疼的就是你了,你小时候呀,可全靠你二叔照顾你呢”
熊蛋蛋嘟着嘴:“可我都不知道他什么样……”想了想熊蛋蛋说:“我也要给二叔写信!”然后他挣开包氏下了地,咚咚咚的也跑进屋里。
房间里,子房趴在桌上拿着毛笔认真写字,熊蛋蛋拉过椅子,三两下爬了上去趴在桌上:“爹爹,我也想给二叔写信,我想给他画画”
子房顺手扯了纸笔给他:“你自己弄,别打扰我”
熊蛋蛋脆声声的应了一声好,也跟着低头拿笔。
包氏跟庶大爷站在门边,看着他们父子两人,脸上带着笑意,他们关了门,悄悄退了出去。
张怡上前,问:“大哥真的在写信吗?”
“让他写吧,别打扰他”包氏喊着他们出去。
院子里,庶大爷在桌边坐下:“这都三年多了啊,也不知阿酷在军中如何了?想想,还真挺挂念他的”
包氏笑说:“谁说不是呢,这要过了年啊,阿酷也要满二十了,这要在村里,那孩子都能满地走了,也不知道这些年在外,阿酷有没有心动的姑娘啊……”
张怡眸色一闪,看了看厨房的方向,故意放高了声音说:“军中那种地方全都是一些臭男人,二哥再眼瞎也看不上啊”
庶大爷一听,点头:“好像也是这么回事?”
张怡笑说:“本来就是,再说我二哥长得那么俊俏,一般人哪里看得上,最不济,二哥那性子也得是个温顺的,要不然依照二哥那强悍的性子,还指不定得天天打架呢”
包氏好笑:“你看你,说的这什么话,阿酷哪里会是这种人?”
“那可不一定呀”张怡笑的狡黠。
这次给阿酷的回信,写了厚厚的两大封,一封是子房写的,一封是熊蛋蛋写的,这两人写的都不给其他人看,包氏等人无法,只能让张怡代笔,又另外写了一封,然后托人给阿酷那边送过去。
边庶距离桃花村快马也有足足两月的路程,从信送出去之后,子房就在板着手指数时间,这期间,学堂的课,依旧是崔南观代上。
老夫子年纪实在大了,这次生病病的厉害,都快不成了。为这事,村子又亲自去了崔家,跟崔南观把情况说了,意思是,想请崔南观以后就担负村里教学的事。
崔二爷跟崔柳氏听着,没反对,倒是崔敏氏忍不住说了一句:“教学总不能白教吧?再说我们崔家现在情况也不好,总是需要大家一起做事辛苦的”
崔南观淡淡看她:“三婶如此有主见,那不如这授课一事,三婶代我去吧”
崔傅瞪崔敏氏一眼,崔敏氏噎了噎,哼一声,没说话。
村长点了下头:“我知道,这事也不能让你一直这么白忙乎,不过村子里,大家都不是很富裕,多的,也拿不出来,你看这样好吗?一个月,交八十文钱给你可以吗?”
一个月八十文,这对于一个村子里的农家来说,其实也算一笔钱了,但是要是用作学堂费用,却是捉襟见肘了些。
八十文钱,崔敏氏一听,就哼哼冷笑,崔南观扫她一眼,只朝村长作揖:“村长客气,教几个孩子,不过便是举手之劳,我崔家来这村里入驻,都全靠村长为我们忙前忙后,此刻哪里还敢再收村长银钱,若是村长信得过我,这些孩子,我也不收他们任何用度,只要他们能学有所成便好”
村长一听,顿时大喜,可是却又觉得如此不太好。
毕竟崔家新来村子,很多地方都是需要人手忙碌的时候,这时候要是……
不过崔南观却不给村长犹豫的机会,他便说了:“若是村长不肯如此,那岂不是将我拒之门外了吗?”
崔老太爷也上前说:“村长啊,南观说的确实如此,我们一家刚进村的时候,村长对我们家已经照顾很多了,还有村民们,也都很是和善,对我们也诸多照付,现在有机会让南观代替我们回报一二,村长你可不能拒绝啊”
村长得了这话,终于笑了:“既然这样,那我就代替村民们谢谢崔夫子了!”
崔南观教孩子们课业还不收取学用,这让村民们很是感动,少了一项支出,村民们就多了一份收入,虽然村民们没说什么,但从崔家分到的田地里,时不时会有村民过来帮两把手的举动来看,他们也很是承这个情。
崔敏氏原本对于崔南观不收学用这事还有些哼哼,可是看着崔傅不用再那么辛苦,有时候还能早点回家,崔敏氏也就不说话了。
崔南观成了孩子们的正经夫子,对于他的课堂,孩子们从来都很听话,崔南观在期待着,课堂能他还能看见子房,然而……子房却没有再来了,问过孩子们后,崔南观才知道,子房听课,并不是日日都来,他只有需要新故事的时候才会来课堂,于此,崔南观心里总觉得闷,却又无可奈何,他只能先好好的教导好孩子们的课堂。
而此时,日头毒辣,子房趴在床头,脸色苍白着,他浑身冷汗,连动一动的力气都没有,熊蛋蛋眼眶发红的趴在他身边,时不时会伸手推他一下。
包氏端着药碗,推门进来,熊蛋蛋就沙哑这嗓子喊了她一声奶奶。
“蛋蛋不怕,爹爹没事的,乖啊”包氏摸摸熊蛋蛋的头,将碗放在桌上,就去扶起子房:“子房?子房?快起来,喝药了”
“嗯……”子房哼着,歪歪头。
熊蛋蛋忙上前推他:“爹爹喝药,蛋蛋害怕”
子房无力的睁眼,熊蛋蛋忙两手捧了药碗递给包氏,包氏端着,小心的喂到子房嘴边,子房这才开始慢慢喝药,刚喝完,庶大爷领着谢雯快步走进来了。
“子房怎么样了?”谢雯问。
包氏叹:“才刚喝药,还是那样子”
熊蛋蛋直接朝谢雯扑去:“大大夫,蛋蛋怕,爹爹……爹爹好像病猫……”
谢雯摸摸他:“乖不怕,有大大夫我在这呢”
庶大爷朝门外喊:“小怡,你把蛋蛋带出去吧”
“我不走!”熊蛋蛋突然又一把抱住子房的胳膊,眼眶红红:“我要陪着爹爹!”
“没事,就让他呆着吧”谢雯说着,便开始给子房把脉,查看起来。
张怡跟张丹站在门边,盯着他们看,山竹站了一会,有点累,拉拉张怡:“娘,抱抱”
张怡弯腰将他抱起,让他乖乖的别说话。
谢雯把了会脉,又摸摸子房的头,才说:“子房没事,他这只是时节病而已,不用担心”
包氏意外:“时节病?可现在也太早了吧?往年他不是冬季才会发吗?”
谢雯说:“他这身体,这几日许是因为过于燥热,所以体虚许多,过了这几日,就会慢慢好转的,不过如果能找点人参鹿茸之类的来给他补补,也许会好一点,另外还有一种药,这种药,要现采现用,药效才是最好的,有这药的话,他这病也能好得更快一些”
“什么药?”
“三瓣芙蓉花”谢雯蹙眉:“这种花,枝叶六片,花瓣只有三片,花心细长形如狐尾,一般都是生长的深山林里,只怕,有些不太好找”
“我去试试吧”张怡进屋:“以前我跟着我二哥学过两天功夫,又打小野惯了的,我去找找,应该能找到的”
“不行”包氏当即拧眉:“你一个女孩家的怎么能进山里”
山竹补刀:“娘是娘,不是女孩”
包氏瞪他,山竹缩了缩,埋到张怡颈子里不说话了。
张怡失笑:“娘,现在还理会那些虚礼做什么?我不去难道让您跟爹去?我好歹能防身一点,进林子不怕,你跟爹进林子要出事怎么办?”
庶大爷脸色微沉:“你不用去了,还是我去找吧”
张丹站在门边,看了看,问:“谢大夫,那三瓣芙蓉花,除了样子,还有没有其它地方?比如说香味什么的?”
谢雯一愣,说:“香味没有,不过倒是有很大的臭味”
张丹一笑:“那我跟三姐去吧,我鼻子好使,有我在肯定能找到的”
包氏跟庶大爷一听,更是厉声拒绝。
张丹今年就要满十五及笄,到说亲的年纪了,她更不能出事!之前张怡的事对她本身就有影响了,尤其是张怡生下山竹回来之后,村里人哪个不议论纷纷,张怡外出两年,没在村子里办酒就说她成亲了,面上虽然过去了,可对于那些精明的,谁不知道?那时候庶大爷他们都还担心张丹,原本还想实在不行就把张丹嫁远一点,不过也是张丹乖巧,一张娃娃脸,大眼睛看着十分讨喜,又只是在家里做做女红,最远的也就是跟村里的几个婶子,还有包氏进城,这些年来才让村里人接受了一些,现在,现在要再出事,那就真只有把张丹远嫁了!
谢雯似乎也想到这里,他说:“不如这样吧,我先另外给子房开服药,他先吃着试试,如果实在不行,我再跟张叔你,还有他门两个一起进山,这样既没有什么闲话,相互也有照应,还能快些找到这药,可好?”
有这话,庶大爷这松了口气。
包氏迟疑:“可这样,会不会耽误你的时间?”
“没事的”谢雯笑:“子房的身体要紧”
得他的话,庶大爷跟包氏才松了口气。
子房吃了药,就又沉沉的睡了过去。
包氏给他拉好被子,正要把熊蛋蛋抱出去,熊蛋蛋却说:“我要跟爹爹在一起,他变成病猫了,我要照顾他!”
包氏摸摸熊蛋蛋:“那你乖乖的,不能往爹爹怀里钻,免得你也病了,知道吗?”
“好!”熊蛋蛋应着,抱了自己的小被窝,就在子房身边躺下,他侧身躺着,一双明亮的黑眼珠盯着子房看。
包氏叹息一声,起身走了出去。
子房病了,包氏这两日照顾子房,又心里担忧,也没歇好,张丹走到她的身边,捏捏包氏的肩膀说:“娘,我这里的女红已经做完了,明日就是跟金姨约定的时间,你这两日都没休息好,明日我自己去吧”
“那怎么行?”包氏立马反对:“城里路远,你一个姑娘家,我哪里放心?”
张丹笑:“我哪里是一个人了?还有村里的几位婶子也要进城,明日我跟她们搭杜磊哥哥的马车,与他们同去同回就是”张丹劝她:“你也知道,这次的女红,金姨要的急切,我们既然答应了就不能失约,只是进城路远,您这几日也没休息好,万一你再病了,大哥怎么办?”
包氏迟疑。
张丹继续劝说:“如果你也病了,到时候姐姐又要照顾你又要照顾大哥跟山竹还有熊蛋蛋,她岂不是得手忙脚乱吗?你放心吧,别人你信不过,你还信不过杜磊哥哥么?”
家里面,庶大爷笨手笨脚,有时候遇上村子里那个叔伯摆了棋盘,别人一喊他就去了,一去能玩一天回来,家里农活虽然不是很多,但总归是有两个孩子,张怡再能干,也不可能都顶得下来……
包氏认真想了想,最后也只能同意。
翌日一早,包氏当着几个村里婶子的面前将张丹交代给杜磊,叮嘱他一定要照顾好张丹,还又拜托了几位婶子,杜磊顿时有种临危受命的感觉认真着点头,几个婶子也都是笑嘻嘻的答应,其中一个胖大婶夫家姓王,她抓着张丹的手跟包氏拍胸脯保证,而后一行人这才坐着马车进城去。
时过半月,今日也是崔柳氏跟崔武氏约定好的时间,两人在崔严跟崔晟的陪同下,刚一进了店门,就看见个小姑娘站在柜台前正跟金老板说着话。
金老板是流云轩的老板娘,一个三十来岁的寡妇,却长的风韵犹存,为人豪爽大方,张丹从六年前就开始在她这里做女红,那时候张丹年纪小,大物件绣不来,小物件却绣得极为精致而细腻,张丹跟张怡是两种完全不同的性格,张怡有点男孩子气,胆大,敢说敢做,这点跟子房有些像,张丹小时候似乎因为被吓着了,一直都很胆小,她说话细声细语,娃娃脸又显得十分乖巧安静,不说是大家闺秀,却很是小家碧玉,颇有种暗香玉冶,典雅温婉的感觉。
崔柳氏跟崔武氏看着,都觉得眼前不禁一亮,崔严跟崔晟也盯着张丹看,两人都是有些目光发直,似乎这两兄弟都有些呆了一般。
崔柳氏跟崔武氏回头一瞧,两人对看一眼不由得有些好笑,崔柳氏掩嘴轻咳一声,崔严回神,在看见崔柳氏跟崔武氏揶揄的目光时,不由得满脸通红,忙低了头,只有崔晟似没听见,一直盯着张丹。
张丹跟金老板谈完了,金老板摸出五两银子交给张丹,不允许张丹拒绝就让她收了,张丹被弄的脸色微红,笑着道谢,只转身时,刚好撞上崔晟的目光,不由得心里虚了一把,下意识的朝金老板身边藏。
金老板反应过来,一个错步,将张丹藏到身后,看向崔柳氏等人:“不好意思,让你们久等了”
“哪里的话,是我们来的不太凑巧罢了”崔柳氏上前,略行一礼。
金老板点头一笑,看向跑腿的伙计:“小吴,你送丹丫头出去,把她好好的交给杜磊手上再回来”
小吴应上,走到张丹身边。
张丹朝金老板笑笑:“那我就先回去了,金姨先忙”
“去吧,路上小心些”
有小吴陪着,张丹才从金老板身后出来,只是她低着头,匆匆出了大门,看都不敢看崔柳氏他们。
金老板瞧着崔柳氏身后的几人都盯着张丹,当下微微拧眉,咳嗽两声拉回他们的注意,崔柳氏跟崔武氏才将他们绣好的样品取了出来……
黄昏时,杜磊跟王大婶将张丹交到包氏手里,包氏这悬着的心才落了下来,王大婶看着,忍不住打趣两句:“张大嫂,看你,这紧张的样子,小丹这丫头乖觉,我看着都喜欢,哪里会舍得让她出事,看你这紧张的样子,这要是将来小丹嫁人了,你不是更舍不得了吗?”
张丹脸色红红,低着头不说话。
包氏笑笑,说:“这丫头,平时闷不吭声的,嫁出去我还真舍不得,我还想多留她两年呢”
王大婶一听这话,似乎明白过来,又玩笑了两句这才跟杜磊走了。
包氏带着张丹回了家,也没再说刚才的话题,倒是张丹拿出手里的东西,给了一包给包氏,又拿了一包进屋,包氏打开,里面装着几个热乎乎的板栗。
房间里,子房还在睡,熊蛋蛋盖着小被窝睡在他的身边,两只小手捏成小拳头的样子放在脑袋边上,张丹故意使坏,拿着板栗在他跟子房鼻尖转了两圈。
包氏进来一看,有些失笑:“你别闹他们,让他们睡吧”
张丹笑着,收了板栗刚要走,子房哼唧着:“板栗味……”
“香香的”熊蛋蛋也嘀咕着。
张丹听了,当即笑得打跌。
包氏也有些啼笑皆非。
然后子房跟熊蛋蛋就都睁眼醒了。
张丹看着更是笑出声来。
这父子两太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