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就算有这些能力,也不是无限制的,可以说,没有主人的灵影,力量其实很微弱,所以那时保护亚瑟,避免他被烧死对我来说很困难,已经超出我的能力范围,我只能坚持一小会,如果不是及时和亚瑟缔约,我会随着杉树的死亡消失,亚瑟也……”
维特“嗯”了一声:“那孩子其实很少那样鲁莽,大概因为你是特别的吧。”
奈音不好意思地笑笑,随之视线又转回地面,“我只是希望大家都能好好的,多巴镇能好好的,我不想给大家添麻烦,更不想任何人死。我不明白亚瑟,不明白他为什么对我执着,就像他说的,我……一点都不厉害,作为灵影的我很弱,活着的时候也是……无论制药还是看病,都比不上父亲和母亲。这样的我真的有用吗?我不是很有信心……明明是吞食亚瑟的生命而存在的,如果对他没有用的话,我……”
“你多虑了。”打断少女越来越低沉的话语,维特轻轻抚摸少女的头顶,他想果然,无论是已存在上百年,还是作为灵影的身份,奈音其实就是个小妹妹。
“没有下定决心的事情,亚瑟是不会做的,做了就不会后悔,他就是这种人。我们会踏上旅程也是这样。舍弃安逸的生活,离开挚爱的家人,亚瑟知道他想要的,他追求的,值得他这样做,所以才能走得坚定。你也是哦,他认为你值得他减少寿命,所以你既然相信他,就相信自己吧。”
奈音原本是想以医师的身份,安慰担忧亚瑟的维特,却没有想到竟然被维特安慰了。她有种稍稍,安心下来的感觉,再仰起头时,不知不觉间便露出的灿烂笑容。
“嗯!你说的对,谢谢你维特,我也得努力才行!”
他们在树下休息,很自然地坐在一起。
“亚瑟说过,你是他唯一的朋友。呃……希望你不介意,当初你们是怎么认识的呢,我有些好奇。”
“哈,说来是缘分吧,也许因为亚瑟是契约者的关系,他的母亲不许他和村中人接触,所以会遇到他纯属偶然。那时候我还小,不小心掉到捕兽陷阱里,啊,就是那种普通的深坑。”维特一边说,一边用手比划着洞口的大小。
“虽说没有生命危险,但我不想等父亲来找我,那样很丢脸嘛,哈哈……所以我就努力往上爬,可爬一次掉一次,哎,那时候摔得我可真疼,感觉骨头都要摔碎了。”
维特下意识地摸上肩膀,手里缓慢地揉捏着,仿佛当时的疼痛残留了下来,随记忆贮存在身体里。
“除了摔得浑身疼,满身泥之外,我的努力一点用都没有。就在我气急败坏,大喊大叫的时候,突然有个小脑袋探出来,在上面洞口那里往下看我,没错,那个小脑袋的主人就是亚瑟。我以为他是村子里的孩子,就骗他说我是主动下来的,不用他帮忙。”
看到奈音露出迷茫不解的表情,维特解释道:“啊我那时在气头上嘛,气自己笨,算是……任性胡闹一样吧,态度也不好。那家伙没生气,也没说什么就走了。过了一段时间天开始下雨,雨很大,又很急,坑里的积水越来越多,我那时还不会游泳,嗯,自然就是……很危险。那个时候我呛了很多水,真以为自己会死,就在我已经绝望的时候,突然有树藤垂下来,我本能地去抓,然后使劲拽着爬出来,就这样得救了。”
奈音仿佛看到那无比紧张的场面,她栗色的眼睛大睁着,粉嫩柔软的嘴唇微微开启,一只手下意识地放在胸脯上,在听到维特说他得救之后,奈音终于呼出悬在心口的气息。片刻后,她问:“是亚瑟吗?”
维特微仰头靠住树干,一边嘴角悄悄弯起,继续讲述道:“惊魂未定的我四处看,根本没人,树藤的末端在树上,就像是被雨水冲到陷阱里一样,看不出人为的痕迹,我当是自己好运,是神救了我。虽然我按照自己的意愿这样认定,可我心里一直放不下这件事。几天过去了,我越想越不对,干脆返回陷阱那里仔细察看,冷静之后看,果然依照位置,树藤不可能自己滑到陷阱里。当时我心里隐隐感觉到这一定和那个探头看的小鬼有关系,于是我每天都在附近徘徊等待,希望再看到他。唉,可真不容易啊,过了将近一个月才终于见到。”
“维特真有耐心。”奈音歪头笑笑。
“哈,毕竟是救命恩人嘛,而且还是故意隐藏起来的救命恩人。”
“那……他承认了?”
想起那时情景,维特无奈地哼笑:“承认什么,他看到我就跑。”
“诶?”奈音的大眼睛眨了眨。
“我先是愣了,愣完生气,越生气就越发誓要抓到他,就拼命追。”
奈音的手下意识地举到嘴边:“诶……真是意外的展开……”
“和村中的同龄人比,我的身手算好的,一向跑第一,没想到……”
听出结果,奈音再次歪头微笑:“亚瑟不算村中人嘛。”
维特向奈音挤了挤眼,感谢她的温柔,然后继续道:“我还是天天在那附近转悠等待,他也还是看到我就跑,就这样又拖了近一个月的时间,他终于不跑了。”
奈音的双手手掌缓慢无声地于胸前贴合:“还是维特的耐性赢了呢。”
“后来我才知道,是他的母亲禁止他和村中人接触,所以他会逃。然后亚瑟他……其实他很寂寞,被我追的这些日子是他第一次和母亲以外的人接触,他说自己又惊又怕,又隐隐有些高兴和期待。唉……看到那小子落寞的样子,我就一点气也没了,两个月的等待追赶,也不算什么了。好像从那时候开始,我就很难对他生气,总是惯着他,唉,大概这就是命运吧,孽缘啊孽缘。”
奈音“噗哧”笑了,她在脑中描绘出小不点维特被小不点亚瑟弄到又气又无奈的样子,想想就可爱可乐。
“我问他是不是他救的我,一开始他还装傻,后来才默认。”
“为什么不想承认呢?救人是好事呀。”
“是呀,我也问他,他说他知道我不想被人救。”
“诶?”奈音惊讶了。
“嗯……我不明白他是怎么看透我的想法的,只觉得他很特别,毕竟,一般人很难做到吧。”
奈音点点头:“应该是……非常非常少呢。”
“嗯,所以我和他做朋友了。”
“原来如此。”
维特向奈音说了许多他和亚瑟的趣事,午后的暖阳在此起彼伏的欢笑声中一点点流过。维特将自己所知道的亚瑟分享给这只特别的灵影。就像他自己说的,因为相信亚瑟,所以他相信奈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