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然,事情正如张然所预料的那样,天子在看到了赵禹呈给他的那份两人联署的疏奏之后,顿觉耳目一新,并对张然撰写的这份疏奏极为感兴趣,随即便派人传旨,让张然及赵禹两人前往温室殿觐见。
接到天子的圣喻之后,张然不敢怠慢,连忙抛下手头的事情,乘车赶到少府,随赵禹一起,赶往温室殿,面见天子!
温室殿中。
天子刘彻端坐在御塌之上,手捧一份竹简,目光微微扫过下方的张然以及赵禹两人,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面带笑容缓缓开口道:“张卿,赵卿,你们两个这次又给朕带来一个大大的惊喜呀!尤其是张卿,如果朕没看错的话,这份疏奏是你写的吧?这个迁移羊毛坊到朔方郡的主意,也是你出的吧?”
“圣明无过陛下!”张然闻言,连忙起身向天子行了一礼,并点头回答道:“正如陛下所言,这份疏奏确实出自于臣下之手,这迁移羊毛坊道朔方的建议,也是臣提出来的!”
“嗯~”刘彻闻之,微微颔首,听到张然的回答,脸上也丝毫没有任何意外之色,依旧笑容不变,并满含笑意的打趣道:“果然不出朕所料!张卿呀,虽然朕也知,你这鬼点子素来就多,但这次,连朕未曾想到,区区一点羊毛而已,竟然能被你玩出这么多花样来!
呵呵…羊毛清洗,羊毛纺织,羊毛制衣,这次又来一个羊毛控制,羊毛制裁,你可真是把这羊毛的作用发挥到了极致呀!”
张然闻言,不禁腼腆一笑,随即起身,向天子拱手言道:“陛下实在过誉了,臣也不过是本着人尽其才,物尽其用的想法,没事瞎琢磨的,一些不成熟的个人浅见罢了,能被陛下认可,就已经是邀天之幸了,可当不起陛下如此夸奖呀!”
“呵呵…张卿不必拘礼!”见张然如此谦逊,丝毫没有居功自傲的心思,刘彻脸上的笑容不禁又浓厚了几分,他微微摆摆手,示意张然坐下,并非常欣赏看向张然道:“张卿这份有关于经济之道的论述,可真是让朕茅塞顿开呀!以往那些不明就里的东西,经张卿这么一提醒,朕忽然就明悟过来了!
原来,这两国交战,除了战场上真刀真枪的打仗之外,这两者间的贸易,竟然也如此重要!甚至关乎着,两国国运的成败!
看了管夷吾(管仲)的鲁缟之谋,朕也不胜唏嘘,并赫然发现,区区一些鲁缟布匹,一旦被充分利用起来,竟然也能左右齐鲁两国的命运!
鲁庄公姬同,与上将军曹刿两人,也算是一时英杰,君臣两人珠帘合璧,相得益彰,在战场上纵横捭阖,所向披靡,连强大的齐国都能打败,谁能想到,他们最后竟然栽在几匹布帛上?”
刘彻的这番话,可不仅仅只是说说而已,他是真的发自肺腑的,为张然的论述而感到震惊,震惊于以往被自己忽视,乃至厌恶的商贾,竟然还蕴藏着如此巨大的潜力,甚至有左右一国兴衰的恐怖能力!
刘彻无法想象,一旦商贾的这种能力,被充分的动员起来,会对他的统治造成多么大的危害…若是,真的按照张然说的那些办法来执行,怕是颠覆一个小国,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吧!
因此,说到这里,刘彻的神情微微一肃,有些郑重其事的对张然告诫道:“张卿,你提出的这个经济之道,以及贸易战的想法,朕观之后,感触也颇深,并以为此法甚妙…不过,此法事关我大汉与匈奴人之间的攻守之势,张卿切记要谨言慎行,不可外传于他人之耳!”
“唯!臣谨遵陛下教诲!”看到天子严肃的面容时,张然也多少猜到了他在担心什么,于是连忙俯首一拜,并恭谨的回答道。
“嗯~”刘彻见状,不禁轻轻点了点头,身为天子,掌控天下最高的权利,刘彻自然对于一切可以威胁自己统治的东西,都抱有极大的戒心!
不过,在刘彻看来,张然提出的这个所谓的经济战,主要作用仅限于国与国之间的交战,虽然它在某种程度上,也可能会对内造成一定危害,但那也是在出其不意的情况下,才有可能达到一定效果。
现在,有了张然的提醒,刘彻自然不可能还像以前那样毫无防备了,而且退一万步来说,就算张然的这份疏奏真的泄露出去了,刘彻也自信这普天之下,还没有那个商贾,有那么大的胆子,敢对于朝廷使用这种经济战的手段!
更何况,发动经济战,说起来简单,其实真要做起来,却极为困难,甚至没有朝廷全方位的配合,并颁布相应的种种法令,基本没可能成功!
就算以上条件都具备了,想要真正的发动起来,仍旧需要大量的时间做准备,酝酿等等!
总而言之,张然的这个所谓的经济战,必须集结全国之力,才有可能成功,因此,它也只能由朝廷来实行,而绝非一般商贾能够掌控的,甚至就算全天下的商贾联合起来,也没有那么大的能力,更没有那么大的胆子,敢于挑战朝廷的威严!
更何况,在这个重农抑商为主流的年代,在这个生产力尚不发达的年代,所谓金融战是很难发动起来的,而经济战,所能涵盖的范围也及其有限,执行起来的抓手更是少的可怜,总结起来,无非就是,盐,铁,粮食,布匹等有限几个行业!
但这几个与民生有关的行业,却基本都在朝廷的严格掌控之下,普通商贾别说以此为武器了,就算大规模囤积居奇,也会遭到朝廷严厉的打击!
所以,刘彻虽然隐隐感觉到了一点威胁,但其实那也只是出于皇帝对于权力的敏感性以及警戒心,还远远达不到,能让他提心吊胆,寝食难安的程度!
若是真的达到了那种程度,刘彻保准在看到这份疏奏的那一刻,就会立即命人砍了张然的脑袋,哪还能容他活到现在呀!