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雯今天丢人了,虽然不是大事,可是他就是觉得丢人,不过就是一句再简单不顾的话,居然会让他感觉触动。
——我来接你回家——
他其实……已经许久没有被人接回家过了,自从……他娘死后……
随同七爷前往王府的马车上,安静得有些诡异,谢雯故意坐在窗边,他手撑着下颚,一副看稀奇的样子盯着窗外,对于心里骤然而起的感触,竟是久久无法平缓,那心口就一直这么拧着,像是被人用线轻轻拴住了似的。
怎么回事?
自己不是这么容易感动的人啊?
那为什么到现在,还觉得心里很是……那什么呢?
谢雯拧眉。
七爷坐他对面,看他一直盯着外头,像是在看什么,七爷狐疑地朝他身边凑了过去,也跟着看向外头。
街道上人影不多,是以只是一眼,七爷就看见街头那一对男女,牵着对儿女在街上游玩的样子。
七爷拧眉。
那边的男人似也有所感应,狐疑地回头看来,却是骤然神色大惊。
他看见,宋谦之坐在马车里面,头上似插着木簪,身上素衣,而那目光竟像是在看见自己一样……
男人大震,转身就要跑过去。
“谦之!”他脱口大喊。
七爷眸色一沉,他突地将车窗关上。
谢雯一怔,这才回神看向七爷,只是……
“唔……”他突地被七爷吻住了,谢雯一怔震,突地就红了脸,七爷将他放到榻上,伸手去扒谢雯衣服的同时还不往吩咐:“快些回府”。
“是!”。
一听外头有人,谢雯惊了,他两手推据着七爷,一脸焦急:“七爷!七爷这里是马车上你!你别这么猴急啊!”。
七爷不回,只俯下身去将谢雯压住,那样子像是真猴急了似的。
马车摇摇晃晃跑了起来。
车外,看见宋谦之的男人惊愕,他一边喊着宋谦之,一边追着马车跑,竟是连自己的妻儿都不顾了……
马车上,谢雯被七爷压着,虽然他按住衣服保住了清白,但也被七爷闹得不轻,七爷起身的时候,他懒洋洋地躺着气喘呼呼,似乎被闹很了,脸色还有些红。
“王爷,王府到了”。
七爷看着谢雯,帮他理理衣衫,问:“还起得来吗?”。
谢雯瞪他:“懒得理你”他打开七爷的手,自己翻身起身就钻下马车,然后不理七爷,自己大咧咧的走向王府大门。
七爷随在他的身后,摇头笑笑。
王府管家全叔站在门边,在谢雯进门的时候朝他俯身行礼,像是在恭迎他。
谢雯步子一顿,他扭头看向全叔。
全叔眉眼温和,上了年岁的他,眼底带着慈意地看着谢雯。
七爷行到谢雯身后,笑问:“怎么?回了家,连人都不认识了?”。
谢雯看向七爷,有些迟疑:“我……”。
七爷狐疑。
谢雯叹一口气,问:“我也许该走侧门……”他与七爷无名无份,若是以前,他作为客人走大门也无妨,可是现在……他觉得自己应该……
七爷拍他一下:“走什么侧门?”他拉过谢雯的手:“我的王府可没有侧门”。
谢雯一怔,他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七爷拉着走进大门。
王府里,还是当初谢雯记忆的样子,只是有些地方做了改动,七爷带着谢雯进去的时候,左右两边站着的全是府中奴仆,男左女右整齐一直。
谢雯看着,挑眉问:“这算是迎接我的礼制?”。
七爷道:“若是不满意,我便让他们都到你跟前跪拜认主”。
“算了”谢雯道:“别闹我头疼”。
七爷笑:“我先带你回后院梳洗,饿不饿?我让人给你准备吃的”。
谢雯摸摸肚子,舔嘴:“想吃霉豆腐”。
崔府里。
子房来了新的地方,便忍不住到处去看,九行跟他身后追着他跑,就生怕他一时激动,摔倒哪里。
花园里,崔南观与崔严站在凉亭下,院子的传来的是子房的声音,还有九行叮嘱他的动静。
崔严看着,忍不住问:“哥,这一切都是你的?”。
崔南观并不否认,只说:“这里的一切,都与曾经的崔家全无半点关系”。
崔严怔愣,他想起自己曾经与崔二爷在门外听到的话,迟疑着:“哥……大伯……真是你拉下来的?”。
崔南观扭头看着院子里,那边子房趴在池子边上抓着九行直喊着:“九溪,你看!鱼!有鱼!好多鱼!好漂亮!呀……不知道这鱼好不好吃呀”。
崔南观听着,眼底带里笑意:“崔家,崔坪扛不起来”他似答未答,起身走向院子。
崔严看着他的背影,久久没有动静。
他发现,自从他哥跟子房成亲以后,似乎脸上的笑意也多了不少,眉眼比起当初的那几年,也温和了许多……
崔坪是不是崔南观拉下来的有什么关系?
崔严笑叹,他心里忽地松了口气。
崔家败了,可兄长没变,这就足够。
院子里,花池里的锦鱼,摇摆着鱼尾晃来晃去,子房看着一脸的兴奋,他伸手去拉九行:“九溪!九溪!我们来抓鱼烤鱼吃!”。
“子房”崔南观看他。
子房扭头一看,立马朝他跑去:“南瓜南瓜,你看里面,有好多的鱼啊,我们来抓鱼,吃烤鱼!”。
崔南观忙将他拉住:“这池深水冷,别下去,我让人拿个长网过来”。
“好!”子房一脸高兴,他转身又盯着水里。
崔南观吩咐了一旁的小斯去拿长网,拱门边,崔复便错步过来:“少爷,摄政王府有人过来了”。
崔南观一怔:“可是有何急事?”
崔复道:“来人说是因摄政王妃想吃霉豆腐,故王爷才派人来取”。
崔南观眼底带笑:“那便拿给他们,给子房留下几小块便是”。
崔复问:“如此,会不会不够老爷吃的?”。
“不打紧,回头我再做一点便是”。
崔复点头,转身去取。
摄政王府派来的人,只在崔府等了一会,便拿到一小罐子,罐子虽小,但里面的量却很足,足够谢雯用上几个月了,两人拿了东西返回王府,谢雯已经沐浴过了,此刻他身上穿着一身亮色的衣衫,半披着长发,坐在桌前。
七爷推门进来,看他正低头梳头,那一头的长发都被他扯得开了叉。
“我来帮你吧”七爷上前,取过他手里得木梳。
谢雯一怔,没动,他一抬头,就看见铜镜里,倒影着自己与七爷得影子。
七爷给他梳头得样子很是认真,认真得让谢雯有种他在……批阅公文得错觉……
“什么时候,你想回宋府了,告诉我,我陪你回去”七爷突然开口。
谢雯一怔:“这样好吗?不会耽误你的正事?”
“不会”七爷道:“你我现在已是一体,再正经的事,也不及你”。
谢雯脸色一烫,他哼一声:“老不正经”。
七爷抬眼,看了下他铜镜里倒影的模样。
谢雯突然想起什么,拧了眉:“若我突然回了宋府,便是等于认了我曾经的身份,如此,会不会给你惹来麻烦?让你受人非议?”毕竟……别人的前男妻……这样的流言可一点也不好听。
七爷给他梳好了发,从柜子里取了顶银冠出来,便要给谢雯戴上:“流言蜚语怕何?谁不要命只管胡说”。
谢雯挑眉:“你不怕人说你暴-政,向皇上太子弹劾你么?”。
七爷道:“我兄长如今病重,可管不得事,朝堂如今全是我说了算,至于立谁为太子,那也得看谁让我舒坦了才是”。
谢雯笑骂:“暴王!”。
七爷轻笑,他按着谢雯的肩膀:“你看看,这般样子,可喜欢?”。
谢雯扭头一看铜镜,顿时便愣了。
铜镜中人头戴银冠,冠后暗紫的流苏下垂溶于发间,双鬓丝轻垂,墨眉入鬓角,朱唇丹砂颜,瞳眸影秋光,好一个俊俏男家郎,无人说,谁识家郎是男妻?
七爷指尖撩过谢雯的侧脸,道了一声:“很俊”。
谢雯拧眉,刻意破坏气氛:“七八十年就成老树皮了”。
七爷摇头一笑。
谢雯撇他一眼,又问:“我的身份,怕是……不何时戴冠吧”。
祖制规矩,男妻不得戴冠,只能以簪或是发带束发,男妻受制也不得参与科考,不得参政,不得从军,是以谢雯才有此一问。
七爷摸过他头上的流苏,道:“我这里,没有那些规矩”。
谢雯一怔,他垂头移开眼,不说话了。
他心里,塞满了棉絮……
房间里刹时变得有些安静,直到门外有下人来报,说是霉豆腐已经从崔府拿回来了,谢雯一听,那肚子立马咕咕地叫,七爷一笑,干脆让人就在房间里摆膳。
谢雯随七爷回了王府,没两日,摄政王已有王妃的消息不胫而走,刹时惊倒了一片的人,众人纷纷猜测这摄政王妃倒地是何许人也,竟能一下便让这不食烟火的摄政王落了凡尘,为了一探究竟,不少人纷纷递上拜贴,想要一见这摄政王妃,结果……帖子全都被人原封挡下。
摄政王妃不见客。
子房知道这消息的时候,还是调到他跟前的一个叫若梅的小丫头,当故事说出来逗子房玩的,子房听着,眨了眨:“这摄政王妃就是小谢啊……原来七爷是摄政王……”他歪歪头:“摄政王好像很大?”。
若梅不确定的应着:“好像是吧”。
子房又问:“递了帖子,是不是就有人见我,然后就能跟我一起玩了?”。
若梅点头:“一把那来说是的吧”。
子房立马看向九行:“九溪,你去前头问问崔复,这几天有没有人给我递帖子呀”。
九行一愣:“老爷,你想多了,这几天并没有人给你递过帖子”。
子房一听,顿时失落:“那大家是都不想跟我玩么?”。
若梅道:“老爷,他们不给您递帖子,想来应该是不知道您,但您可以给他们递帖子,邀请他们过来玩啊?”。
子房表情一亮:“对呀!你说的对!我可以请他们来家里玩啊!家里有池子,有好多鱼!大家可以一起烤鱼吃!多好啊!”。
若梅觉得……自己好像出了个坏点子……
她求救似的看向九行,九行耸肩也是一脸无奈。
子房有了想法,咚咚咚地就朝崔南观的书房跑去,彼时崔南观的书房里正站着几个人,都是过来见他的。
自从回里京城,崔南观只是歇了两日便开始忙碌起来,阿酷也是一样,然而这两日阿酷都是天黑了才回来,天亮了又出去,连林墨都好些日子没见到他了,崔南观稍微好些,可是即便他人在府中,却依旧忙碌。
他忙什么子房并不知道,子房推门的时候,只敢朝立马探了头望:“南瓜……”。
书房里,众人全都看他。
崔南观问:“怎么了?”。
子房嘿嘿一笑:“我就是过来问问,我可不可以请人来家里玩呀?”。
崔南观眼底一柔,他点头:“你想请谁过来,只管去做便是,不会的,让纳兰溪帮你”。
“好!”子房一脸严肃:“那我去忙了,你也忙吧,我不吵你了!”他往回一缩,还顺手将门关上。
子房一走,房间里有人突然开口:“也许,这是个机会?”他指的是子房要请人来玩的事。
崔南观沉吟不语,他神色清冷,眼底薄凉,一点也不似方才看着子房时的那样温柔,对于这人的话,他并没有接过,只是淡淡拧起眉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